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意誌崩碎之章
作者:越禁忌越沉迷      更新:2020-04-21 12:49      字數:4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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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是外來的力量,他們降臨在世界上;他們很強,比陸地上演化出來的任何生物,都更有力量、更有智慧。

  “但是神再強大,也一樣要成為,掉進陷阱的可憐蛆蟲。

  “看看這些爬蟲的名字:

  “第一‘冷’、第二‘空’,第三貓妖,第四,就叫他‘環’吧。”

  男人坐在失去了神像的神龕前,手指在神龕底部描畫,刻下晦澀難懂的文字。

  力量,終有消逝的一日,在這個無限熵增的宇宙裏,在這個沒有補給的荒涼之地消逝,是所有存在,唯一的結局。

  “所有造物,都會風化;所有遺存,都被重置;所有智慧,都被圍困。”

  他艱難地劃動手指,企圖在臨死前,再拜祭一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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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對?”君淩怔怔地看著沈魚的手。他這是什麽意思?

  他知道,自己麵對的這個選擇,也是一個陷阱。

  無論他選擇其中的任何一個,在那之後,沈魚都會有另一件事給他做。已經擁有一隻飛行腳環之後,再讓他看到另外一隻……那時候,君淩才是,真正的無法拒絕。

  “另一件事,是什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君淩提高了警惕。

  “本來是有的。”沈魚眯起桃花眼看著他,並沒有在意君淩的態度。“挑一個吧!一天之內,你不能看這麽多;如果你選的是蕭莎的記憶,那我自己去看另一個。”

  君淩手裏已經拿了一隻腳環,此時自然是十分舍不得。他不掩飾自己的失望:“可我還是想要另一個啊。沈先生,你還有什麽要幫忙的,就一起說出來吧!”他拍拍自己的胸膛,這時候君淩是非常有擔當的。

  沈魚也明白,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這樣,你答應我一件事吧。”

  “請講!”自己身上還有能賣的,那就好辦了。

  “我要你答應我,”沈魚豎起一根食指,說,“以後,在你師父要砍我的時候,你得為我擋一次刀。”

  “擋刀?”君淩無語。這個要求,還真是要他生死相許了啊!沈魚這是要做什麽對不起師父的事兒嗎?

  “我覺得,師父要是真的跟你鬧翻,不論誰擋刀,她都會一起砍了的。”君淩攤手,“但是我保證,如果有那個時候,我會盡量攔著她,然後為你說幾句好話。”

  沈魚嗬嗬一笑,也沒有在意,把手裏的另一隻圓環丟給君淩:“成交。”然後伸出手,還是那兩塊記憶玉石。

  “我要另一個。”君淩卻拿走了沈魚說的,可能是“神”的記憶的那一塊。

  “哦?你竟然要這個?”

  “我覺得師父的事兒,更重要一些,大不了我休息幾天再去看小傻的。”君淩既然決定了,就輕鬆了,“況且,你自己都說了,你也記不清了啊!”

  “可以。”沈魚倒也沒攔他,這卻讓君淩一陣忐忑。不會有問題吧?

  “看這個東西,大概有需要長時間?讀取記憶期間,會有危險嗎?”君淩發現,自己已經養成了,時刻防止被坑的習慣。

  “不會很長,這又不是傳承記憶。”沈魚知道,君淩接受傳承用了五天,還是解釋了一下讓他安心:“這種碎片,最多也就耽誤你一個上午的時間。這是真正的記憶碎片。”

  “那我就放心了,哈哈。我回船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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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

  心髒重重地跳了兩下,君淩還以為,自己回到了那天晚上的翡翠城。他就像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生靈,在龐大的靈能威壓下,喘不上氣。

  不是,不對這是記憶碎片。他感覺到刀子在自己身上,一刀,又一刀,又一刀……金屬在刺穿自己的身體,冰冷,又狂暴的力量;辣的疼痛隨之席卷而來,意識逐漸清晰。

  門,公寓的門,門框上寫著“307”這是他視角裏能看清的不多的東西。

  “開門啊!啊,賤人,你朋友就在這兒,來開門啊!來啊!”

  一個男人的聲音,充滿瘋狂,他似乎是發泄一樣把刀子捅在他的身上隨著每一次呐喊,他都用力地紮過去,有時候一刀紮空;但是那無關緊要,這個人身上的致命傷,已經夠多。

  君淩的手裏握著一把鑰匙,好像是插在鎖孔裏的鑰匙,有一種黏糊糊的觸感。他旋轉,他用力,但是絲毫轉不動,門已經在裏麵反鎖了。

  可這是我的家!我的家!讓我進去!讓我回家!開門啊,開門啊……這個人是來找你的,你不要躲在我家裏不出來……

  君淩什麽都看不清了,糾纏的怨念,幾乎覆蓋了他的意識!

  “開門!開門!”刀子好像卡在了身體裏,拔不出來,那個男人的瘋狂依然沒有結束,他用力砸著307的門。咚咚咚,咚咚咚的聲音,還有他自己的心跳,垂死掙紮一般,響徹了他的耳膜。

  但是君淩沒有心思去在意那些,他的意識被另外的東西占滿了。

  委屈,好委屈,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啊!不想死,不願意死,我真的後悔,很後悔,媽媽!我不應該,不應該相信她,不應該,不能讓她住進來,我不應該回家,不應該……

  不,不對,我是君淩,這裏是記憶碎片!

  我君某人被捅過的刀,比這個多出無數次君淩努力回想自己的過去,想要從那個情緒裏抽身而出,找回自己的節奏,但是他竟然做不到。

  他知道,這是一段無法改變的回憶,在這裏,他的身體都不是自己的!

  這是……死亡記憶!

  君淩沒想過,記憶碎片裏麵竟然還會有危險。這危險來自意識層麵:過於身臨其境的體驗,會將意識圍困君淩毫不懷疑,如果在這種情緒裏麵繼續沉溺,他將會迷失自我。

  難道,神的記憶,和普通人的不一樣?如果是這樣,沈魚是故意的嗎?君淩就不明白了,這位大佬好像總想坑他,到底有什麽好處?嗯?

  這時候,他漸漸發現,自己已經恢複了思考,剛才那鋪天蓋地的痛苦、試聽觸覺等等,也都像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君淩喘息著,像一條剛爬上岸的落水狗;他的眼前,隻剩下大片的黑暗。喘息甫定,他努力尋找前方的微光:那裏似乎有一個人影,拿著一把出鞘的劍,姿勢很隨意地站著。

  君淩想要靠近,他就重新有了身體,在黑暗中,走過去這才是正常的記憶碎片裏,第一人稱視角的操作,君淩在傳承記憶裏麵,已經很熟練的操作。

  君淩已經湊得很近了,努力看這個人的臉,卻還是看不清楚。他端詳著,冷不防地,卻聽見這個人說話了:“你,來了啊。”

  君淩嚇了一跳,這個語調,好像有點熟悉?記得那天在馬車上,他做過一個夢,夢裏有人對他說著一些很惡毒的話……君淩心裏苦笑起來。

  他終於反應過來,剛才那個場景裏麵,眼前唯一看清楚的門牌“307”,是地球上的阿拉伯數字;那個瘋狂的男聲,說的也是故土的語言。

  沈魚沒坑他,隻是他記憶力真的不好,他完全記錯了。

  這一份才是蕭莎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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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是我把你帶回來的。”那個人影說,“我是蕭殺。”

  同樣的發音,君淩愣是從這個人的語氣裏,聽出了煞氣森森的味道。可能這就是心理作用吧!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承認,這個家夥,和他老實溫吞的小師妹,是同一個人。

  “你知道嗎?其實我,才是她真正的部分。”蕭殺用那種輕佻而譏諷的調子,輕快地說,“所以,我才能在記憶碎片裏存活。”

  存活?還是存在?君淩沒答話,他摸不準這話的可信度很多自以為自己活著的人,其實都是錯覺。

  “她的記憶呢?”君淩思考,開口問。不該隻有這些的,包括死亡的前因後果,還有前世的日常生活、家人朋友,甚至還包括蕭莎來到沉大陸之後的十年。

  按照梅風亭的說法,蕭莎被“剪掉”的記憶,應該是很大的一部分。即使在信息量上,不如傳承記憶那麽多,也不該隻有這一個場景。

  “我吃了。隻剩下一些不好吃的部分,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些。”蕭殺聳肩,抱怨著,“太苦了,實在是不好吃。”

  “……吃?”君淩大概有點理解,但是不太認可這個動詞。

  “哦,我明白了,你也是來吃那些部分的嗎?”蕭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可惜,你來的太晚了。”

  “你是蕭莎的另外一個人格嗎?”

  “不,我說了,我是本體。”蕭殺煩躁地揮了揮手裏的劍,“我是‘種子’。所以她才能到這個世界來。或者說,她必須到這個世界來,她的使命在這一環,而不是那一環。”

  壞種子?所以被梅風亭“剪掉”了嗎?

  君淩開始後悔,他的準備極其不充分。師父不在的時候,他不該這樣冒險,因為記憶碎片裏麵的東西,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梅風亭之前雖然拜托他來看看,但是,也向他鄭重強調了,這份記憶對正常人衝擊很大!

  連不靠譜的師父,都十分忌諱的東西,自己怎麽就掉以輕心了呢?

  君淩不知道背後的隱情,完全不知如何發問,也不懂她回答的暗示含義。這一點,兩人似乎都心知肚明;甚至這個東西(或者說人格),其實並不是在跟他對話,而是跟另外一種,似乎是全知的存在,在對話。

  這種感覺很不好。就好像君淩是畫裏麵的人,而自己身邊的這家夥,卻突破了次元壁壘,和觀畫人對視一樣。

  頂著這種壓力,他深吸氣,繼續問:“你說的種子……是什麽種子啊?”

  蕭殺微微抬起頭,驕傲地:“第二神種,勤王的種子。”

  君淩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應該怎麽繼續聊下去。在這個世界,關於“神”的話題,君淩甚至沒有試圖去了解過。

  為什麽呢?是因為梅風亭看不起神的態度?還是因為,他骨子裏覺得神是“不存在的”這樣一種,屬於無神論穿越者的傲慢?

  而且,君淩發現一件可怕的事:自己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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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魚離開了棺材,在船艙裏,看著盤坐在床上的君淩。

  “他說他要看點兒東西,讓我保護他;然後,不一會兒,就這樣了。”

  君淩額頭的記憶玉石並沒有消失,而是緊緊地吸附在了上麵,放出黑色的微弱光芒。僅憑肉眼就可以看出,這情況不正常,甚至很危險,所以蕭莎才第一時間找來了沈魚。

  沈魚繞著君淩轉了一圈:“不應該的……”怎麽脫離出來,他倒不是沒有辦法,但是,現在不確定,君淩是否已經得到了他們需要的信息。

  第三神遺留在世上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在立場上來說,隻要有一點可能性,沈魚都不願意放過。

  如果梅風亭的異常昏迷,和“第三”的秘辛有關,那麽這個信息在他的眼裏,甚至比君淩的生命更重要!

  沈魚從來不是梅風亭那樣的人,他溫和的外表下麵,藏著的是理智和冷酷。就像她很早就說過的他們不合適。

  “我待在這裏,你們出去吧。”沈魚盤坐到君淩麵前,柔聲對蕭莎說。

  蕭莎很是感激,有沈先生為君淩護法,一定不會有危險了但是她看不見,沈魚背對她的臉上,無悲無喜、更無情。

  隻有認真,和那種異常專注的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