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長安城下劍如虹
作者:少年已蒼茫      更新:2020-04-22 02:53      字數:5456
  “明天就是你與他決戰之日,難道你就沒有一絲緊迫感嗎?”

  清冷的宮殿之內,一個紅袖袍宮女站在夜水寒身後,此刻她正下跪麵對著強上的那一尊靈位,靈位之上還掛著一柄小劍,可以清楚看到劍柄之上有著些許磨損的鏽跡,顯然先前曾經常被人使用。

  很多修行者哪怕是煉化出自己的本命劍之後,依然不會舍棄自己曾經的佩劍。對他們而言,劍就如同自己的生命一樣珍貴,沒有哪個修行者會輕易舍棄自己的佩劍,哪怕它已經不再使用。

  夜水寒長跪不起,她知道自己身後的人是誰,也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份根本得罪不起,可她卻無所畏懼,在這個龐大清冷的皇宮這種,已經沒有什麽值得她留戀,也就沒有什麽令她畏懼。

  “是皇後娘娘讓你來的吧?”過了好一會,夜水寒低聲說道。

  紅袖袍宮女不禁有些驚訝,她雖說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大紅人,可也隻不過是能把皇後伺候得開心,幫她傳遞一些旨意罷了。在許多重要場合,並沒有她說話的份。而此刻是她頭一回親自來夜水寒這兒,她卻隻是聽了聲音便能分辨出自己的身份,的確非同一般。

  “的確是皇後娘娘的旨意,讓我找抽空前來試探你,但這一回她並不知道。”紅袖袍宮女微笑道。

  夜水寒一聽,不禁站了起來,轉身凝視這這名宮女。她長得很美,若不是有著皇後娘娘在一旁遮擋住了光輝,給她封個妃子的名號也不是不可以。

  “你什麽意思?”夜水寒凝視的問道。

  “不過是有些事情有求於你。”紅袖袍宮女低聲說道。

  夜水寒沉默了下來,十年來,這是頭一回除了皇後娘娘之外有外人前來見她。

  “明日決戰之後,無論勝負如何,我希望你能幫助韋七劍離開長安。”紅袖袍宮女壓低著聲音,嚴肅地說。

  “為什麽?”夜水寒平靜地眨了眨眼睛。

  她是皇後的親妹妹,她姐姐憑借美貌的姿色很早便入了宮,最終爬上了後宮女主人的位置。而她姐姐擔心自己會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拿來做文章,所在在她入宮之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把自己也招納進宮中,成為了貼身侍女。先皇後逝去,她作為貼身侍女,本應該要前去陪葬。之所以把陪葬改成守靈十年,就是因為十年前她與韋七劍定下的誓約。於是楊玥,也就是當今的皇後娘娘,便準許她以長跪守靈代替殉葬。

  很多人對此不理解,可韋七劍理解她,她也理解韋七劍。

  “因為淩空劍莊,還需要韋七劍。”阮水薇沉聲說道。

  “你……”夜水寒聽聞這話,頓時臉色大變。

  揚州城。

  天剛破曉,一輛馬車緩緩駛離了揚州郊外。徐長風與蘇永邱師徒二人,正式踏上返回長安的歸途之中,此刻在揚州驛站,門前一男一女兩人並排站著,似乎是目送他們離去,但神情卻又少了些不舍之色。

  “令狐師姐,我已經將你給的那一枚信物交給徐長風了。”古沐白看著身旁青色絲綢衣衫的女子說道。

  女子長發飄逸,身後背著一柄木琴,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是踏歌行弟子的裝束。

  “嗯。”令狐千青輕輕點了點頭,“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前往長安了。”

  “令狐師姐,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古沐白忍不住問道,“為什麽師門現在就派你前去長安了呢?明明距離繁星會還有大半年的時間。”

  “國有難,匹夫有責;國事危矣,身為踏歌行弟子更不能坐視不理。”令狐千青凝視著古沐白,思索了一會,低聲說,“師父說,長安很快就要變天了。”

  古沐白聽聞這話,頓時嚇得臉色大變。既然連師父都這麽說,那長安一定是發生了非同小可的事情。可既然這樣,為什麽師父隻安排令狐師姐一人前去?這種大場麵怎麽說也應該讓大師兄出馬才是,以令狐師姐的修為,去了也很難改變什麽大局吧?

  古沐白心想著,忽然瞥見了令狐千青臉上一抹疑惑之色,顯然她也不明白師父的用意。

  很快,從驛站裏又駛出了一輛馬車,朝著長安的方向趕去。驛站門前,隻留下古沐白一人,隻身目送馬車離開。

  翌日清晨,長安城。

  在墨星曉的目送之下,韋七劍走出了長安,走向距離長安最近的那一條江麵之上,今日他能否活著走出這一條江,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如何了。

  “長安,總是個好地方。”城關之上站著的墨星曉笑道,“隻可惜,這兒並不適合你。”

  她沉默了好一會,突然自嘲的笑了笑,“也不適合我。”

  看著韋七劍的背影,她忽然回想起當年爭奪第一塊北冥玉簡之時,那個男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身為一個女流之輩,就應該找個男人,安心在家生兒育女,而不是整天在外邊打打殺殺。”

  “嗬,男人會影響我出劍的速度。”

  現在回想起來,當年還真是年少輕狂。迎著從北地吹來的晨風,墨星曉竟覺得有些冷,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江河之上,波濤洶湧。

  今日天上並沒能看到豔陽高升,反而是濃雲密閉,看著很像是要下雨的模樣。

  身著灰色衣衫的韋七劍來到了江畔,江河中間一塊礁石之上,站著一個女子,穿著素青色的衣著,她

  依舊保持著十年前的模樣,隻是此刻的男子,相對十年前,卻多了幾分落魄。

  “十年不見,你還好嗎?”礁石之上站立的女子看著韋七劍,忍不住低聲說道。

  寬敞的江麵之上,隻有他們兩個人,四處連一條漁船也不曾見到。

  “你瘦了。”韋七劍凝視著女子的身影,沉聲說道。

  女子笑了笑,攤開手掌對著教室下滾滾流淌的江水,隻見一股水柱竟然緩緩從江河之上湧上,最終在她的手掌心,凝聚成一把劍,一把水流一般的長劍。

  “十年不見,你也晉入了七階。”韋七劍點了點頭道。

  女子依舊墨墨微笑著,緊握著水流一般的利劍,憑空往身前的江麵上一劍劈砍而下。

  轟隆!

  如同滔滔不絕的石泉飛瀑之聲在爆響,並沒有夾帶著什麽絢爛的光暈,然而在女子身前的江麵之上,卻是硬生生裂開了一道縫隙,就好像有一把無形的利劍不斷的斬斷這奔騰的江流。

  “嘩啦!”

  隻是在一眨眼之間,深不可測的江流頓時被劈開成兩半,沿著縫隙往下看去,竟然能夠一眼瞧見江底的砂石水草,整條江流,硬生生被斷流了一半。水流如同瀑布一半不斷的從斷層之上灑落而下,十分令人震撼。

  在這個江湖,也唯有七階之上的修行者,才具備這種劈山斷水名動天地的氣勢。

  夜水寒輕輕從礁石上越下,身形平穩的落在了深達三十丈的江底之上,看著兩旁轟鳴地流水聲,不禁讓人感到心驚肉跳。若是這斷流的江河忽然複原,站在江底的人即便不會被淹死,那也會被沉重的洪水給壓死。

  韋七劍拔出正中間那一柄利劍,緊跟著縱身躍下,同樣是十分平穩的站在柔軟的砂石上。

  猶豫沒有陽光的照射,在這水底之下顯得有些陰暗,但還是可以清楚的暗道,方圓一裏內的水域之中,看不到一條暢遊的魚兒,兩人身上都綻放出強大的氣場。

  “特地為你建造的墳墓,你還滿意嗎?”夜水流看著韋七劍,微笑道。

  “十分滿意。”韋七劍點了點頭。

  聽著耳畔爆響的轟鳴聲,兩人同時動身,使出沒有一絲華麗之色的招式,在水下相互碰撞。

  “嘭!”

  若是此時有人站在江麵之上,可以看到波導洶湧的洪流之中,竟然莫名其妙炸出了數十道水花,水花直徑至少有三丈長,衝天直上,那場麵要多壯觀便有多壯觀。

  夜水寒手中的流水長劍忽然化作一灘水花,如同萬箭齊發一般迎著韋七劍的麵孔發出數道水針。隻聽嗖的一聲,一柄飛劍從天而降,劍刃上散發著燦爛金光,光芒遮

  擋住了水針的攻擊,那一道道鋒利的水針頓時化成了蒸汽,飄散在天地間。

  夜水寒眨了眨眼,又是一股水流從兩旁斷流的瀑布中飛出,凝聚成一柄一模一樣的流水長劍,長劍無比清澈,透過劍刃甚至可以看到她那動人的容貌。

  韋七劍舉起黑色利劍,上前邁開一步,劍刃之上發出黑影,如同鬼手一般,撕咬開了空氣的裂縫,恍若千軍萬馬之勢席卷而去。

  夜水寒也不含糊,指尖輕彈水流匯聚成一把傘,以劍刃為骨架,劍柄為傘柄。夜水寒將傘麵旋轉起來,噗噗地噴灑出水花,與空中飛馳的黑影碰撞。

  七階修行者的實力已經強大到可以直接借用天地靈氣發起進攻。其一招一式也不會在束縛於劍招的套路,劍隨心動,心隨神動,一呼一吸之間一招強大的劍勢便可形成。

  江底之下炸出了數道水花,兩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打濕了一大半,但並不影響他們出劍的速度。

  韋七劍身上的第三把劍出鞘,兩柄散發著金光的劍一左一右傾斜著向夜水寒迸發而去。而在他的而手中,黑色利劍一劍劈開了凝聚在流水劍尖的那一道水花傘麵,氣勢磅礴,金光將暗無天日的水底照射通明透徹。可是透過兩旁斷流的瀑布,甚至可以看到江流的上遊之上,竟漂流下點點猩紅色的血絲。

  緊跟著而至的,是被切成兩半的魚群。

  哪怕這些魚群早早就躲開了一裏之外,卻還是沒能逃避掉他兩人劍招的波及。

  “你感受過水究竟有多麽寒冷嗎?”夜水寒看著韋七劍,忽然低聲問道。

  韋七劍聽聞這話,頓時皺起了眉頭。此刻兩柄金光飛劍距離夜水寒已經很接近了,夜水寒揮舞著水流長劍,高舉頭頂,隻聽著鏗鏘兩聲,硬是接下了這兩道金光閃爍的飛劍。

  然而還不等韋七劍有絲毫的行動,忽然耳畔傳來崩山裂地的聲音,隻見頭頂上方的水麵正在緩緩的合攏,這被截斷的江麵,即將要恢複奔流之中。

  韋七劍不敢怠慢,心神異動即刻將兩柄飛劍從天上收回,哪怕他是七階修行者,被這麽龐大的水流砸在身上,必定要重傷。

  難怪方才夜水寒說為他打造墳墓,一旦水流落下,必定會在江底深深砸出一個深坑,而這個深坑,剛好為他打造了一個天然形成的墳墓。所謂前有照後有靠,能死在這個地方,的確算得上是一個風水寶地。

  兩柄金燦燦的飛劍在被切開的水流之中繞了個彎,從背後直插韋七劍的雙腿。隻見他身形猛地跳躍而起,雙腳平穩的落在了兩柄飛劍的劍脊之上。飛劍綻放出更加璀璨耀眼的金光,一路上劈開俯衝而下的水流,不斷

  往水麵逼近。

  哪怕飛劍的速度很快,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韋七劍也不可能來得及衝上水麵,畢竟這是在三十丈深的江底,而江麵水流確實在奔騰不息。

  韋七劍屏息凝視,緊握起手中黑色利劍,用力往上劈出一道足以令人窒息的劍氣,轟隆!

  劍氣如同砸在冰層之上,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響。哪怕是身處在長安鬧事之中,依然能夠聽到這轟鳴的響聲,誰都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卻沒有誰敢輕易去圍觀。

  七階修行者一戰,一個不慎命都沒有了,誰敢去湊這個熱鬧?

  韋七劍拖著一聲濕漉漉的衣服,從奔流的江麵之上飛出來,腳下踏著兩柄飛劍甭提有多威風,就是傳說之中腳踩飛劍的神仙也不過如此吧?

  韋七劍從飛劍上跳躍而下,平穩落在一塊礁石之上,隻聽嘩啦一聲,夜水寒如同一隻魚兒出水一般,在水麵泛起了層層水花,破開水麵跳了出來。

  此刻在她身上,籠罩著一層水罩,讓她可以在水下暢遊呼吸。她同樣是落在一塊礁石之上,凝視著波濤江麵上的韋七劍,天顯得愈來愈陰暗了,兩柄盤旋地飛劍依舊散發著金光,飛劍如虹!

  夜水寒凝視著韋七劍身後那四柄尚未出鞘的利劍,眼睛不禁顯得有些迷離。在她的印象中,這個男子從來沒有全部拔出這七把劍,也不知道他是自信,亦或是這七把劍有什麽禁製。

  總之在江湖上說起韋七劍,人們總會不免談起他身上的七劍。

  有傳言說這就是他的本命劍,他是一位一個擁有七把本命劍的修行者。也有人說那根本就不是本命劍,他另有暗藏著一把本命劍,之所以現在還沒有使用,那是因為他還沒遇上可以讓自己拚勁全力的敵人。

  韋七劍是個江湖中神秘的人物,遲早也會歸回到江湖傳聞之中。有些時候,太過耀眼,就不會有多少人記住你,因為他們離你太過遙遠。

  兩人一動不動站在礁石之上,此刻隻有呼呼風聲在吹拂,以及腳下的奔騰江流。

  不知過了多久,夜水寒忽然低聲問道:“你怕了嗎?”

  韋七劍搖了搖頭,沉聲說:“或許我需要認真一些了。”

  夜水寒對這句話並沒有絲毫驚訝之色,她對這個男人的了解,勝過天下人。隻有讓他感覺到有危機感,他才會認真起來。

  若是韋七劍一開始就七劍出鞘,夜水寒也不可能會讓他這般狼狽的逃離江底。事實上,即便是韋七劍腳踏飛劍,也不會這般輕易逃竄,她始終是帶著些許私心。

  嗖!

  又一柄利劍出鞘,這是第四把劍,他已經很久沒有動用這一把劍了,想想,也快十

  年了吧。

  三把閃爍金光的利劍在空中合並在一起,如同一道摧殘的孤虹劃過天際,孤虹所流經之處,似乎都染紅了暗淡的雲霞,在昏沉的天空之下,揮灑出一筆淡彩。

  夜水寒緊閉雙目,隻聽一聲突如其來的龍嘯,劍意凜然。

  礁石周圍頓時噴湧出五道直徑約一張長的水柱,水流灑落而下,竟然在空中凝聚成五條水龍,纖細的龍須恍若散發著靈動之色,五條水龍攀爬著不存在的雲層,高空朝著那金光如虹的飛劍直奔而去。

  嘩啦!

  飛劍水龍在空中激蕩,碰撞出耀眼的金光。

  礁石上的兩人也絲毫不含糊,皆是雙腳點著礁石身形化作兩道流光,腳尖踏著波濤水麵,轟隆的一聲。兩人懸浮在江麵之上,劍刃相碰,在他們腳下的水麵上,再次迸發出無比劇烈的水花,然而這一次,這些炸出的水花卻沒有淋濕到他們的衣裳。

  不知何時,這座江麵之上竟然下起了一場雨,然而江畔兩岸卻沒有一滴雨水落下。

  其實這並不是雨,而是天上的五條水龍被長虹利劍刺破後,散落成雨幕落在江麵之上。

  兩人劍勢很快,似乎決戰已經進入到了最後一擊。

  長虹利劍刺破長空,天空中五條騰飛的水龍頓時煙消雲散。隻見那亮麗耀眼的光芒在高空之上劃破一道弧線,轉眼間繞到了夜水寒身後。

  劍光逼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