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天命
作者:少年已蒼茫      更新:2020-04-22 02:53      字數:3507
  大明宮內,李聶的宮中格外熱鬧,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多人來這兒了。

  自從皇帝陛下不上早朝,這王朝的大小內務,都由皇後娘娘與諸位大臣一手操辦,再無早朝之說。如今這麽些朝中大臣齊聚於此,還真是罕見。

  李聶站在宮殿的最裏頭,凝望著在場同樣站著的諸位大臣。這俗話說得好,君臣之禮不可磨滅,這王爺都不坐,誰又膽敢自己坐下呢?

  “南郡一事,如今狀況如何?”李聶低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暗淡的怒意,顯然他對南郡發生的這事情感到很不滿意。

  如今這王朝上下發生了太多事情,已經有些受不起折騰了。

  “稟王爺,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如今靈族已經撤軍,那惹事的一幹人等也全都斬首示眾,南郡暫時沒什麽事……”一名大臣低聲回答道。

  “荒唐!”他話還沒說完,李聶立即嗬斥道,“你們難道看不出來,這分明就是一場陰謀?自前朝南平靈族至今,幾十年過去了,從未有絲毫差錯,為何如今卻因為這點雞毛蒜皮之事,竟讓兩軍大動幹戈?這顯然有人在從中作梗!”

  李聶頓了頓,接著看向在場那不起眼的朝服官員,沉聲說道,“莫停風,此事與你監天司逃不了幹係,我令你徹查此案。”

  監天司,又是監天司。

  在場的諸位大臣們盡管心裏憋屈,卻也不敢說半句話。誰讓他莫停風得到了王爺的歡喜,什麽好處都讓他們監天司來占了。

  “這些時日,還請諸位多多關注南郡的情況,防止靈族有什麽不測之舉。另外,靈族使者即將來到長安,你們須得安排妥當,十日後,我要在定康殿內宴請靈族使者。”李聶沉聲說道。

  “稟王爺,微臣有奏。”就在這時,尚書左丞袁誌忽然開口道。

  “你說。”李聶瞥了他一眼,點頭道。

  “具微臣所知,他南荒靈族與我中原早已定下了契約,有那契約在,靈族便不敢對我朝有任何非分之想。可近些年,靈族的活動開始有些猖獗,也正是因為契約定下時間已久,他們早已有所淡忘。微臣建議,我朝應當旁敲側擊提醒它那契約的存在。可那契約,又被一座神秘的門派保管著,便是早已歸隱江湖的萍山……”

  “住口!”

  此刻不僅是李攝,就連沈兵麟,莫停風等一些七階修行者都為之臉色大變。

  區區尚書左丞,便敢肆意在朝中提起這兩個字,他不要命了嗎?

  “沈兵麟!”李攝大怒。

  “臣在!”沈兵麟挎劍而出。

  “尚書左丞袁誌在朝中胡言亂語,危害我朝安定,本王判處,死刑!命你即刻行刑

  !”李攝瞪大眼珠子,冷冷喝道。

  “遵旨!”沈兵麟領命,當著王爺李聶的麵拔出腰間鱗甲長劍,在明晃晃的燈火照耀下,鱗甲長劍顯得是這般的生機勃勃,仿佛就像是真的鱗甲一般。

  而那尚書左丞袁誌,卻早已被嚇傻了。

  他原本隻是想獻謀劃策,當中討好王爺一番,誰想隻是簡單的一句言語,便遭來了殺身之禍?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微臣知錯了,微臣……”

  袁誌跪地朝著李聶哭喊哀求,可話還未說完,沈兵麟一劍便悄無聲息地刺穿他心髒。李聶公然讓沈兵麟在大殿上行刑,這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萍山,和那淩空劍莊一樣,都是王朝中的違禁詞,任何人不許提起。

  沈兵麟拔出鱗甲長劍,鮮血流水一般順著劍刃淌在地上,他彎腰扯下了袁誌身上一塊幹淨的朝服,輕輕將劍刃上沾染的血跡擦拭幹淨,歸劍入鞘。

  他望著袁誌的屍體,眼裏頭露出一絲悲哀之色。

  這袁誌本是六階修行者,很有天賦。若是放任他成長下去,數十年之後,王朝中或許又會多處一名七階修行者。隻可惜,他畢竟是個朝堂中的新人。

  朝堂不比官場,說不得半個錯字。

  他先前那番話倒是沒錯,錯就錯在,他提起了萍山二字。

  這兩個字,即便是他沈兵麟也不敢輕易提出,更何況是他區區一個尚書左丞?當眾處死,對他而言已經算是很輕的處罰了。

  望著倒在地上袁誌的屍體,諸位大臣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那一種被權利支配的恐懼,再一次繚繞心頭。這便是修行者的朝堂,你來我往不過隻是所謂的說辭罷了。

  修行者之間,隻需一劍便可以解決天下千萬事。

  那些聽過萍山二字的王朝官員們更是膽戰心驚,他們生怕下一個倒在地上的人,或許就會輪到自己。在這朝堂之中,知道的越少,越是安全。

  故而那些並未知曉萍山來曆的修行者們,盡管仍舊有些好奇,但仍舊是慶幸自己逃過一劫。能夠讓王爺都勃然大怒的東西,又怎能是他們這等人能夠染指?

  ……

  晨光初現,萍山中的長亭內,仍舊坐著兩人。

  “俗話說虎父無犬子,封定禪將軍竟然生出了這麽個兒子,實在令人可惜啊……”撐傘男子望著萍山腳下那埋頭苦練的少年,搖頭無奈說道。

  他記得上一回見到子墨還是在十年前,那場天災之夜裏,如今彈指一揮間,十年過去了,容貌倒是變了不少,可武功修為一點也沒有長進,這的確讓撐傘男子有些寒心。

  這兒可不是一般的修行學府,這可是萍山啊。

  撐傘男子站了起來,舒展了一會筋骨。兩人盡管一夜未眠,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疲倦之色,顯然都是一方高手!

  他右手捏住了傘柄,緩緩望向涼亭外的曲折山路,仿佛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曲折不定。

  “行了。”道袍男子跟著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我也就不送你了,剩下的路,你自己一個人走吧。”

  撐傘男子扭頭看著他,忍不住抱怨道,“一個三十出頭的人,卻要整成一個六七十歲的糟老頭子,丟人。”

  “我跟你不一樣。”道袍男子說道,“我要守住這座萍山,你以為我就不想去雲遊四海,寄情山水?身在江湖,未必是江湖人。”

  撐傘男子皺起了眉頭問:“若是守不住呢?”

  “守不住?”道袍男子笑了笑,“守不住,我便死……”

  撐傘男子沉默不說話了,有時候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可有時候想死,卻死不了,那才是人生極大的苦痛。

  渡過了那段放蕩不羈的年華,最後留下的,隻有生活沉甸甸的包袱,每個人都有一樣束縛自己的東西,哪怕是絕世高手也不例外。

  “天將大亂,你我還能否安然度過這場劫難?”晨風夾帶著晨光吹拂而來,撐傘男子忍不住感慨道。萍山的秀美,或許再過不久時日,便再也不複存在了吧?

  “躲不過躲得過,又有什麽意義?不過是苟活些時日罷了。”道袍男子搖了搖頭,語氣變得沉重了許多,“況且,這場劫難究竟如何,還是得看子墨。但願隱宗慘案,不要發生在我萍山就好……”

  “子墨……”撐傘男子忍不住苦笑了一番。

  誰也沒有想到,到頭來能夠扭轉這一切的關鍵人物,竟然隻是一位不能修行的普通少年。也不知當他知曉自己的身世之後,又會怎麽想。

  可不管如何,他是不可能逃掉了。

  男子在度撐起了油傘,雙腳點地,隨風一般從萍山之頂飄落而下,他望向了西方,眼神有些迷離。在天下大亂之前,他還需要去西方,去尋一個人,一個至關重要的人。

  也許是昆侖冰原,也許是龍門飛沙……

  無論去哪一地方,他都隱隱能察覺到,這是自己最後一回登上萍山了。

  生死有命,修行是一條逆天改命之路,同樣也是一條自掘墳墓的旅途。

  誰也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除非是傳說中的神仙……

  他叫淩海,或許在這江湖上,已經沒有幾個人能夠道出他的名字了吧。畢竟屬於他的時代,早已經過去。

  “江湖,不過是修行界淺顯的一角罷了,修行界真正的秘密,終究是掌握在靈族手中啊。”道袍

  男子望著遠去的淩海,心頭感慨道。

  他隱隱感覺,自己活的時日不多了。

  “子墨,你也該下山了。”道袍男子長歎口氣,話音在整片山林中回蕩著。

  聽聞從山間傳來的低沉話語,山腳身著黑色粗布衣的少年不禁抬起了頭,一臉灰頭土臉的模樣望著山上,他凝視了許久,仿佛要將眼前這一幅畫麵深深的刻畫在腦海裏頭一般。

  “小師弟,來,擦擦汗。”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一道悅耳的聲音,子墨轉身望去,是一位比自己年齡還小一些的女孩,她也換了一身樸素的一閃,朝他遞來一塊手帕。

  “以初小師姐……”子墨聲音有些沙啞。

  萍山十年,這其中點點滴滴,又哪是一下子便能輕易割舍?

  子墨擦拭了額頭上的汗水,咬著牙關深吸了一口氣,旋即望向半山腰上那不起眼的亭台,他雙腿彎曲下跪,朝著亭台的方向磕頭三下。

  以初拉起子墨的冰涼的手掌,兩人縱身躍起,蜻蜓點水一般略過了這寬達數丈的萍水,十年了,這是子墨第一次離開萍山地界。

  萍山師門的規矩,唯有修煉到六階修為的弟子,才能夠隨心所欲的出入萍山,暢遊五洲四海。而大師兄便是早早就修煉至六階修為,故而常年在紅塵遊曆,很少回山。

  而三師姐在半年前也突破了六階,估計過不了多少時日,應該也是要離開萍山才是。

  聚少離多,這才是江湖原本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