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說……？”

  “你是顧家的麽……”中年大漢仔細地看著顧繁溪，從他的神色、眼睛、動作，他的身上任何一絲角落都不放過。

  顧繁溪低聲呢喃：“城外蕭蕭，將軍玉帳……”

  隨即猛地抬頭，目露凶光，：“你究竟是何人？！又怎會知道顧家？！”右手輕輕一揮，無數冰刃再度朝著大漢衝去。

  “砰！”

  在楚封幾人的心裏那本該刺破血肉的聲音並沒有出現，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那道魁梧的身體竟是深深地低下了頭顱，跪在了地上。

  如浪潮一般的冰刃陡然消失在空間中，化作一片片零散的雪花，所有人從牢房裏探出頭來死死盯著中年大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從這個人出現在牢獄裏，從來沒有人讓這個男人下跪，別說是下跪，就連讓他受傷的資格都沒有。

  顧繁溪徹底愣住了，雙翼褪去，整個人緩緩降落在地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髒不安地跳動著，保持著自己呼吸的頻率。

  “把你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訴我。”

  中年大漢抬起頭來，與顧繁溪目光相對，這個時候的他，顧繁溪仿佛從他的眼中終於看到了一些色彩，完全變了。

  “我叫摩蒼天，父親是蠻族裏的精兵戰士，母親於秦國一平凡女子……”話音一落，聲音停頓了片刻。

  所有人不以為然，每一個人都心照不宣，他們早已清楚摩蒼天是何身份。

  顧繁溪皺了皺眉，他也不例外，但當此人親口說出來的時候，心情莫名的低沉了許多，這種禁忌的存在，在霸權的秦國與蠻橫的蠻族裏，又有什麽命運可言，僅僅兩者之間，在他看來，早已是天命不容。

  顧繁溪收起紅葉狩，盤膝而坐，體內蘊量的紫色玄力褪去，胸口的那道冷火回到了最初的位置，無盡的虛脫感出現在身上，麵色蒼白，渾身冷汗不止，提不起一絲的力氣。

  摩蒼天詫異的看了顧繁溪一眼，突然意識到了問題，連忙雙手一揮，一道黑色的結界包裹著兩人，不曾對外透露半分。

  他也算是活了幾十年了，如今顧繁溪身上發生的事情讓人無法解釋，從天玄之境迅速掉落，重新回到了玄武境二階，不可置信，類似的這種能力尚可稱之為秘法，那顧繁溪的這種秘法，足以驚動整個潛龍大陸，摩蒼天選擇了沉默，等待著顧繁溪。

  然而，他似乎低估了顧繁溪的恢複力。

  “關於你的出生，來之前我便已經知道了，繼續。”顧繁溪眉毛一挑，運轉天地熔爐陣圖調養，還不忘說話，這個人，他顧繁溪，很需要。

  摩蒼天微微點了點頭，腦子忘掉剛剛發生的事情，繼續說道：“你也知道，我這類人是必須要鏟除的，在我出生那天，我父親便把我扔進了魔獸森林，讓我自生自滅。”

  他沒有說話，靜靜地聽了下去。

  摩蒼天又道：“嗬嗬，上天似乎在憐憫我，一頭雪狼，把我養大了。”

  “三歲開始，我便一直喝著妖獸的血，吃著妖獸的肉，跟著雪狼一度在魔獸森林裏麵活著，本以為就這樣活了這一世，又怎會明白這來自天外殺戮的世界，從未想過有一天，居然再次和蠻族的人相遇。”

  “他們殺了雪狼，把我帶回了蠻族，族裏的人看出了我的身世，將我鎖在如同地獄一樣的環境裏，皮肉之苦，也隻是一些擺在明麵上的痛苦罷了，也正是八歲那年，我終於明白自己到底是何身份，嗬嗬，骨子裏還流淌著母親一半的血液，視為異族，他們恨不得吸幹了我的血！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恨不得將我在部落麵前淩遲處死！”摩蒼天越說越激動，臉色逐漸變得猙獰了起來，眼眶裏的淚水灑落在地上，聲音顫抖了起來，那是一名八歲男孩的經曆。

  “我唯一的親人雪狼它死了，我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身體已經完全沒有意識，能夠堅持下去也隻是本能。”

  摩蒼天說到這，神色突然多了幾分神色，雙腿用著膝蓋不停地挪到顧繁溪的身前，兩隻巨手緊緊抓著他的肩膀。

  “他們都想折磨我，讓我死，可到最後，某一天的夜晚，兩個男人站在了我的麵前，一個是蠻族的大祭司，而另一個人……他叫顧雪峰……”

  “咚咚……”

  “砰砰……”

  時間暫停了一般，顧繁溪清晰地聽到結界裏兩人的心跳聲，摩蒼天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顧繁溪的表情，依舊把接下來的所有事情說了出來。

  “是他，將我連夜帶走，把我帶到了雪殤城，回到秦國，也是他一人抗下了所有，之後，我摩蒼天發誓……世代追隨顧家！”

  顧繁溪努力保持著平靜的心情，第一次麵對麵認真的觀察了眼前這個野人。

  “你說他…一人抗下了所有麽…”顧繁溪沉吟了片刻，低沉地說道。

  “我的體內流著蠻族和秦國的血，蠻族既然容不下我，那秦國同樣如此，是顧將軍，不顧身份，令得秦皇下令，將我從死亡裏拉了出來。”摩蒼天不由得苦笑道。

  “啪！”

  “蠻族蠻族蠻族！”

  忽然，顧繁溪猛地抬起頭來，猩紅的瞳孔中擋不住裏麵經曆了多少的苦痛，怒意滔天，右手抓著對方的脖頸，狠狠地說道：“哈哈哈，可笑！好一個蠻族，好一個異類！父親正是被你們這些人給害死的，你們連累了父親，毀了整個鎮北王府，毀了整個顧家！”

  摩蒼天目光呆滯地看著顧繁溪，晴天霹靂，眼眶中的淚水止不住的流，咬著牙掙脫開，雙手緊緊抓著他肩膀上的五指裏帶出了絲絲血液，遲疑地說道：“顧將軍……他……他……他死了？！”

  “你隻是被鎖住了雙手和雙腳，連帶著穿心的刺痛，你被視為異類，卻是被上天憐憫，而我呢，嗬嗬，家破人亡，就連跟他們一同埋葬的機會都沒有。”顧繁溪眼神迷離，感受不到一絲的疼痛，他已經麻木了，再一次回憶當時的場景，他和“他”感同身受。

  一時間的死寂，摩蒼天鬆開了雙手，神色萎靡地倒在了地上，口中喃喃低語，“死了，哼嗬嗬，死了，哇哼哼，死了……”

  沉悶的哽咽聲，痛到不能呼吸，哭到不能出聲，喉嚨裏仿佛卡著一樣極為難咽的東西，身體在抽搐，眼淚流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