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死人的錢，救活人的命。

  有些人走得太過匆忙，上天沒有給他們回首人生、彌補遺憾的機會，李氏中醫館正是為此而生。

  “她們住哪？”，李諾問道

  “龍城市”

  “龍城市很大的”

  “有可能就在這裏”

  “龍潭鎮？”

  “是的”

  “所以你昨晚才會來這裏？”

  “我喝醉了，不知道為什麽就把車開到了這裏，三年前剛收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我試著找過她們，但是沒有找到”

  “這是一張三年前的照片？”

  “對”

  “你從來沒有見過你的女兒？”

  “對”

  “你不會連她叫什麽都不知道吧？”

  “她媽媽叫肖雅”

  好吧，李諾將照片放進口袋，事情並不像想象的那麽簡單，“你還有什麽信息能提供給我嗎？”

  董大力沉默了一會兒，“她之前在我的飯店做前台，是一個活潑、善良的女孩……是我對不起她”

  “這三年你都沒有再找過她們嗎？”

  “我有自己的家庭”

  “噹噹噹噹……”，牆上的掛鍾響了四聲。

  “好了，董先生，時間不早了，你應該知道規矩的”，李諾指向了董先生手邊的高腳杯

  “當然”，董大力站起身，從頭頂拔出一塊碎玻璃，然後他挽起袖子，用玻璃的邊緣劃過自己的手腕，接著將傷口放在高腳杯上麵，血液緩緩流出。

  高腳杯中很快注滿了血，李諾的眼睛死死盯著它，左手這時又開始痛了。

  “這不是什麽好東西”，董先生用袖子抹去了手腕上殘留的血漬，“聽說活人喝了它會減陽壽的”

  “你還有別的事情嗎？沒有的話……”，李諾朝木門比劃了一下

  “你需要多久？”

  “你的頭七”

  “看來我沒有找錯地方”，說完董大力轉身朝木門走去，開門之時他回頭說道，“我是有苦衷的，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你不需要跟我解釋，再見”

  ……

  高腳杯摸起來就像是一塊冰，裏麵的血是黑色的，有些粘稠，沒有味道。

  董大力說得沒錯，陰血對人有百害而無一利，但那是指普通人，李諾對它甘之若飴。

  一飲而盡之後左手的疼痛消失了，李諾挽起袖子一看，暗青色的分界線褪到了手腕的位置。

  這是李諾的宿命，五年前拖著一隻斷手暈倒在李氏中醫館門口的時候就已經注定，根本沒得選擇。

  一覺醒來，他有了一隻新手，盡管不那麽好看，但畢竟擺脫了殘疾。

  我叫什麽名字？家在哪？父母是誰？我的手為什麽會斷掉？

  隨著斷手一起消失的還有他曾經的記憶。

  從那時起他叫李諾，李是他師傅，李氏中醫館前任館長的姓氏，諾是承諾的意思。

  “把這家醫館開下去，掙死人的錢，救活人的命”，三年前師傅臨終之時對李諾這樣叮囑

  “我有選擇嗎？”，李諾舉起左手，“醫館不開我會死的”

  “你會感激我的”，師傅帶著滿意甚至有些得意的笑容走了，李諾在暗室裏等了他整整七天，他沒有再回來。

  他這輩子沒有遺憾，李諾這樣告訴自己。

  放下高腳杯，李諾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時間是淩晨四點半，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小時。

  手不疼，腦袋又開始疼了。

  從暗室出來的時候李諾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衣櫃裏沒有活蹦亂跳的大蜘蛛，地上也沒有鋪設圖釘，甚至連床上都沒發現任何異常。

  “也許她今天累了，或者是激情被昨晚那兩個賊耗盡了”，許諾一邊琢磨著，一邊拉開了次臥的門。

  踏出門口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還是太單純了，雙腳禁錮在地麵，身體隨著慣性前傾，一個標準的狗吃屎。

  還他媽真的有屎，黏糊糊的，聞起來香噴噴，舔一口甜甜的，應該是巧克力蛋糕。

  “哈哈哈哈……”，客廳的燈亮了，一個穿著睡衣的女生從主臥走了出來，她的手裏舉著手機，“惡搞哥哥的第67天，成功！”

  李諾從粘膠墊上爬起，鞋已經拔不出來了，隻能光著腳，滿臉的奶油掩蓋不住他憤怒的目光，“你要是敢發出去，我就殺了你！”

  “怕什麽？”，女生放下手機，“又看不到你的臉”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無聊！”，李諾大聲說道

  “我總要找點事做啊”，女生故作委屈的回道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有意義的事情”

  “可我的人生每天隻有三個小時，又是大半夜的，我能幹些什麽呢？”

  “你可以拿把掃帚去幫清潔工人掃大街啊”

  “太辛苦了”

  “那你可以看看書，學習學習”

  “沒意思”

  “實在不行你就玩玩遊戲，王者榮耀”

  “玩膩了”

  “惡搞我就不膩嗎？”

  “嗯”，女生用力的點了下頭，拿起手機在李諾眼前晃了晃，“你看，我的短視頻賬號已經有一萬個粉絲了”

  “把它給我！”，李諾一個飛撲

  “不行！”，女生死死攥著手機，任憑李諾這怎麽用力，就是不撒手

  “放手！你這個神經病！”

  “不要……喵～”，情急之下女生發出一聲貓叫，唯妙唯俏，“我們有過約定，互不幹涉對方的生活，你忘了嗎？”

  “你的生活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你又何嚐不是呢？”

  李諾猛地鬆開了女生的手，後退一步，表情略顯尷尬，“我沒有露臉對不對？”

  “我給你打了馬賽克”

  “如果有人認出我，你就完了”

  “知道了”，女生莞爾一笑，“冰箱裏有宵夜，自己去吃吧”

  李諾擦去臉上的奶油，走到冰箱前打開冷藏區的門，一顆嘴裏塞著饅頭的人頭直不楞登的看著他。

  “李哆啦！”，李諾用力的關上冰箱的門，“你有病吧！”

  “哈哈哈哈……”，女生笑得花枝亂顫，“放心，這段我不會發的”

  “嗚嗚嗚……”，冰箱裏傳出來叫喊聲

  李諾再次打開冰箱，人頭一口吐出了嘴裏的饅頭，“放……放我出去，這……這裏好冷啊！”

  “你自找的！”，李諾沒好氣的說道

  人頭瞅了一眼女生，“是……是她把……把我放進來的”

  “哎……”，李諾無奈的歎了口氣，抱起人頭連同一包方便麵一起拿了出來。

  將人頭放在餐桌上，李諾拿著方便麵正要往廚房走。

  “我……我也想吃”，人頭可憐巴巴的說道

  “我去給你們做”，女生一把搶過方便麵，笑嘻嘻的衝進了廚房。

  “我李諾就是餓死，從這樓上跳下去，也絕對不會吃你做得一口飯的！”，李諾對衝著廚房的門大喊道

  不一會兒女生端著兩個熱騰騰的大碗走了出來，“給你們加了荷包蛋還有火腿”

  李諾看著碗裏的麵，再看看人頭的臉，他和自己一樣，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不安。

  “我對天發誓”，坐在兩人中間的女生舉起了一隻手，“我李哆啦要是在這麵裏搞鬼的話，就……就不得好死！”

  李諾與人頭對視一眼，還是沒有動筷。

  “那你們想讓我怎麽樣？”

  “如果你在麵裏搞鬼，就刪掉你賬號裏的所有視頻”

  “可以”

  “並且保證再也不玩那個……那個叫什麽來著？”

  “顫音”

  “對，就是那個傻b軟件”

  “沒問題，我發誓”

  李諾深吸一口氣，挑起一筷子麵送進了嘴裏。

  真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