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雪落師門
作者:越禁忌越沉迷      更新:2020-04-21 12:49      字數:8557
  11

  “君淩!你不得好死!”

  “君淩啊!你再睜眼看看我啊!”

  那些熟悉的聲音,有咒罵,有哭喊,聲聲撕心裂肺,讓他好像身處地獄一般。

  殺殺殺殺殺……殺不動了。他動彈不得,好久好久,耳邊還是有聲音,聒噪得很,人死了不是應該清清靜靜的嗎?為什麽這麽吵,是他死得還不透?背後一刀,胸前一刀,還是不夠嗎?

  “你醒醒!喂!喂!”

  小孩的聲音。好像有什麽在拍打他的臉,但是感覺很麻木,說不好是什麽東西。

  “你快醒醒,不要睡了啊!”

  “快走吧!雪越來越大了,再不醒來就把他放下!”

  “沒事……我還行。”聽起來很靠得住的女性的聲音,離他非常近,就在耳邊。

  “師姐,他是不是死了?”

  年輕男性的聲音在稍微遠處回應道:“別胡說,應該就是昏過去了。最好讓他醒過來自己走!”

  君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先感覺到的是四肢刺骨的寒冷,隨著意識的複蘇,胸前跳動的著的溫度逐漸流淌向全身,讓他警戒的心迅速清醒!

  他看到了,一直在拍打他的是雪花,和狂風,整個天空都是陰沉沉的灰色。自己正被一個單薄的身體背著,以身高差距來說,更算是扛著,肋下硬實的觸感,能感受到那個身體的堅毅。

  “醒了?能不能走?”那個人感覺到自己背上的輕微動作,停下了腳步。

  君淩聽出了是那個女聲,不假思索地跳下地:“能。”

  “你慢點,先活動一下。”

  “真的醒了?”不遠處那個男青年正拖著一輛簡陋的木板車,雪已經快沒過了輪子,車上麵用布蓋著堆放了不小的一堆東西。他從車上解下來一個壺,打開蓋子遞過來:“再喝兩口,你這應該是餓的!有了力氣,咱們得趕緊回去!”

  對方沒有問多餘的話,君淩也沒有客氣,對著壺嘴就喝了一口。有點辣又有點甜,嘴裏仿佛有它的味道,大概昏迷的時候自己已經被喂過這個東西了!喝下肚子感到一團熱,四肢卻終於有了點力氣。自己身上還用繩子裹著腥味很大的不明皮毛,大概也是他們的物品了。

  君淩裹緊了毛皮,掃視這一行人暴風雪中,拖著貨物,帶著婦女兒童,還願意救起陌生人,這個人情他承了。自己昏迷過去之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眼下當務之急是先跟著他們回去,回到溫暖安全的地方。

  四周是不算高大的山林,葉子已經掉光,蕭瑟的景象正在被白雪奮力掩埋。過不了今夜,積雪就會讓人寸步難行。

  “他真的活啦!師姐我扶著你,你歇一歇啊。”旁邊的小女孩歡呼雀躍,趕忙過去扶住了剛才背他的那個女性。君淩仔細打量著他們這幾個人身材都不算高大,包括這位女性,若不是臉上氣質看起來平和穩重,幾乎還是一個少女。

  那個小男孩也很懂事,過來扶住了君淩,還安慰他:“翻過這個山頭就到家啦。家裏很暖和,還有好多吃的,你放心。”

  小男孩的身高剛剛到他腰間,但還是煞有介事地扶著他走。君淩把壺還給那個拉車的高大男人,雖然他腳下還是冷,心裏卻徹底熱了起來。

  雖然說,殺人者恒被殺之,但自己終究是活下來了。

  12

  君淩沒想到,跟他們回家之後就沒人再管他。那個少女叫蕭莎,男青年是她的哥哥蕭藤;少女回來就直奔廚房,熱了些藥給小臥室的人送去。而少年就去鼓搗院子裏車上拖回來的東西,倆小孩自己生火弄灶,也不知道靠不靠譜。沒人招待他,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倒是屋裏很暖和,冷風被隔絕在門外,柴火燒的很旺,他已經把獸皮脫下來了。

  小女孩在灶前燒水。他趕忙捉住了小男孩:“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我們家啊。”

  “……你們這兒是哪兒,哪個省哪個市?”

  “省?市?不知道,這是大崖底村。”

  君淩發現小男孩好像挺熟悉地理的,趕緊追問:“這個村在哪兒啊?”

  “哦,這邊是繽紛海的最外緣。”

  “繽紛海是什麽?!”

  “大陸南邊,莫忘川入海口的繽紛海,咱們是最南端了,再往南邊就是無盡之海啦。”

  小男孩指向廳裏牆上貼著的一張地圖。就像一些有文化的人家裏掛點兒畫一樣,這地圖大概平時也沒有人看,紙張泛黃,積累了很多灰土,做裝飾的作用遠大於做科普。但是這毫無疑問是一張君淩從沒有見過的地圖,上麵寫著從沒接觸過的文字。

  繽紛海,莫忘川,無盡之海……君淩讓小男孩重複了好幾遍,搞懂了這幾個名詞,但是依然不理解它們的意義。

  從沒聽過的河流,從沒聽過的海洋,和從沒聽過的地名,可是語言卻好像是熟悉的語言……雖然發音和母語不一樣,但是奇妙的是他都能懂。就好像是漫長的夢境裏有人一直在對他講,在現實中終於聽到了一樣。

  “我們是住在大陸最南邊的人啦,我們和師父。師父是梅山劍宗的掌門。”小男孩幫忙提著裝滿水的大壺,說起這個好像很有些得意的樣子,就好像這個門派很厲害。

  “劍宗……掌門?”君淩看向裏麵的那間臥室。門開著,床上臥著一個病弱的美婦人,她骨架嬌小,風韻成熟,看起來並不像會拿劍的人。蕭莎在裏麵不知道說了什麽,就聽見應該是那個女人的聲音:“嘉藍,讓那個人過來。”

  蕭莎還想阻止:“師父,你該休息了。”

  “你們出門一天,我就休息了一天,我還休息什麽。”

  “可是你的傷!”

  “沒關係,一會兒我泡一泡就好。”

  “那是魔獸血啊。”蕭莎欲言又止。

  “沒太大區別,我扛得住。多大點事,你這孩子想太多了。”女人支著身子坐直,看到走到他麵前的陌生男子:“聽說你叫君淩?”

  “嗯。君主的君,淩晨的淩。”他就像剛才跟嘉藍確認地名一樣確認這兩個字。

  “會寫嗎?”美婦人問,順便從床頭拿了一個本子。蕭莎從桌子上給他找了炭筆。

  君淩手裏握著好像粗糙的鉛筆一樣的炭筆,在牛皮紙一樣的本子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兩位女士湊過來看,明顯也是不認得,但是美婦人似乎看出了什麽門道:“很像啊……好像其中的一種。之前鎮上發的冊子你們還留著嗎?”

  “前天拿著燒火了。”嘉藍舉手搶答。

  “難辦。這次大雪封山,你們很難出去,雪停了再去村裏問問還有沒有留著的。”

  “那東西年年發,誰留著啊!”蕭莎不太看好這種徒勞的努力,“要不是有贈品,誰要那種書啊。大家都是拿回去燒火了。”

  “算了算了。”婦人搖搖頭,也挺無奈的。然後她想了想,轉頭對著君淩問:“你聽沒聽說過‘地球有限公司’?”

  “地球?!”這兩個詞終於像雷擊一樣打醒了他。

  宇是時間,宙是空間懂了,徹底懂了。在君淩醒來之前,他若是聽到哪個公司用這種名字,他一定覺得董事長是中二病晚期了。但是現在,摻雜在那樣一大堆名詞裏麵,唯一的一個熟悉的字眼地球。

  地麵的地,球體的球。這可真是個……容易把老鄉聚集在一起的好辦法。但是這名字真的恥度爆表了好嗎?!穿越來的前輩們,老鄉們,你們真的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所以你是個穿越者了。男性的穿越者,真的很少見啊。”漂亮師父得出了結論。

  燒水的小女孩聽到這個很興奮,從廚房蹬蹬蹬地跑過來:“穿越者不都是大姐姐嗎?會唱好多好聽的歌,我們都沒有聽過的,打扮好漂亮的那些大姐姐。”

  小男孩嘉藍還有點擔心:“但是在我的老家,穿越者是要燒死的。”

  “這兒離你老家遠著呢,嘉藍你別嚇唬他。”師父笑著道,“但是男性確實少見,你先不要聲張,等到雪化了,我們一起去鎮上看一看。順利的話可以找到你的同伴。”

  同伴?君淩挑眉,從那時候開始,自己就沒有同伴了,隻有背後的刀、眼前的血。他沒有接話,對此不置可否,眼下大雪封山,外出似乎不太方便,還是等到自己適應一下再出去探索一下更好。看起來這個世界上地球來的人還挺多,自己也不是多麽特殊的人呢。

  有意思了。

  13

  蕭莎提著一桶熱水,倒進大浴盆裏,卻根本稀釋不了盆裏濃重的血色那是一盆血,魔獸血,他們今天出門一天就是為了這個。雖然死去的魔獸在這種天氣迅速被冰凍,到底是新鮮的,回來稍微融化一下,就有大半盆。師父在旁邊一件件地脫衣服,熱氣和腥氣氤氳滿屋。

  “辛苦你了。你去吧,我自己來就行。”美婦人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是健康的顏色,肌肉勻稱,如果君淩看到,一定會認同這是一副習武之人的好身體。

  蕭莎放下桶,摩挲著盆邊。

  “不要再加你的血了。”她聽到師父在警告,“你和他們不一樣,但是你和‘他們’也不一樣……”

  看到女弟子還有點執著,師父用不屑地語氣打消她的疑慮:“我其實不怎麽需要那種力量,吸收過多,對我也是妨礙。這你總該知道的吧?”

  “哦。”蕭莎終於把手從盆邊拿開。“師父,今天那個人,會不會有點危險?”

  “怎麽,他不是你要帶回來的嗎?現在覺得不好了?”水有點熱,她小心翼翼地坐進盆裏。

  謹慎的女弟子在回憶:“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就躺在我們采藥經常路過的那個山洞裏,這邊沒有人住,也隻有幾家我們都認識的獵戶……他更不可能是從南邊來的。”

  “他是穿越者啊,可能有傳送門一類的東西吧。”

  不是的。蕭莎斟酌著怎麽說,“我記得,那些書上,好像說過……靈魂才可以穿越,是不行的。物質不能穿越。”

  “這麽說好像也是,我見過的都是帶著記憶投胎重生,在這邊是有父母的。”

  “但是他穿著自己的衣服。”蕭莎說出最大的疑點。

  “哦,你看的那麽仔細麽……”美女師父挺高興,稍微回想自己看到的:“他的衣服顏色很深,輕薄貼身,應該很適合活動。腳上的鞋子很結實,但是走路卻不會發出什麽聲音……他來時候披了魔獸皮,背後沾了很多血,但是他胸前那一處,卻應該是人的血。”

  蕭莎聽到師父這麽說,才真的後悔了:“我沒注意到那麽多。他不是什麽正經人吧?”

  “什麽正經不正經的……看他那個樣子,應該是殺過人。在穿越者裏麵這樣的可不多。聽說他們那邊是一個和平的世界啊!他應該也挺不容易的。”

  “那我應該怎麽辦?”

  “你要是好奇,明天直接問他好了。”美婦人這會兒身上也泡的熱了,深吸氣,把身子蜷縮起來,慢慢沉下去讓水沒過肩膀。“我隻是傷了,又不是死了,他隻是殺過人,又沒有傷過你。你這孩子就是瞻前顧後的。”

  “……”師父都這麽說了,蕭莎隻能沉默。

  “救都救了,多大點事。我知道你不喜歡,但是,你們在我這學的,魔法和劍術哪一點不是為了與人為敵?”她深呼一口氣,“蕭莎啊。這個世界要好好活下去不是那麽容易啊。你的同門都是有地方去的,你沒有別的地方去,以後要自己努力的啊。”

  “是,師父。”

  “哦對了,你還記不記得你出生時候的事情?”

  “我……我該記得嗎?”蕭莎迷惑,還帶著點惶恐。

  “行吧。”美婦人不置可否,“慶祀節後你得替我出一趟遠門,到時候帶著君淩一起去。”

  “師父,你不痛嗎?”

  “這才哪到哪,一會兒更痛吧?不知道。”泡在血裏麵的婦人語氣滿不在乎,“你睡覺去吧,明早過來把水倒了。”

  “師父……”

  這是魔獸血啊!普通人喝一口身體會爆裂,身上沾染太多會中毒,即使是妖獸也不願意直接接觸的東西。本來她就是因為練功出了岔子,遭了這一身內傷;現在又搞這種東西泡浴,即使加入了藥材,也是非常極端的治療方式。蕭莎不明白,師父她,到底在急什麽?

  “徒弟啊,你說,我讓君淩當你們的大師兄怎麽樣?”

  “誒?可他……”借著屋外的微光,蕭莎看見師父的手攥著盆邊,捏得很緊,已經露出了骨節。

  呼吸聲逐漸短促,卻依然在克製。可能師父隻是想說點什麽吧……她掏出懷裏的裏一支小口琴,那是她剛開始跟隨師父那幾年,師父做給她的,那時候她還是個孩子。這可能是風二娘子這輩子做過的,唯一一個用來哄孩子的東西。

  口琴聲響了半個晚上。

  14

  “叫師兄。”

  “小師弟。”

  “是師兄!我比你先來的!”

  君淩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但是我比你高。”

  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玩鬧。“風二娘子在不在?”門外是一個獵戶打扮的中年男人,粗糲的臉龐讓人一看就知道長期在戶外活動。

  美女師父已經能下地了,正坐在桌子旁邊剝鬆子。嘉藍開了門,卻沒有讓對方進來。

  “胡大叔啊。有什麽事嗎?”風二娘子坐在桌旁含笑問。

  “聽說你這幾天病了,帶了點東西。”獵戶手裏拎著兩隻禽類,“正好打到了山雞啊。”

  “哦……別在外麵站著了,天冷。”美師父這才吩咐,臉上擺著不溫不火的做作的熱情。

  獵戶進屋坐下,掃視了一眼就看到君淩:“這位小哥兒麵生啊,新來的?”

  “我新收的徒弟。昨天剛過來的,不太習慣這裏,見笑。大叔有什麽事?”

  “是這樣,鎮上的蒲家大老爺,他派我來……”

  “嗬嗬。”風二娘子笑。

  “風二娘啊,不是我說,老爺他真的很誠心的。這次更是讓我拿來了這個。”獵戶拿出來一個長條形的木頭盒子放在桌上,盒子上雕刻精致,和簡樸的木頭桌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美師父看了看,喊:“嘉藍。”

  “又是魔杖嗎?給我的嗎?”小男孩跑過來,扒著桌子看。

  風二娘子看著盒子:“壞了怎麽辦?”

  “大老爺說全算他的!”

  “嗬嗬……他不知道嘉藍的底細,你還不知道嗎?”風二娘子打開盒子,裏麵這根魔杖是十分小巧的款式,大約有一尺多長,白色,帶有些許淡黃的紋路,看起來像白橡木。但這應該是異世界的材料,君淩看不出什麽門道。

  “喲……”風二娘子定睛看了一會兒,展顏一笑:“看來他很懂啊。這回我還真得好好謝謝他。”

  獵戶臉上有點高興,美婦人抬手打住他後麵的話:“但是告訴蒲落風,我和他不合適。”

  這句話把君淩雷的不行,他才看明白,原來是仰慕者派人送禮來了?美師父是長得不錯,身量也是玲瓏嬌俏,但是應該不至於的吧……

  “嘉藍,過來試試。君淩,把門打開,順便把我床頭那個盒子拿過來。”風二娘子利索地吩咐他們,手裏繼續剝鬆子,給獵戶麵前的杯子倒上熱的甜酒。

  嘉藍高高興興地應聲,抓起盒子裏的法杖,那架勢仿佛有人要跟他搶。他掂量了一下,捏在手裏,對著門外就是一揮

  君淩之間眼前呼的一聲,亮光閃過,一陣熱氣從麵前掠過,衝進院子裏。他看門外,雪地裏騰起一團火焰,迅速熄滅變成黑煙。冷風瑟瑟,隻有那團煙霧提醒著他剛才發生了什麽。

  風二娘子把鬆子丟進嘴裏嚼:“能用幾次?”

  “不知道,這根好結實啊!完全沒有壞!”嘉藍歡呼雀躍。

  美師父點點頭:“應該的。”她把君淩拿來的那個盒子,往獵戶麵前一擺。“全拿走。”

  “這……”獵戶很為難。但是風二娘子隨意地把盒子蓋扒開,裏麵的珠光寶氣瞬間迷了他的眼,他悚然一驚。那根法杖值這麽多錢的嗎?

  “拿走吧,他不虧。可能還會賞你呢。”風二娘子吐掉嘴裏的鬆子殼,手裏繼續剝。

  獵戶也沒什麽好阻止的了,心裏想,這可能是她所有的積蓄了。自己隻是個信使,受人之托而已:“大老爺說要是你收下,就給你這個。”

  “哦對,得有說明書啊。”美婦人隨手拆了信,掃視一眼:“法杖‘凰髓’,用鳳凰的腿骨作為主要材料。性質均衡調和,能耐受龐大魔力的衝擊……正好適合嘉藍呐。大老板果然是最懂的,難為他找到這種東西了。”

  獵戶聽到“鳳凰”的時候已經倒抽一口涼氣,聽到“腿骨”更是後背發冷。妖獸的屍骨,這東西太危險了!幸好自己沒有碰,要是沾上什麽味道,說不定會被聞到的魔獸瘋狂追逐,聽說這種東西還會給人招來黴運呢!

  “那些東西交給他,順便告訴他我欠他一個人情。”美師父臨走還在囑托對方,一定要把話帶到。妖獸骨雖然不算珍寶,但是比尋常寶物還要難尋,這幾乎是量身打造,用錢還不了這份心意。但是蒲落風做這事可能不全為了自己,她思忖片刻,心中有了打算。

  嘉藍的興奮好久都沒有停下,拿著魔杖激動地把玩,恨不得這就跑到外麵去盡情撒野。君淩把這個小屁孩拽過來,夾住他不老實的腦袋:“我說,你們這兒不是梅山劍宗嗎,為什麽你用法杖啊?”

  嘉藍就像說兔子吃白菜一樣自然:“我是法師當然用魔杖!師父最厲害了,什麽都教的。”

  “真的靠得住麽喂……”君淩忍不住大汗,“看不出來,竟然有人送你這麽貴重的東西啊。我看師父你還不如從了他,咱們也不用住窩棚了。”

  就君淩現代人的眼光看,這一個木屋幾間臥室就像窩棚一樣,值錢的東西沒有,還堆得滿屋子都是書。她剛才拿出來的珠寶,可以推斷價值不菲,稍微留下一些,就不用再帶著幾個孩子在這裏受苦了。

  “我跟他不合適啊。”

  “哇,哪裏不合適?”

  “嗯……歲數?”

  “瞧您說的……師父您多大了?”

  “蕭莎都已經跟了我二十年,你說我多大了。”

  君淩驚異:“二十年!……等等,蕭莎多大了?”

  “她不一樣,她身上有點不是人類的血統。”師父就像談論孩子身上的胎記一樣自然,“我們已經在這兒住了好幾年了,蕭莎沒怎麽變過,你到村裏去可能會聽到閑言碎語。到時候別放在心上。”

  師父被他的反應逗笑了:“你現在已經是我的門下,眼界不能再和普通人一樣。別那個表情啊,拿出點氣度來,氣度。”

  “我隻是覺得你們這個世界好神奇啊。”有點不是人類的血統……這世界都有些什麽啊?神?魔?獸?君淩的思維不可抑製的開始跑偏,目光看著能夠玩壞魔杖的小男孩。他又有什麽秘密嗎?

  嘉藍抬手保證:“我確實是十歲。”這回是君淩想太多。

  “這種事兒放在這個世界也是很少見的,不足為外人道,也別總當著你師妹提起。”美師父拍拍手上的碎渣,“怎麽蕭莎還沒回來?”

  “你讓他們倆去,肯定是挑上癮了。”嘉藍的語氣老氣橫秋,“兩個女人,能演一台戲啊。”

  “瞎說什麽!別跟那個人渣學!”風二娘子敲他的腦袋,“為師也是女人啊!今天就讓蕭藤下山,他都把你給帶壞了!”

  說罷自己也笑了笑,對君淩解釋道:“蕭藤在山下管理一些梅山劍宗的產業,一些地和莊子,不過也賺不了太多錢。但是他跟女孩子們的關係一直很複雜。”

  美師父這時候想起來這個嚴重的事情,突然端起了架子:“你也是,你和蕭藤都不許跟仙兒單獨待在一起,記住了嗎?”

  仙兒,是說跟著蕭莎出門去的那個小女孩。君淩目測,那孩子不超過十歲……自己就是個普通的成年男人,這是被他們想成了什麽樣的變態啊?蕭藤你個孫賊,平時都做了些什麽!

  他原地糾結了好一會兒,蕭莎和小仙兒才回來,帶著一堆厚實的衣褲鞋帽。這是給君淩準備的,蕭藤賣掉了昨天的魔獸剩下的部分,去村裏唯一的一家做衣服的人家換來了一整套行頭。村裏可以挑選的樣式和材料都不多,難為這倆女孩挑選了這麽久。

  小女孩仙兒大名叫沈靜仙,聽說原先家裏很是嬌慣她,即使條件惡劣,也依然挑剔愛臭美。她得意地講自己挑的皮襖子用了什麽料有著什麽紋,君淩都沒有在意,倒是她最後拿出來的一個精致的穗子,讓君淩多看了兩眼。小女孩獻寶一樣托在手上給師父:“艾琳阿姨做的劍穗也打好了,順便一起拿回來。師父你看!”

  師父也是個審美水平尚可的女人,她接過來稍加端詳,讚許:“樣式很不錯。這龍頭扣打得真精致,就得是艾琳阿姨才有這個手藝,和蕭莎的劍很配。”

  蕭莎也伸頭過來看。她腰間有一把從不離身的劍,長短適中,重量普通,外形更是毫不起眼。劍柄上刻有一些防滑的紋路,可以看出原本應該是偏淺的木質,但是現在就連白色的刻痕都已經被汗水浸透,開始泛黃。這柄劍的主人一定從未懈怠。沈靜仙把劍穗給她掛上,讓這劍看起來多了些女孩子的嬌柔。

  “真的很適合啊。”蕭藤也欣賞,留戀地看了看妹妹,終究轉過頭:“師父,我得回去了。”

  師父這時候倒是寬容慈和:“山下的產業不能少了人。馬上慶祀節了,還是要辛苦你一陣子。”

  “節前會有年貨送過來。”蕭藤點頭,“順便找一本那個書?鎮上可能還有,我托人問問或許可以跟著節前的最後一批貨送過來。”

  “好啊,不要太為難。”風二娘子對著拿走新衣服的弟子喊:“君淩你要不要跟蕭藤一起下山?不過跟去就得一個月才能回來了!”

  蕭藤趕忙擺手:“我很忙的,沒有時間管他!師父你還是先教他點東西吧!”

  “誰樂意跟你去啊!”君淩正跑到臥室換衣服,聽不太清,但還是反駁了一下。這個孫賊,常識不常識地放一邊,他才不願意跟著一個名聲有點奇怪的臭男人,去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呢!他發現,在陌生的世界,有這個師父在身邊,竟然給他帶來了久違的安全感。

  安全感啊?他手裏已經沒有刀了,卻還能活下去這個認知竟然讓他有點沮喪。就像他一直咬牙堅持的信念,突然不值一哂,突然沒了方向,沒了動力。就像他完成複仇的那一瞬間,滿心想著的是,自己再活下去也沒有奔頭了……

  他是藏在黑暗中的複仇者,冷血又孤傲,刀光都隻能照亮他一瞬,之後就會熄滅。他端詳自己換下來的上衣,在前胸後背各有一個血洞:一個嘲諷著自己對他人愚蠢的信任,一個報應著自己對他人無情的背叛。兩個洞重疊成一個,為了曾經的一個目標,也見證了他生命之火的熄滅。

  很多事情並不是出於本心,但是他依然做得毫不猶豫那是使命,是責任,是一直身不由己的君淩,被別人推著向前進。己不由心,身不由己,難道是因為他終究還是個弱者?

  可是自己身上的傷卻都長好了。真是個光怪陸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