流感時期的愛情
作者:桃餅餅      更新:2020-04-22 17:02      字數:8367
  百裏森使勁蹂躪著打了泡沫的頭發,可不是麽,三天沒洗頭已經是她的最高紀錄了。

  自從過年以來,舉國上下人心惶惶的,和當年SARS有得一拚。這個時候可不是比誰活得好,而是比誰活得久。總而言之,百裏森已經兩周沒出過門了,仿佛下樓倒個垃圾都是一種奢侈的滿足。

  寒假作業刷刷,手機玩玩,困了就趴下……這不就是養豬麽?看著日漸變圓的腰間遊泳圈,百裏森歎口氣。好在大家都不出門也沒人看見她那蓬頭垢麵的邋遢形象。

  “我要長蘑菇了好嗎?“

  百裏森對著閨蜜唐蕊的視頻吐槽,不禁仰天長歎。

  “安啦。”唐蕊在屏幕另一頭拍打著臉上的爽膚水,“我和我家二哥都好久沒見了,我不還好好的麽?”

  二哥其實不是唐蕊的哥哥,而是她男朋友,姓爾,人稱“爾哥“,但這也拗口了些,於是被簡稱為”二哥“了。每次唐蕊叫”二哥“時,百裏森都被狗糧砸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你們還能連麥,說廢話嘮嗑聊天都不是問題,我這邊又沒人和我聊……”

  說到這兒,百裏森突然沉默了,唐蕊敲了敲屏幕,兩根手指霸占了整個鏡頭,差點沒嚇著對麵的百裏森。

  “想什麽呢你?”

  “哦沒啥,那個我吹頭去了……”

  百裏森解開幹發帽,一頭烏黑的長直發散在後背上,已經幹了。

  留這麽一頭長發花了她一整年時間。至於為什麽中途沒有修剪過,也隻有她一個人知道。

  (一)

  時光倒流回去年。

  寒假結束的那天夜裏,百裏森躺在宿舍的床上看手機。

  作業早就做完了,可總感覺少了什麽,忘了哪個的。她決定看會兒手機再睡,順便想想到底忘了啥東西。

  也許是命運造化弄人,也就是她看手機的功夫,一切就像安排好了一樣,發生了……

  班級群裏不早不晚,偏偏在這時候彈出了一條信息,是班主任的。原來如此,班主任腰間盤突出手術還沒恢複好,她任課的物理交給其他老師代課。而且,他們班要去九班,也就是他們一起上課

  九班?沒搞錯吧?百裏森一頭霧水。那可是年級裏出了名的奇葩班級,如果要每個班都列舉出自己的特色的話,難管,絕對是九班的代名詞。身為七班的一份子,百裏森對這個神秘班級的印象還停留在高一開學第一周,走廊另一頭,也就是九班門口的玻璃窗碎得掉了一走廊渣渣。所以,每回教師辦公室裏互相攀比脫發程度時,其他各班班主任和這位可愛的九班“大管家”比起來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百裏森的物理不算好,也不算爛,忽高忽低成績起伏得像心電圖似的。不過這回老師不在還著實有些忐忑。

  今晚怕是難眠了。他們七班可是年級裏平均分的佼佼者,多半是歸功於這位敬愛的班主任悉心教導吧……總之呢,百裏森心裏既擔心又緊張,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嘛。

  實在睡不著。

  要不發個朋友圈吧,看看還有誰沒睡的說不定能聊聊天什麽的。

  百裏森在相冊裏翻了又看的,不得不說她拍照水平一直掉線,就連發個牢騷都找不出合適的圖片。

  隻能看看別人的朋友圈了。咦?還真有人發換課表的內容,也正好是百裏森想的那件事兒。

  看看誰這麽心有靈犀啊。

  一個叫墨……侃的家夥?

  如果百裏森沒記錯,這個叫墨侃的人是個男的,至於為什麽加的微信……百裏森點開這人的朋友圈,翻到最底下。哦原來他也參加了高一前新生夏令營,哦有點印象吧,等等……

  百裏森突然想到了什麽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床架子抖三鬥。

  “森森你幹嘛呢?”

  上鋪的唐蕊從帳子裏冒出一張半睜著眼睛的臉,“咋還沒睡呢……“

  “你醒得正巧,“百裏森逮住她就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墨侃的人?”

  “哈?你不記得了?“唐蕊打了個巨大的哈欠,鼾聲都快撐到屋頂了,“就那個……那個新生團建的時候和你配對遊戲那個男的……哈……那個九班的……柯南……”

  “柯南?咋還日本人啊?“

  “柯……柯基……”

  “怎麽是條狗啊?“

  “科技……男。“

  唐蕊終於打完了她那個巨大的哈欠,閉了口倒下睡了。

  九班的科技男?這麽一說倒還是有點印象了。之前學校給高一新生搞團建夏令營,第一天晚上活動讓他們隨便抽號碼牌,然後去找和自己數字一樣的兩兩配對,用英語自我介紹。百裏森初中讀的是外國語學校,這種簡單的自我介紹小菜一碟,倒是她配到的這位男生,雖說個子高也有個一八五了吧,完全可以俯視百裏森的發際線,但似乎氣勢弱得……消瘦的臉加上磕磕巴巴的語句,加強了一種局促的不知所措。

  不論百裏森用什麽表情結束這次自我介紹活動,雙方都可謂是不歡而散。至少,留下好印象是不可能的了。唯一能依稀記起的也就是他叫墨侃,愛科學。

  這麽一來,大晚上發文感慨自己這學期伊始沒有可愛的“親生”物理老師開光心生難過,也是情有可原了。人家心係自己熱愛的學科,常駐老師不在,哪行?

  不過話說回來,日子還是得過,課還是得上。新老師也挺可愛的,除了不習慣她的板書以外和九班雜亂無章的課堂秩序男生上課打遊戲不關聲音垃圾不扔進垃圾桶女生上課指甲油的一股子怪味兒以外,沒什麽大不了的。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百裏森扣上熒光筆蓋,深呼吸,在心中默念著。再說了,長輩不是常說在嘈雜的環境裏更能體現一個人的意誌力麽?百裏森啊百裏森,證明自己的時候到了……

  “啪!”

  也許一個人的成敗,就在那一瞬間注定了。也許就是那一記,注定了百裏森這輩子最後悔的一個,回頭。

  一隻血淋淋的手,衝進了她的視網膜不,是鞏膜,不不不,視網膜……

  如果百裏森沒有回頭,這也就是如同蒼蠅飛過一樣吵鬧一兩聲罷了,可現在倒成了被亂彈的奏鳴曲一般,撞破耳膜。

  百裏森唱功很好,嗓門可比唱功還要帶勁。

  “第三排男生給我站起來!”老師一拍講台,停止了這場聲音的戰爭。

  “都說了多少次了,上課不要玩玩具。這都什麽啊?萬聖節都過了小半年了這種整蠱的東西怎麽還敢拿出來啊?”老師氣急敗壞地抓著那隻假手,拎著那層塑膠皮甩到垃圾桶裏。

  “老師你沒有垃圾分類啊。”那個搞事情的男生還不買賬似的在後麵捏著鼻子哼哼。老師氣得發際線都抬高了,叉著腰吼道:

  “九班班長誰啊?給我過來!”

  自古亂世出英雄,當兩個班五十人一百隻眼睛都眨巴著期待那位英雄登場時,一個幹瘦幹瘦的身軀,從最後一排,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上前去。

  “老師我叫墨侃,我是九班班長。”原來是他!百裏森意料之外。

  “你負責收齊這幾個人的檢討,不得少於五百字,明天上課前給我。”

  墨侃微微點點頭。他走回座位的一路上,可以從旁人看他的眼神中讀出:“敬你是條漢子“,還有就是,“老師的走狗兄弟的叛徒”。

  不過對於七班的人來講,墨侃還真是幫了大忙。那幾個“積極分子”寫了檢討挨了罵,至少能消停一陣子。

  課後,百裏森正收拾著書,墨侃走了過去。

  “不好意思啊剛才我們班的人嚇著你了。”

  他這是在……替他們班級的人道歉麽?

  “沒事兒啦。”

  “嗯實在不好意思……”

  “真的沒事兒啊。“

  “那就好那就好。“

  看著墨侃那副慌張的樣子,百裏森在心裏還有些嫌棄他似的,覺得一個大男生如此不爽快,有些別扭不舒服。

  相比之下百裏森就爽氣多了,恨不得每次喝口水都仰天大喊一句“爽”……

  不過看人也不能把人看死看絕了吧。人家墨侃再怎麽說也是一班之長,成績自然是杠杠的。聽唐蕊說,他們一起選修計算機的人都知道墨侃是個計算機鬼才。

  不過長得,確實缺了那麽點意思。痘印代言了青春嗬嗬。

  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閃光點。

  之後的每節物理課,也不知是班長履行職責管理紀律還是怎麽的,墨侃的位置換到了百裏森後麵,兩人一前一後傳個作業卷子什麽的,再偶爾借支筆,一來二去你來我往,話說幾句也就熟了。

  是啊,緣妙不可言,一個月前百裏森絕對不會猜到,自己和之前那個自我介紹都說不利索的家夥還能聊上天。

  班主任傷好了回歸工作,百裏森他們七班也如同被解救一般,回歸了屬於自己的課堂。

  就像流水一樣,氣溫回暖,萬物複蘇,四月,學校一年一度的藝術節。高一畢竟沒有高二高三那麽多課業任務,學校安排了不少活動可供選擇。百裏森和唐蕊她們都是電影迷,自然是不及思索地選擇了微電影活動。

  這次藝術節的競賽單元是要求同學們自行拍攝微電影,然後再由同學們投票評選出最好的三組來。故事都是抽簽決定。唐蕊手氣不好,偏偏抽中了一個“殺人現場”追凶片段,裏麵居然還要表現出五馬分屍什麽的暴力血腥場麵。百裏森隻能憋著滿肚子委屈,在淘寶上搜索假血包之類的萬聖節道具。

  不過要表現那種細思極恐的殺人名場麵,還要切割屍體,不僅僅是幾個假血包能搞定的。

  “你說咱要不也搞一個像九班上次上課嚇人的那種假肢?”百裏森問。

  “別買了用一次浪費錢,要不問問九班的人借來吧?”唐蕊感冒了鼻子嗡嗡的,“不過咱可千萬不能輸給王之遙她們組,不然麵子可丟大發了。”

  “知道啦。”百裏森給她遞了包紙巾。

  王之遙是七班的大姐大,和百裏森這兩個暴脾氣相克,除了唇槍舌戰這種日常娛樂之外,最普通不過的就是明裏爭暗裏鬥了。

  “我還是先去聯係聯係九班認識的人吧,拍好片子是首要任務。”還不是因為“宮鬥”慣了那些都是小場麵不慌了。

  百裏森在微信裏輸入“九班”查找聯係人。第一個跳出來的對話框就是“九班墨侃”。

  一來二去寒暄幾句說明事由後,墨侃表示很願意幫忙。兩人約好了下周一中午百裏森去九班找墨侃拿那隻假手。

  據墨侃後來回憶說,那天中午一個瘦小的女生,抱著一個黃色紙袋子,像踩了風火輪一般撞進了他的視線。

  “你放吧!”百裏森把頭別到一邊,對著門邊的墨侃張開紙袋子,“我不看你快放進來吧!”

  “你就這麽怕假手啊?”墨侃忍俊不禁,可能是因為百裏森扭曲的麵部表情像極了一隻發怒的熊,“那你們拍電影怎麽辦啊?奧斯卡最佳女主角?“

  墨侃這麽一說把百裏森給逗樂了,她鼓起勇氣看了看袋子裏的假手,“嘶“地倒吸一口冷氣。

  也許是從那時開始,或許是在食堂排隊時有人在看向她,或許是每次走在路上有個人會小心地走在她後麵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紅了臉,也或許是年級大會上他故意往後坐一排可以離她近一點……

  世界上的各種巧合其實都是老天安排的相遇。後來的百裏森回想,如果上天沒有安排那次藝術節,沒有安排微電影比賽,也就不會巧合地去問墨侃借道具……這一係列也許不是純屬巧合地交織在一起,而是緣分。

  “話說我怎麽謝你?”百裏森在微信裏敲出一條消息。

  “不用謝我了,小事兒。”

  “那改天我請你喝奶茶吧?學校咖啡吧新出的血糯米奶茶挺好喝的。”

  “好啊,那謝謝你啦。我最喜歡血糯米了!”

  “別客氣。不不不,該說謝謝的是我哈哈……”

  現代社會想找個聊天話題還不是易如反掌?隻要聊到萬能的奶茶,不必刻意找主題,就能讓兩個原本互相客套的人聊個沒完。百裏森看了看時間,才發現原來已經半夜十一點半了,和墨侃聊這麽久,投機的很,自然也忘了時間不覺得困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匯考如期而至,百裏森沒什麽功夫和閑心和誰聊微信,焦頭爛額地臨陣磨槍對付數學題。

  光靠老師上課講題對於考前的焦慮已經遠遠不夠滿足百裏森了,班裏的幾個數學學霸周圍也是人滿為患,大家都是擠破了頭似的想多問幾道是幾道。百裏同學可憐的小身板兒隻怕是還沒擠進前排觀眾席就該散架了。

  此時拋出的橄欖枝,都會被視作救命稻草。

  墨侃可是個聰明人,識時務。

  “要不要一起複習數學?“

  百裏森想了想,墨侃畢竟是拿過數學競賽獎的人一起複習還能帶動她,就緩緩打出一句“好的“。

  兩人約在周四下午,一起去咖啡吧複習,百裏森順便要求赴了她“欠墨侃“一杯奶茶的約定。

  “這麽著急著見人家?“唐蕊壞笑著看著百裏森,”是不是……有情況?“

  “拜托,我隻是……單純地想還他一個人情,順便……問幾道數學題。“

  “等等……”唐蕊突然皺起眉,“你不知道嗎?墨侃喜歡你。”

  “什麽?你聽誰說的?”

  “墨侃他哥們不是和我一起上選修課麽?他也在場當時。你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我當然不知道了。

  百裏森去咖啡吧的一路上都在心中反複對自己說著。

  我要是知道我怎麽會去赴約?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對於墨侃的初見印象不太美好,但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下來,墨侃這個人熱心腸,幽默,有事找他二話不說就幫了忙,成績又好……

  捫心自問,百裏森,你是不都是對他也有感覺?不然怎麽會和他……微信裏聊得這麽開心以至於忘了時間?依照往常的性子,百裏森不是個會花時間在網聊上的人,別的女生喜歡QQ養小火花什麽的她從來沒有過。如果換成QQ,她和墨侃之前聊的加在一起都有個大火花了吧?

  咖啡吧裏人不多,一個白襯衫的背影坐在角落。

  該死,怎麽是百裏森最愛的白襯衫簡約風啊!

  “那個……你要不要喝點什麽?血糯米奶茶?”完了完了,百裏森快要淪陷了,說話都不利索了。

  “好啊,謝謝你了。”墨侃朝她笑笑。

  笑你妹啊,再笑我要……

  我會不會喜歡上他還是個未知數呢,怕什麽。

  百裏森摸了摸胸口,強裝鎮定地把奶茶放到桌上。

  “喝……奶茶吧!”她把杯子蹭到墨侃麵前,“沒加珍珠哦。”

  “那我就不客氣啦。”

  看著墨侃滿足地喝著奶茶,百裏森忽然一拍大腿。

  “墨侃你是不是喜歡我?”

  好家夥,墨侃差點沒被一口奶茶嗆死。

  “你怎麽知道的?”

  “我……聽別人說的……”

  “那你喜歡我嗎?”

  好問題。如果我不喜歡他,我為什麽要來和他一起複習?如果換做是別人邀請我一起複習,我還會來嗎?

  也許就不會這麽決定了。

  半響,百裏森發出一聲“嗯”而且拖長了音,像是從鼻子裏冒出來的。

  他緊張地看著她。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二)

  墨侃家住揚州,百裏森是上海本地人,兩人一到周末就跟上演生離死別一樣,搞得唐蕊這個可憐的人民群眾天天吃狗糧發光。

  入夏以來,墨侃參加的橄欖球隊比賽也越來越多,兩人原本可以一起叫個外賣邊吃邊看太陽下山,現在隻能百裏森替他叫個外賣等他比賽完了給他送過去。墨侃胃口一直不好,所以百裏森每次都是逼著他把飯吃完的,還抱怨說和他一起吃飯自己都沒胃口了,,人家叫秀色可餐,可他倒好,一點也不下飯。

  “揚州炒飯是不是你們揚州人家常必備啊?“一次吃飯時百裏森突然說笑道。

  “那是不是上海人天天吃小籠包呀?“墨侃突然一本正經地正襟危坐,像新聞主播似的,卻有些搞笑。

  “不對吧,湯包也是揚州特色啊,蟹粉湯包……揚州因該有很多吧?下次我去揚州玩你記得請我吃。“一提到吃百裏森就來勁了。

  “沒問題。我外婆是開茶樓的,你想吃什麽特色的小吃她都會做。欸對,我外婆是朝鮮族人欸,你有沒有覺得我長得像韓國歐巴哈哈?”

  “算了吧你基因突變哈哈……”

  沒有激情熱吻,但歡聲笑語,這就是了,愛情,最美好的樣子。

  百裏森很享受這種波瀾不驚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生活,她和他不像是青春期的少年戀愛,反倒有一種結婚多年老夫老妻的平淡生活既視感。

  墨侃養了一隻貓,要隨百裏森姓。

  兩人想了半天,百裏森說,都說貓是招財貓,不如就叫招財吧。墨侃笑道,不如叫招分吧好讓我們多考幾分,百裏森說,應該叫滿分。

  百裏森很會做菜,周末語音通話時她就遠程指導墨侃做飯。墨侃知道百裏森最愛吃紅燒肉,就學做了這道菜拍照過去饞她……

  他們很享受這樣的小生活。

  但也不是誰都喜歡平靜如水的日子。

  總有人,愛往湖麵上甩上幾顆石子兒,哪怕是打水漂。

  電影評選,眾望所歸,百裏森唐蕊她們小組超過了王之遙,而且是靠頗受好評的演技取勝。

  大家都沉浸在榮譽帶來的成就感之中。

  可災難降臨時,從不會打招呼。

  “你還記得那時候王之遙怎麽說我的嗎?現在想想何必和這種人置氣呢。”

  百裏森對視頻另一頭的唐蕊說,“想想也是一種人生經驗了。”

  “別這麽說,換做是誰,當時都會氣得暴跳如雷。哪有拿別人男朋友說事兒的……”

  現在想來覺得這真的就是網絡噴子的一句廢話,想想都覺得可笑。

  可當時怎麽就上了頭呢?

  “你看看,我現在在班級裏根本呆不下去了!她們都在造我的遙!我一進教室就被他們指指點點,為什麽?難道就是因為我和墨侃在一起了?”

  “不光是王之遙!男生也罵我!”

  “我根本就不敢想象明天會是怎麽樣倒黴!”

  百裏森翻看著去年的日記,一行一句,仿佛生根發芽,紮在紙上。

  “還不是那幫子混賬嫉妒你和大學霸在一起,她們沒本事罷了,還有那些男生,傻了吧唧地覺得王之遙長得好看就聽她的廢話。”唐蕊在視頻裏一講起這段不堪回首的過往,臉就扭曲得全是褶子。

  “是啊,都是廢話。“百裏森小聲說道。

  記得是在六月初的一天半夜三更,受夠了每天被人戳脊梁骨的百裏森對著電話那頭的墨侃又哭又鬧,撕心裂肺地控訴自己最近受到的同班人渣的欺辱。等她哭得嗓子快要破開時,她忽然笑了。

  “墨侃,”百裏森甜甜地說,“我知道你特別……特別好,所以我想把這個世界上所有最好的都給你。可是,可是……為什麽我沒法把那些最好的都給你呢?”

  “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養的兒子,”墨侃緩緩道出,“所以,所有的好的壞的,我都要和你一起承擔。”

  意外和愛情一樣,總是來得太突然了。

  想想當時一心堅定地撐著這段感情,和他一起堅守住,那把傘最後還不是倒了。隻是更可笑的是,倒在了大風過後地微風細雨之中。

  墨侃說到做到,他“約”了幾個造謠積極分子,威逼利誘之下幾個男生還是屈服在了墨侃這一大神之下。還算是知趣的,墨侃說,沒告訴學校算是放他們一馬,他們也不想把事情搞大。校園霸淩說出去對誰都沒好處。

  至於王之遙這個麻煩,墨侃說,要靠你自己了。

  百裏森一頭霧水。我和你在一起這個女的嫉妒我害我沒好日子過,你現在讓我自己解決?我要是有辦法我還用得著折騰嗎?

  思前想後,百裏森告訴了班主任。

  這也是一種,很沒種的幼稚行為吧。

  但很有效。

  不過談戀愛的事兒誰都不敢提,王之遙和百裏森都沒提,這事兒也就當作是純粹的校園欺淩事件處理了。說實話,麵見班主任時百裏森也是提心吊膽,好在王之遙也是在她預料之中的,沒提嫉妒她和墨侃在一起。

  這樣了了這檔子事兒,也算是,令人長舒一口氣。

  風卷著浪,一波,一波,打向岸邊的礁石……

  (三)

  “所以你就是因為墨侃說你長發顯氣質才不剪頭發的?“

  唐蕊看著百裏森那一頭長直發說。

  “那時候以為會一直在一起,就打算一直不剪頭發啦。現在也習慣長發了。”

  那次謠言風波平息之後,暑假也如期而至。放假那天下午,墨侃幫百裏森拖著她的箱子走出宿舍區,兩人都沒說話,隻是到了教學樓前,百裏森突然抱住他,墨侃也順勢抱得更緊了。

  又像生離死別一樣

  “到揚州了給我回個消息。”

  “嗯你也路上小心。”

  ……

  “所以你們那天的那個擁抱,就成了……是最後一次?”

  “是啊。百裏森對著屏幕,若有所思,”後來,也就是暑假,七月我們還堅持每天連麥,煲電話粥都樂此不疲,可到了八月,他去了機器人訓練營,我去了英國遊學你也是知道的。那次我們飛行不順利在荷蘭機場滯留三天,他那邊機器人也一堆煩心事,彼此都沒了耐心,更何況我脾氣急,因為一點小事,雞毛蒜皮的,在當時那種環境下竟然會因為兩天沒互相報平安而發作。你說巧不巧,當時邊上還有個女生和我說墨侃這人在九班私底下對哪個女生有什麽非分之想的。火上澆油啊。氣頭上人都失去理智了,就算墨侃百般勸和我都不聽。更可笑的是,當我氣急敗壞死活要分手之後,那個女生和我說是她記錯人了,我冤枉了墨侃啊……“

  如果要給愛情一個比喻的話,說它像一次病毒性感冒最合適不過了。來勢洶洶,依附著人的細胞野蠻生長。走的時候,抽離了人身上所有的力氣。

  “兩個人相愛一場,日子過得真快。感覺我好像欠了他挺多的。”百裏森紮起了頭發,“也可能是那次謠言風波,抹掉了我對他的耐性,也可能是對他不夠了解就在一起了,問題遲早會出現。”

  “他現在也很幸福啊,有別的女生照顧他了。”百裏森對著鏡頭笑了笑,看著唐蕊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

  “森森,”唐蕊吐出幾個字,“不要後悔,你值得擁有最好的。”

  百裏森看著天花板,轉動了眼珠,幸好眼淚沒有破出。她勉強地笑著,掛斷了視頻。

  她滿足了。

  因為他現在的女朋友不會因為沒給她報平安而發火,不會對他喜歡的運動不感興趣,她會和他玩在一起,讓他開心,讓她放心,更不會有人因為他們在一起了惹是生非。

  他已經擁有了最好的。

  愛情這場流感,百裏森想著。

  沒有解藥吧。

  也不必治愈它,因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