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渺千裏，飄蕩歎流年（二）

  —人正是因為度過了一段陰暗歲月，才會更渴求黎明的曙光—

  萃山老頭眼神中略微帶有一點殺意，不過這殺意轉眼即逝，許文超並未察覺到，可他的直覺告訴他，一個活了大半歲數的老東西突破來和秦羽攀關係，並非那麽簡單。

  許賀鎧內心一慎，微微皺眉，突然警惕，他沒想到的東西，超兒想到了，眼神死死鎖定住萃山老頭，早已給他下了死亡名單，可那老頭渾然不知。

  “年紀輕輕，挺有韌性的哈，嗬嗬。”萃山老頭自顧自的幹了一杯，絲毫不在意，轉身回到了席坐之上。

  所有人都目露驚訝，難道就這麽放棄了？

  “哼，這家夥膽子也太大了，這老頭在萃山按姿輩排行第三，仗著他許家是家族之一口無遮攔，此事過後，這老頭定然會找他麻煩。”段戈在一旁默默出聲，幸災樂禍的笑道。

  葉輕塵略微疑問，道：“你什麽時候還去了解了萃山這個二級勢力了？”段戈此時給他的感覺，似乎已經完全和從前不一樣了，從前那個玩世不恭的態度很久沒有出現過了，現在的他，無論麵對任何事情都是一臉的從容，葉輕塵很早就有種這樣的感覺。

  段戈笑而不語，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秦皇把萃山老頭的所有的動作都看在眼裏，始終如一的笑容，卻不知內心在想些什麽。

  而就在這時，許文超拿著酒杯走到了秦戰的麵前，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傳音道：“我很了解你，太子之位，並不是你想要的，可惜了唉，事與願違啊……兩年後，潛龍榜一戰，不知你還能像當年那樣否？”

  秦戰緩慢地抬頭，直視於他，看了良久，對方的目光裏隱隱有雷霆閃爍，回道：“身在帝國，有很多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需要本宮去做，身後黎明百姓需要去守護，許文超，本宮希望，往後你能與我一起共同守護。”

  秦戰的一番話，無疑是拋出了橄欖枝，就連段戈等人，秦戰在潛龍學院創立的秦銘帖的人一個個目瞪口呆，無法想象，秦戰居然會以如此姿態來邀請許文超。

  許文超也是如此，麵色凝重，這個人是第一個同輩之間打敗他的人，兩人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或許是因為命運的較量，或許是因為這個秦國的裁決，又或許是……顧繁溪，他們注定，不可能是一路人。

  而另一邊的秦天，聽到此言，瞳孔猛地一縮，隨後又緩緩舒展開來。

  “論這帝王將相，我許文超不配，也不喜，若是終有一日，東域之外，欺我家族、百姓，我許文超自會全力以赴，太子殿下，可別把我看的太重了。”許文超站在秦戰身旁，兩人對視，最終許文超笑了起來，說完轉身回去。

  秦戰點了點頭，在他的心目中，許文超與他之間，有些地方還是惺惺相惜的。

  （大殿之上的秦皇麵色平靜，而在一旁的皇後麵色難看，低聲暗罵：“區區一個許家孽兒，如此不給麵子。”

  “許家的孩子，跟顧家一樣，性格豪邁，驍勇，未來的秦國，需要他們。”秦皇淡淡的回了一句，皇後聞言，胸口仿佛有腔怒火無處撒潑。）

  “啪啪啪啪！”

  安靜無比的大殿，突然又有一少年從席坐的最末尾走了出來，拍手叫好，此人麵相平平，衣著樸素，若是與在場的各位人物比起來，顯得平平無奇，然而，就在這時，秦羽皺了皺眉，他能夠感受到，此人對他有明顯的敵意，而且，他透露出的氣息，很熟悉，似乎曾經在哪裏碰到過。

  “都說秦國是東域最強國度，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號令各方勢力，太子殿下地玄九階巔峰，更是隨時可破入天玄，讓我等汗顏啊………”少年走到大殿中央，看了看周圍的人，麵帶微笑，但卻總讓人心中有股莫名的寒意在裏麵。

  秦戰不予理會，倒是他身旁的王瑤開了口，道：“太子殿下的修為，豈是你能夠揣測的，雲飛城，這是哪裏來的人，請他出去！”

  “嘖嘖嘖，爹，你看看那個女人，她要真成你許家的兒媳婦，這還得了？！”許文超一臉嫌棄的看著王瑤。

  許賀鎧又是一板栗對著他腦袋敲了敲，小聲怒罵道：“行了你，這本是溪兒與她成婚，如今聯姻你還不要，放心吧，我與王家早已協商好了，不久後請奏皇上，將其散了。”

  許文超仔細觀察著王瑤的側臉，今日的豔裝出席，倒是顯得格外的出眾，吸引了不少的年輕俊傑的眼光。

  “是！”雲飛城點了點頭，身披鎧甲，走了過去，無論何時，作為一位將士，時時刻刻都需要全副武裝。

  一步一步走到了男子的麵前，少年始終掛著一副冷笑，雲飛城緩慢地抬起了右手，輕聲哼道：“你不該出現在這裏。”

  “啪！”

  時間靜謐的一道巴掌聲響了起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可沒想到的是，那本該打在少年臉上的紅印，卻出現在了雲飛城的臉上，整個人的半邊臉都被凹了進去。

  所有人目瞪口呆，眾所周知，雲飛城的修為可不低啊……尤其是肉身。

  而在雲飛城的麵前，突兀的出現了另外一人。

  一位老者拄著拐杖，牽起了少年的手，仰視著雲飛城，語重心長的說道：“年紀輕輕，脾氣倒是不小。”

  雲飛城麵色難看，鼻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流，卻不敢動一絲一毫。

  王瑤微微一愣，麵容尷尬，看了身旁的秦戰一眼，似乎在詢問這到底是誰，秦戰搖了搖頭，他也不清楚。

  秦皇略微皺眉，這兩人是當著他的麵打他的臉，尤其是皇後，麵色難堪，雲飛城可是他的人。

  “大膽！敢在本宮麵前放肆！來人啊！抓進大牢！”皇後砰的一聲，站了起來，指著少年和老人。

  眾位將士齊齊站了起來，秦皇眯了眯眼睛，默不作聲，其他人同樣如此，一副看戲的樣子，然而，就在這時，秦羽站了起來，輕聲喝道：“慢！”

  皇後麵色冷漠，正愁找不到性子，沒想到秦羽自己跳了出來。

  “怎麽，羽兒，你這是要違抗聖令嗎？！”

  秦羽並未看皇後一眼，淡淡的說道：“聖令？父皇可曾說過一句話？”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雲飛城的身旁，袖袍一揮，示意他退下。

  雲飛城掙紮了一下，最後瞟了一眼皇後，隨即落座，皇後咬著牙，硬生生的憋著這口氣，在場其他勢力的人自然樂見其成。

  “好久不見。”秦羽淡淡的說道。

  “好久不見。”少年伸出了左手，似乎兩人的關係非同一般。

  然而，下一秒，秦羽的麵色變了，整個人的神情變得異常的暴躁，體內的所有玄力如同火山爆發一般，爆發了出來。

  老人微微後退，朝著大殿之上的秦皇笑了一笑，少年同樣爆發出了強大的玄力，兩人的境界一樣，都是地玄境三階。

  “父皇，兒臣請命，與他一戰。”秦羽死死的盯著他。

  秦皇看了老頭一眼，麵色凝重，開口道：“好，隻許勝不許敗。”這是他的地盤，他作為帝皇，不允許自己的子嗣失敗。

  人群議論紛紛，大部分的人都不清楚這兩人到底是誰，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整個在場的人裏，或許隻有秦皇和許賀鎧最了解這兩人。

  “砰！”

  秦皇話音一落，秦羽已然展開了攻擊，兩人調動玄力，一上來就是最強力量碰撞，地麵顫抖，兩人被一抹光圈籠罩，隨即各自後退，隻不過秦羽多退了幾步，顯然這第一次碰撞，吃了點小虧。

  “哼，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弱不禁風。”少年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傲然道。

  秦羽麵色冷漠，不予理會，隻是安靜的閉上了雙眼，少年雙手附於胸前，並沒有急著上前進攻，胸有成竹。

  所有人期待的畫麵終於到來了，就連秦戰都不得不動容，黃金瞳，再度降臨，他也沒有想到，他這個最小的弟弟，居然跟他一樣做到了。

  瞳孔深處，兩道金光釋放出駭人的氣息，秦羽體內玄力在一瞬間轉化為金色玄力，雙腳似乎有著風勢的加持，一股崩塌之勢出現在大殿中央。

  “好強的威壓………”段戈皺了皺眉，八大家族的其他幾人全部變色。

  “這就是黃金瞳麽……”其他勢力的年輕俊傑，有的眼神低迷，充滿了貪欲；有的麵色複雜，一臉的嫉妒；還有的……心裏充滿了驚喜，卻又隱隱作痛。

  “這雙眼睛……為何……唉……”秦皇心中喃喃自語，神情恍惚。

  少年勾了勾手，不屑的笑道：“這就是你的黃金瞳？”

  秦羽沒有回答一句話，摘下了皇冠，手持刀刃，身影突然消失不見，霎那間出現在少年的麵前，兩人的身體都快要接觸到。

  “砰！”

  少年目瞪口呆，整個人如同炮彈一般被轟出了大殿。

  秦羽走出大殿，冷漠道：“大殿裏的東西太貴了，本王怕你賠不起！”

  “找死！”

  兩人的身影忽的消失，不斷的在空間中發出震天碰撞，金色玄力包裹著秦羽，如同戰神一般愈戰愈勇。

  幾十回合之後，所有人都在期待戰局如何，下一秒，秦羽麵色淡然的走了進來，將他丟在大殿中央，質問道：“如何？”

  “即便你的肉身再強大，在天崩麵前，隻是一些碎石。”

  黃金瞳並未褪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羽的身上，從開啟黃金瞳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秦羽的戰力簡直翻了兩倍不止，強大到人心悸動。

  “嗬嗬嗬，哈哈哈哈。”少年嘴裏含著鮮血，躺在地上大笑。

  “你笑什麽？”秦羽皺眉，將其抓了起來，繼續說道：“好好的部落不待，居然敢出現在秦國，你覺得你還能回去麽？”

  ………

  “部落？”

  “嗯？”

  “部落？”

  大部分的人略微疑問，私底下的聲音嘈雜不已。

  “他是蠻族之人，摩奎之子，摩烈。”

  許賀鎧冷漠的說了出來，在場的文武百官齊齊變色。

  雲飛城臉色大變，禁衛軍齊齊出現在大殿中央，保護著秦羽。

  蠻人這個詞一旦說出口，在秦國，沒有其他回應，隻有戰鬥。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蠻族人居然敢來這裏！”

  眾人紛紛大喊，麵紅耳赤，雙眼猩紅，他們的戰爭永遠都不會停止。

  皇後看了一眼秦皇，質問道：“你早就看出來了？”

  秦皇點了點頭，“不止是他，還有蠻族大祭司。”

  皇後愣了幾秒，轉頭看著對麵的老頭，她萬萬沒想到，就連蠻族傳聞中的大祭司居然也來了。

  少年憋著一口氣疲憊的站了起來，禁衛軍包圍著他，時刻警惕。

  “其實我並不想來這裏，隻是大祭司爺爺非要我過來和你比一比，說你的這雙眼睛很快就要瞎了，我一聽，唉，怪可憐的，還是過來看你一眼。”摩烈悠哉悠哉，輕鬆的說道，完全不在意周圍這些將士。

  “不過……你這眼睛確實挺厲害的，你確定要把它弄瞎？”摩烈的雙眼一大一小來回變換，弄了半天，他自己也沒有弄懂。

  可偏偏就是摩烈的這番話，令得秦羽的心，在這一刹那，猛烈的靜止了下來。

  雙眼瞪大，盯著自己的腳下，不敢吐露一絲一毫的氣息，冷汗在不經意間，流了下來。

  秦國與蠻族的戰鬥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蠻族生來勇猛，肉身強大，但調用玄力之人少之又少，秦國將士居多，數十年過去，依舊沒有把蠻族清除幹淨的原因就在於這大祭司，也就是今日出現的這個老頭。

  沒有人知道真與假，傳聞裏，他能預見未來的很多事情，包括自己。

  秦天雙眼目露精光，心中暗慎：“父皇，這到底是你的意思，還是她的意思？”他看到了秦羽的表情，在別人的口中，甚至是最可恨的蠻族人口中聽到的一個最絕望的消息。

  就在這時，萃山老頭再度站了起來，打了個飽嗝，朗聲道：“時隔多年，這是老夫第二次看到黃金瞳，果然威力不同凡響啊……秦皇，你有福啦哈哈。”

  場麵一度寂靜，沒有一人說話，在眾人的眼裏，萃山老頭的話顯得無比的刺耳，所有人已經知道了這兩人的身份，尤其是這大祭司，迄今為止，令得蠻族屹立不倒的傳說。

  秦皇麵色凝重，瞳孔死死盯著對麵的老頭，第一次認真了起來，開口道：“倘若今日摩奎前來，朕定要讓他有去無回，可惜了，沒想到是大祭司前輩。”

  “朕希望前輩如若有一天蠻族部落過得不順暢，秦國隨時歡迎您。”

  ………

  眾人的眼神紛紛亮了起來，驚訝無比，這大秦第一人，居然麵對眼前這個一身濁衣的老人罕見的低調了起來，甚至是發出了邀請。

  即便是有再多的人對於蠻族的憎恨，而秦皇說出了這一番話，在場的秦國之人又有哪一位敢說一個不字。

  老人佝僂著身子慢慢地走到了摩烈的身旁，緊緊抓著他的手，看著秦皇道：“我這糟老頭子已無多少歲月到處走動了，今日也就是來瞧瞧這世人傳聞的黃金瞳，好給我這孫兒一個警醒，秦皇不必太過在意今日冒犯前來之舉。”

  歲月的長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在了他的臉上，秦羽依稀記得當年他與顧雪峰見麵的場景，如今的歲月，楓葉都要凋零了，還有什麽可言。

  秦皇輕鬆一笑，點了點頭，客氣的問道：“前輩不如繼續落座，嚐一嚐這東域第一美酒？”

  大祭司笑著搖了搖頭，擺了擺手，道：“算了唉，人老咯，經不住折騰了，這裏待不下，隨我回去吧，再晚點，你啊娘可就生氣了。”

  “這……”摩烈轉了轉眼珠子，撇了一眼秦羽，似乎有種莫名的不舍，或許他們兩人之間的戰鬥，就像是宿命一樣，回到了當年的雪殤之戰。

  大祭司又何嚐不清楚，隨後又帶著摩烈想要走到秦羽的身前，眾位將士想要阻攔，然而，所有人再一次驚呆了，大祭司穿透眾位將士的身體，站在了秦羽的麵前。

  秦皇揮了揮手，眾將士紛紛後退，他清楚，大祭司不會傷秦羽的。

  “當年見到你，還隻是十二吧？”大祭司一臉慈祥。

  秦羽僵硬的抬起頭來，麵色沒有一絲表情。

  “這麽多年，成長了，顧雪峰那小子把你調教的不錯。”

  “可惜了這雙眼睛，你背負不起，不如早點放棄。”大祭司拍了拍他的肩膀，秦皇眯了眯雙眼，無言的默認。

  緊接著下一秒，大祭司和摩烈突然出現在大殿之外，不遠處的一道傳音徹底的驚醒了他，“放棄一切……靠自己。”

  “你的命本該在這裏結束，不過你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你選對了一個人，因為他，你可以嚐試破後而立。”

  “路是你自己選的，怎麽走，靠你自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