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少年不認命
作者:少年已蒼茫      更新:2020-04-22 02:53      字數:6630
  少年仿佛身處在一個黑暗的深淵中,恍若有一雙無形的手掌死死掐住他的喉嚨。霜冷的凜風止不住地往他心窩子裏吹去,沁涼的雨絲毫不留情地打落在他稚嫩的臉龐之上,他卻一絲呼聲也沒能發出,這是一場痛苦的煎熬。

  蘇永邱獨自坐在竹林小屋之中,靜靜看著少年睜開眼睛。他已經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此刻又有了新的陽光從窗戶紙透射進來,驅散了房間裏的陰暗。

  徐長風手掌下意識捂著額頭,看著眼前的蘇永邱,猛然從床上起身,連忙驚呼道:“科舉結束了?”

  “這個時辰,應該是結束了。”蘇永邱輕聲說道。

  徐長風渾身一顫,心頭像是堵住一塊長滿青苔的巨石,又冷又硬,他很是吃力地喃喃說道:“蘇師叔,我……”

  蘇永邱沉聲說道:“你的身體,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我的身體?”

  徐長風這才回想起來,他之所以昏迷,是因為在科舉之中觸摸到破鏡的門檻,從而壓製不住靈氣地湧入。他很快便沉住心神,將體內靈氣沿著周身經脈運轉了一個周天,然而靈氣並沒有增多,體內的靈力也依舊是這般脆弱。

  “洗髓境巔峰……”

  徐長風有些失望,付出了這麽多,結果就隻是從洗髓境後期提升到了巔峰層次,這的確是令人難以接受事情。但他很快發現,自己身體裏儲存的靈氣早已達到飽和,哪怕他再繼續汲取天地靈氣,也會在入體之後化成青煙消散而去。

  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洗髓境巔峰注定是他修行路上止步的終點。

  徐長風兩眼呆滯地望著眼前地蘇永邱,竟一時間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蘇永邱同樣沒有說話,這對他而言的確是一個殘酷的打擊。哪怕給他再多的安慰也沒用,他需要自己挺過去。

  安靜地竹林小屋中,忽然被少年顫抖地話語打破這一氛圍,“蘇師叔,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除非你能重塑經脈,否在再多的辦法也隻是治標不治本。”蘇永邱搖頭道,“就算花費很大的代價能讓你強行突破二階,甚至是三階,又有何意義?你終究不能繼續往前再走一步。”

  蘇永邱說地話很現實,這就是少年所要麵對的現實。

  徐長風從床上爬起來,身體僵硬的作揖道:“蘇師叔,我想出去走走……”

  “去吧……”

  隨著一扇門板的關閉,竹林小屋之中,再度淪陷在沉寂之中。蘇永邱此刻的失落,並不比徐長風要少。他是個將死之人,沒有弟子更沒有親人。如今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在死之前,看到徐長風在繁星會上大顯身手。

  少年一路走出了青竹劍院,陸陸續續趕往學堂的學子們皆是用一種冷眼看著他。

  紙永遠包不住火,更別說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

  一夜洗髓,卻終身不能踏出洗髓境半步,這是何等的諷刺?

  徐長風似乎對這種感覺已經麻木了,他低著頭往前走,不再理會這些從遠處飄來的目光。

  “這就是宿命?我的宿命?”

  他從開始單純的想要學劍,變成了想要屹立在修行道路的巔峰。他以為有這十年燈的燈芯,自己就可以改變這一宿命,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天的雨夜,恍若一場夢。

  一場被十年燈和寒雨紛飛所編織而成的夢,當燈油燃盡雨幕散去的那一刻,夢醒了。他依舊是停留在原地,活在這一個假象的世界。

  正走著,忽然撞到了什麽東西,他連忙抬起頭。隻見韋雪瀅繃著一張臉在盯著他,眼前這個少年,盡是頹廢與失落。當他褪去了曾經那一道鮮豔的光芒,就隻像是一個普通的江湖過客,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徐長風剛想向她道歉,韋雪瀅卻二話不說繞過了他,身影很快消失在翠竹林中。

  韋雪瀅的出現隻在他心中掀起一道很小的波瀾,很快又如同死海一般平靜下來。終究是兩個擦肩而過的路人,還有什麽話好說呢?

  他走出了小巷子,站在長安街頭,朝陽之下馬車聲熙攘,江湖路遠人來人往隻影又成雙。他就像個孤單的局外人,眼中盡是別人的江湖。

  “七叔……我該怎麽辦?”徐長風邁著步子,沒頭沒腦地往前走去,“如果是你,你又該怎麽辦?”

  “我不認命。”

  人聲鼎沸的街巷中忽然傳來一道清晰的話語,語氣竟十分熟悉。

  徐長風心頭一顫,連忙抬頭環顧四周。很可惜,他找遍了周圍的每一條巷子每一個攤位,始終沒有看到一位身上背負七劍的男子。

  “不認命?”徐長風低聲喃喃道,“七叔你這是想告訴我不要認命嗎?可就算不認命,我又能做些什麽呢?”

  若是他和普通人一樣,哪怕是不能跨出洗髓境半步,他也一樣是娶妻生子,找一份能養得起家人的活,平凡地過完這一生。

  然而他的出生注定是不平凡的。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該殺的人還沒殺,該救的人也還沒救,這才是他最苦惱的地方。

  區區洗髓境的修為,能做些什麽?難道又像之前在天牢裏一樣,讓很多人替自己去把招惹的麻煩給平息?

  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隻求平凡,卻不平淡。

  他從來就不是什麽

  天才,隻不過是被他人強扣上天才的帽子罷了。

  夢花樓內歌舞喧囂,大老遠便能聽到嫋嫋琴音從裏邊傳出。來往的公子哥們紛紛被門口招攬客人的姑娘摟著腰拉進去吃酒,這是一處永遠不會冷清的風月之地。

  徐長風抬頭瞥了一眼夢花樓三個字,不禁低聲喃喃道:“我怎麽走到了這兒……”

  徐長風站在夢花樓外不遠處,靜靜地凝視著門口的方向。當日他就是在這兒,看見姚溪從裏邊走出來;也是在這兒,被半劍帶進了夢花樓。

  他像是走了神,整個人如同一根木頭一樣定定望著前邊,他的容貌已經不能用狼狽來形容。

  不知何時琴音停了下來,他這才回過神來,無奈地歎了口氣,扭頭便往回走去。

  “徐公子,你就這麽走了嗎?”

  他才沒走出去幾步,忽然身後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語氣中帶著幾分心酸。

  徐長風回頭望去,隻見明明穿著一身水藍色紗裙站在他身後,赤著小腳,兩隻小眼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明明……”

  徐長風忽然覺得很丟臉,不知該怎麽去麵對明明。雖然經脈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但科考昏迷一事卻早已經傳遍了長安。當初最為看好的考生卻淪落到一個落榜的下場,這是何等丟人現眼的事情?這雙重包袱壓在少年纖弱的肩膀上,到底是太重了些。

  “這回讓明明來陪你,好嗎?”

  明明說著,邁著小碎步走到徐長風身旁。方才她正在台子上撫琴,當她彈奏一首曲子正要休息時,如月立馬告訴她徐長風已經在外邊站了很久了,她急得連鞋子都沒穿就飛奔而出。

  她靠近少年,小臉輕輕貼在他的胸膛上,兩手緩緩伸出抱住他的腰板。徐長風身形微微一顫,嗅著她身上散發的體香,煩亂的心頓時平靜了下來,就好似倒在了一座溫柔鄉之中。在這座莊嚴的古城中,這或許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溫懷。

  當他回過神來,已經是坐在了夢花樓中。還是那一間熟悉的廂房,隻有明明陪在一旁。

  “明明……”徐長風低聲說著,一臉嚴肅的看著她,似乎是做出了個大膽的決定,“有酒嗎?”

  明明一聽,小眼睛裏閃爍著驚訝的光芒。她知道這少年從來都是很討厭喝酒,當日半劍再三勸說也隻是讓他不情願地小酌一杯。如今親耳聽到他主動提出要喝酒,的確是令人不可思議。

  她理解少年此時的心情,也知道酒是個好東西,雖然她不曾喝過,可她見過。她連忙點頭:“嗯,我這就去拿酒來。”

  徐長風凝視著明明離去的背影,忽然明白了半劍所說的喝酒是怎麽一

  回事。所謂喝酒,不過是想找一個能理解自己的人談談心罷了。

  三杯烈酒入腹,徐長風感覺渾身像是燃燒了起來。哪怕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喝這酒,可依然覺得喉間像是有刀子在切割皮肉。這種感覺雖然很難受,卻能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

  修行什麽的,都讓它見鬼去吧!

  “明明,再給我倒一杯。”少年摟著明明的細小蠻腰,話語中多了幾分酒氣。

  “公子,你已經喝太多了……”明明輕聲答道。

  “可我還想喝。”少年通紅著臉麵,語氣略微沉重地說道,他眼角裏泛著水光。

  十年來,他背負了太多的辛酸與苦楚,恨不得在這一刻傾盡宣泄而出。徐長風見明明遲遲不動,便自己伸手提起酒瓶子,搖搖晃晃的倒了滿滿一杯。他抓起酒杯,如同喝茶一般,點點滴滴細細品嚐,每一口酒入喉,都是不一樣的滋味。

  明明看著少年這副模樣,不免有些傷心,她猶豫了好一會,這才低聲問道:“徐公子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了?”

  徐長風放下酒杯,瞪大眼睛看著明明,“你怎麽知道……”

  “如月姐姐說的。”她輕輕咬著嘴唇,發出蚊子一般地聲音,“那些被感情困擾的男人來這兒喝酒,都是你現在這副樣子。”

  少年一連眨了好幾下眼睛,自嘲的笑了起來,搖頭無奈地笑了笑,“可她不喜歡我……”

  “為什麽?”明明不敢相信,徐公子這麽優秀的男人,居然會有女孩子不喜歡他?

  徐長風凝視著桌麵上的酒杯,低聲歎氣道:“我和她……有些誤會……”

  “有誤會?”明明疑惑的問,“公子你為什麽不去和她說清楚?”

  “不知怎麽說,也一直沒機會說……”

  明明急了,連忙說道:“公子你可以主動去找她說。”

  “主動去……她會聽嗎?”徐長風有些醉意上頭了,迷迷糊糊地問道。

  “你不說她永遠也聽不到……”

  這是他昏睡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之後發生了什麽他記不太清楚了。隻是隱約感覺自己說了好多話,卻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隻知道當他醒來時,已是午後,腦袋就像是捆綁著一塊大石頭,昏昏沉沉的很是難受。這是他頭一回喝醉酒,也是頭一回體驗這種感覺。

  他輕揉了下眼睛,此時廂房內隻剩他一人,他從地上爬了起來,隻見桌麵上放著一碗湯和一張字條:“公子,醒來後記得把醒酒湯喝了,明明還要去接客人,就不陪公子了。公子酒後說的那些話,明明保證誰也不會告訴。”

  徐長風讀完字條上的內容,不禁有

  些臉紅。顯然是他喝醉之後和明明吐出了許多心聲,至於他說了什麽,這已經不重要了。至少可以肯定,有關淩空劍莊的事情,他並沒有說出來。

  他兩手捧起桌上的醒酒湯,一飲而盡。

  這一覺醒來,先前那一切恍若是一場奇異的夢。在夢中他經曆了人生中最頹廢的一刻,此時的他心情雖然不是很好,起碼已經褪去那一狼狽的模樣。

  他趴在窗戶邊上,夢花樓選取的位置很好,從這兒剛好可以一覽整座長安城,錯落有致的樓閣構成了棋盤上一道道落子的黑點。活在長安,就等於是活在棋盤之上。

  少年任憑刺眼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他緊握雙拳,咬住了牙關,“七叔,我終於明白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終身止步洗髓境又如何?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能夠跨入洗髓境修行,他來到青竹劍院的目的,隻是為了學劍。

  每個男兒心中,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江湖。這一座長安城,就是徐長風心中的江湖。

  這一刻他明白了很多,自己的確是被這道天才的光環給蒙蔽了雙眼,從而迷失最初的本心。如今他起碼還跨入了洗髓境,比起預期的目標已經是好了很多。他恍若聽到了當日在青竹劍院門前所說的那一句話:“我是來學劍的。”

  隻是學劍,不為修行。

  “哪怕洗髓境巔峰是我的宿命,我又何懼之有?我本就一無所有,不過是從哪兒來,再回到哪兒去罷了!”

  就算丟了覃先生的臉麵又如何?就算不能足登玄道榜又能如何?人始終是要為自己而活著,而不是活在他人的目光中。

  少年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之下,如重獲新生一般喜悅。

  看破世間名利枷鎖,這對很多人而言需要用一生的時間作為代價。徐長風他很幸運,他隻用了半天時間就悟通了這一道理。因為他一無所有,所以他不懼失去。

  那些本來就不屬於他的東西,再如何執著終究隻是水中泡影。活在屬於自己的江湖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就夠了。

  “明明,謝謝你。”

  徐長風對著空蕩蕩的廂房自言自語,旋即出門走下樓去。此刻明明正在台子上撫琴,當她瞧見徐長風氣色變得精神許多,心中不禁掠起一番喜悅。

  她目送著徐長風離開了夢花樓,繼續專注地波弄琴弦。

  她其實很羨慕徐長風,哪怕他一無所有,他始終是自由的。而自己卻要永遠被困在這小小的樓閣之中,指尖下冰冷的木琴,是她一生的伴侶。

  徐長風回到了青竹劍院,練劍場上的學子們看見他的身影時皆是一陣驚愕。很多人都像他一樣,早已

  經忘記了這少年當初來劍院是為了什麽。

  少年沒有理會他們,心懷忐忑地走進學堂。

  學堂內隻有三五位學生在裏邊安靜地看書,他很快停留在那熟悉的位置之上。徐長風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走到了韋雪瀅身旁。

  “有事?”

  韋雪瀅抬起頭,一臉平淡地看著少年。

  “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說,能跟我出去一下嗎?”徐長風壓低著聲音問。

  韋雪瀅原本想直接拒絕,但轉念一想,徐長風已經夠可憐了,若是自己再拒絕,這會不會有點太絕情了?

  “算了,看在他這麽可憐的份上,答應他一次吧。”韋雪瀅心想道。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看著少年說:“我很忙,隻給你半柱香的時間。”

  “謝謝。”

  “你不要多想。”韋雪瀅下意識回答道,“上次你救了我一命,這下我們兩清了。”

  她說完,率先走出了學堂。

  徐長風看著她的背影,顯得有些無奈。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他忘了,或者說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了練劍場,走進翠竹林中。竹林中彌漫著一股清幽的氣氛,陽光穿透竹葉灑了滿地碎影。他們最終在一座亭子裏停了下來,徐長風沉默了好一會,這才低聲說道:“江俐的事情……”

  “我知道,她是你未婚妻。”少年話才說到一半,她即刻打斷道。若是徐長風隻是為了和她解釋這件事情的話,那她也就沒必要聽下去了。事實如此,再怎麽解釋也是多餘的廢話。

  “不是你想的那樣。”徐長風連忙搖頭道,“我和她什麽關係也沒有。”

  韋雪瀅不以為然地說:“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徐長風急了,連忙解釋道:“我根本就不認識她,我也不喜歡她。”

  韋雪瀅一聽,輕靈的雙眸不禁凝視著少年,顯然是對這話有些質疑。

  “我……”

  徐長風支支吾吾老半天,最終還是把喜歡你三個字給咽了下去。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也覺得這話不太適合現在說。

  “那你為什麽還要和她定下婚約?”韋雪瀅接著問道。

  “因為定江王府……”徐長風鬆了口氣,旋即將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地說了出來。他隻是說自己可以幫江俐驅散寒氣,並沒明說驅散寒氣的方法是什麽。

  韋雪瀅聽完,眨了眨眼皮問道:“所以定江王府把江俐許配給你,當做是對你的報酬?”

  “這個……”徐長風有些臉紅,卻還是點了點頭,“差不多就這個意思吧。”

  韋雪瀅想了想,低聲問:“你叫我出來就是為

  了說這事情?”

  徐長風頓時不知該怎麽接話,就像韋雪瀅說的那樣,說這些和她又有什麽關係?不過說了出來,總比憋在心裏頭要好受些。

  女孩見少年遲遲沒有回話,也不追問下去。她伸出小手輕輕地折下一節竹枝,在手裏頭隨意把玩起來。亭子裏沉默了好一會,她這才出聲道:“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少年低聲回答道:“留在劍院,繼續學劍。”

  “可是你永遠隻能停留在洗髓境。”女孩認真地看著他說。

  在她看來,徐長風留在劍院隻是在浪費時間。倒不如出去學一門手藝,將來好歹還能養活自己。她曾經的確對少年有些好感,僅此而已。她會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而少年的未來卻已經定型了,再也不可能掀起什麽波瀾。

  少年同樣是認真地回答道:“我還有想要做的事情沒實現,哪怕我注定隻是一個洗髓境的廢物,我也想要嚐試一下。”

  女孩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想了好久,低聲說道:“我有位叔叔他曾經跟我說過,他不認命,希望我今後也不要認命。我現在把這句話送給你,希望你以後也能夠實現你想做的事情。”

  “你叔叔?”少年渾身一怔,急忙問道。

  “嗯?”她疑惑的點頭,“我叔叔他一直在外麵行走江湖,每年隻回家一次,每次他回去都會給我帶很多好吃的。我上次丟失的那一枚簪子,就是在我洗髓的那年,他從長安城帶回去給我的。”

  韋雪瀅說著,語氣不禁顯得有些低沉。

  而徐長風同樣是一臉複雜之色,心頭除了震撼,就隻剩下了驚訝。

  他不禁想了起兒時的一段回憶。

  “七叔,你的家人呢?”

  “他們跟我關係都不太好。”

  “為什麽呢?”

  “他們都很討厭我。”

  “那你為什麽每年還帶好多東西回家?”

  “因為,我家裏有一個和你一樣大的侄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