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師父
作者:紅星塵      更新:2020-04-23 10:38      字數:3434
  “殺了三個人,不知道在你口中,算不算得上麻煩。”

  賬房先生走到煉屍人身旁,將其抓起,再度上了一道枷鎖。

  殺人償命,這種害死三條人命的暴徒,牢獄才應該是他的最終歸宿。

  然而,火雲宗的宗主趙衝,好像還有別的話要說。

  隻見這位中年宗主伸出右臂,擋住了賬房先生的去路,並說道:

  “牢獄肯定是要下的,但事情總不能隻有一條解決之法。

  什麽東西都有一個具體的價格,人命也不例外。

  相比於在牢獄中多待幾年,死者的家屬,應該更喜歡真金白銀。”

  宗主趙衝此話說完,他帶來的兩位火雲宗手下,就上前接受了煉屍人的枷鎖。

  親自扣押這位年輕的煉屍人,不讓他再被賬房先生抓在掌中。

  賬房先生也深知火雲宗的來曆,也感知到眼前三人的強大,不敢正麵衝突,隻是說道:

  “具體事宜,還得回到羊城之後,再做定奪。

  我知道你們火雲宗家大業大、底蘊深厚,但就算你們賠償了大量金銀,你兒子十年牢獄,還是逃不掉的。”

  “那是當然,我這逆子生性頑劣,還害死了三條人命,牢獄肯定不能免。

  但十年也太多了,依我看,等我與你的頂頭上司商量商量,定個兩三年,就可以了。”

  趙衝的這些話,並不是空穴來風,他是火雲宗的宗主,自然有這樣的實力。

  火雲宗並不是小門小派,它創派立宗已有百年之久,雖然在羊城勢力不大,但在不遠的平田城,可是一頂一的名門大派。

  宗門底蘊深厚,家資千萬貫,又與朝廷官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用大量的金銀,將死罪減免至兩年牢獄,也絕非不可能。

  賬房先生也是王公貴族的子孫,對於這一套暗地之法,無比熟悉。

  他也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什麽。

  唯有盡最大的可能,讓煉屍人在牢獄中多待幾年,讓火雲宗賠償更多的金銀。

  他能做的,僅有這些。

  月黑風高,群星隱入黑暗……

  黑幕一般的天空中,唯有一輪殘月,白光綿綿。

  一行人回到了羊城,回到了鎮妖司,坐於正堂之內,形成了一個圈。

  圈之內,跪著那一位年輕煉屍人。

  賬房先生已經通知了他的上級長官,估計再有幾個時辰,就能趕到這裏。

  這段時間,他們必須看管好火雲宗的人。

  賬房先生也沒有讓楚兵他們離開,十八位武人必須鎮守在這裏。

  雖然,楚兵他們的境界隻是鍛體境,如果火雲宗的三位養氣境強者真要動手,他們一定死無全屍。

  但是,他們作為羊城的武人,麵對殺害羊城百姓的煉屍人,沒有臨陣退縮的道理。

  就算明知有天大的危險,他們也必須繼續鎮守在這裏。

  這是武人的命。

  這段時間,無比緊張,賬房先生死死盯著火雲宗三人。

  火雲宗的宗主趙衝,則顯得輕鬆自如,一杯接著一杯飲茶。

  身後兩位火雲宗手下,則不斷添置茶水。

  楚兵盯著趙衝,瞧見他身材雄壯,方臉絡腮胡,一副傳統武人的模樣。

  與那位年輕的煉屍人格格不入,沒有一丁點相似的地方。

  先前聽說,那位煉屍人名叫趙紅雪,是他的兒子。

  楚兵更覺得新奇,如此古板的武人父親,竟會生出一個如此桀驁頑劣的兒子,他們簡直就像是兩個極端。

  不知道在煉屍人趙紅雪成長的歲月中,到底經曆過何種詭奇之事。

  才能讓他的性格,與古板傳統的火雲宗,如此截然相反。

  夜深靜謐,寒風吹入鎮妖司,卷起滿地塵埃。

  盛夏已過,秋意漸起,枯葉落了滿地。

  被夜風吹動,沙沙作響,更顯詭異。

  宗主趙衝感覺有些無聊,隨便問道:“列位,趙某有一事不解,堂堂羊城鎮妖司,就隻有你們這二十個人?

  十九位鍛體境武人,還有一位養氣境小成的劍客。

  嘖嘖,如果不是我們出現,恐怕你們連我兒的影子都抓不住。

  如此鬆懈的防衛,不免令人擔憂羊城百姓的安危啊。”

  賬房先生被懟的啞口無言,隻能喝茶以掩尷尬。

  倒是楚兵不怵,直麵反駁道:“如果不是你兒子修煉邪門歪道,我們羊城百姓也不用白死三人。

  羊城的防衛用不著你管,你也管不著。

  我倒是很好奇,火雲宗底蘊深厚,為何會教出一個如此罪大惡極的子孫?

  俗話說得好,子不教父子過,你真得好好反思反思了。”

  楚兵的這一句話,說的正中要害,火雲宗的兩位手下麵色凝重,宗主趙衝更是差點被熱茶噎死,猛地咳嗽兩聲。

  倒是被綁在正堂中央的煉屍人,笑的比誰都歡。

  “哈哈哈!趙衝,沒想到你也有被懟的那一天!

  你平常教訓我的那些話術,怎麽都不見了?都拿出來啊!”

  “逆子,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趙衝氣的臉通紅,憤然排出一掌!

  掌勁雄渾,更是帶有火雲之氣!

  瞬間擊中煉屍人,在其胸前留下一道深紅色掌印。

  煉屍人趙紅雪被打的哀嚎不止,身體顫抖。

  “趙衝!你還真敢用火雲掌打我?!把我打死了,你還不斷子絕孫!”

  煉屍人痛苦哀嚎,而他的父親趙衝,卻根本沒有看他一眼。

  “我自幼苦練火雲掌,已有四十多年,掌勁把控豈是你能揣測的?

  逆子,等你坐滿三年牢獄,回到宗門我再好好收拾你!”

  聽聞那一掌喚作火雲掌,楚兵更來了興趣,再度問道:

  “傳聞平田城火雲宗有一門絕學,喚作火雲掌。

  掌心火勁可熔斷萬斤鋼鐵,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我很疑惑,你的兒子放著火雲掌不煉,為何會修煉邪門歪道?”

  “小子,你的疑惑,也正是我的疑惑。”

  趙衝搖了搖頭,顯然對此頭痛已久,

  “我兒名叫趙紅雪。他出生那一天,正巧天降紅色的大雪,我就以紅雪為他起名,不求他以後飛黃騰達,隻希望他能如紅雪一般,冰而不寒,剛而不烈。

  他從小也確實如此,有著比同齡人更成熟的心性。

  我本以為他會一直修煉火雲掌,將宗門發揚光大,卻沒想到,一年前出現的那個人,徹底改變了他。

  那人一身黑衫,說是雲遊道士,見到我宗門之內有武學天才,想要親自指點一二。

  我見他境界頗高,麵容和善,就放他進了宗門,找到了我兒紅雪。

  起初三日,他確實教授我兒許多習武奧秘,其中許多竅門,連我都嘖嘖稱奇。

  然而,第四日的時候,那黑衫漢子直說胡言亂語,說什麽異獸增長鍛體修為,寶藥穩固天地氣海。

  我怕他教壞我兒,就將他趕了出去。

  卻沒想到,我兒從此不務正業、不修正法,隻想著歪門邪道,還自悟一套煉屍養蠱的邪法,差點走火入魔。

  半年之前,他趁我不注意,逃離了火雲宗,直到現在,我才找到他。”

  聽聞這些,楚兵和賬房先生的腦海裏,隻想起了三個字。

  “海無量!”

  楚兵脫口而出,卻沒想到立刻得到回應。

  趙衝猛地站了起來,憤憤說道:“沒錯!就是海無量!

  我後來才知道,那家夥出自邪道山海門,四處蠱惑人心,我兒就是著了他的道!

  媽的!等我抓住他,我非要親自捏碎他的心髒!”

  誰知,這一句話引得煉屍人放聲大笑,

  “哈哈哈!趙衝!我看在你是我爹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遇到我師父的話,趕快逃命!

  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就算你與他境界相同,他的大海無量神功,依舊殺你如雞仔!”

  啪——!

  堅硬如鐵的巴掌,扇在了煉屍人的左臉之上。

  鮮紅色的掌印,如此駭人。

  這一次,趙衝並未說話,因為他也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對這個逆子說些什麽。

  煉屍人趙紅雪,也並未說話,他隻是緊咬牙關,咬的出血。

  他多想直接放出屍蠱蟲,要了在場所有人的命。

  可是,他實力不濟。

  從小以來,他就討厭火雲宗的一切正統武學,特別是火雲掌。

  火雲掌這種武功,修煉起來極為痛苦,需要熱鐵爐火加持,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來。

  而他的父親趙衝,為了保住火雲宗宗主的臉麵,為了不讓自己的兒子,落後於其他長老的子孫,強行逼迫他修煉火雲掌。

  不知有多少次,他痛的死去活來,小小年紀就雙手腫脹,充血爆痛。

  而他的父親,卻隻是輕描淡寫的說幾句“我小時候比你更痛苦,你的爺爺也是這樣訓練我的”,就離開家門,喝酒去了。

  唯有他的母親,在深夜為他冰敷,治療慘無人狀的雙手。

  自從半年前,他的母親深夜病逝,而他的父親趙衝依然在外喝酒的時候,他就心中暗自與趙衝斷絕了父子關係。

  他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放棄火雲宗,修煉屍蠱蟲。

  以一種更快速的方式,超越他的父親。

  然而,一切夢想似乎就要在今夜破碎。

  他此刻無能為力,根本無法逃脫,根本無法戰勝這裏的所有人。

  唯有將希望,寄托於他那位“師父”。

  幸好,他的“師父”果真也來了,前來這裏,營救他這位好徒兒。

  隻見一襲黑衫,在夜風中飄揚。

  一道黑影,矗立在鎮妖司外的紅色大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