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曹操的心頭恨
作者:風吹過的沙      更新:2021-01-06 02:13      字數:4390
  這名故作神秘的文士不是旁人,正是職方掾陳正。

  陳正在得了顏良的授意從並州尋找突破口後,便開始梳理起與並州有關的各項線索和人員。

  而已經投降被安置在南行唐縣的張坦和他手下們便是一個很值得利用的目標。

  職方司對這夥人就從來沒有輕忽過,為此還特意調了在房山囚徒鬧事中建了大功的亭長丁武與求盜過謙來分別出任南行唐縣丞與張坦住處附近的亭長,加強對這夥人的監視。

  巧的是,就在前幾天,南行唐以西的幾個鄉裏有人反映,有個陌生人在詢問搬遷來此地黑山賊的消息。

  奇怪的是,沿途的亭舍都沒看到過這麽一個陌生人路過。

  若是放在別處,這種情形或許也就被人忽略了。

  但在南行唐,這個細微的線索就被縣丞丁武給留意到,並且派出人手一路詢問盤摸,發現這個陌生人最終消失的地點正是張坦的住處附近。

  丁武當時便猜測到可能有人從黑山裏出來,去找了張坦。

  他便把消息立刻稟報上去,並且派出人手在張坦等人宅邸附近監視。

  前幾天並無成果,不過在昨天夜裏,他們的埋伏終於有了收效。

  當長毛從張坦後院悄悄潛出去的時候就被盯上了,但丁武怕打草驚蛇並未立刻動手,而是等長毛跑遠了後才下手捕拿。

  那長毛倒是個悍匪,雖隻有一口匕首,但也與亭卒們激烈搏殺。

  亭卒們為了避免傷亡,隻得放棄了活捉的打算,將其格斃當場。

  由於未能活捉賊人,沒有拷掠出口供,不知道此人來找張坦何事,丁武便沒有驚動張坦,而是稟報給陳正知曉。

  陳正得訊後便來到南行唐,得知情況後察覺出內中必有蹊蹺,便持著長毛的頭顱前來嚇唬張坦,試圖撬開他的嘴。

  這一刻,陳正站在門口,整個身形幾乎把門口給遮擋住,夕陽照在陳正的背後,將他的麵容全都隱藏在陰影之中。

  隻聽他冷冷地說道:“說吧!你隻有一次機會!”

  這個令人有壓迫感的角度讓張坦感到壓力山大,立刻跪倒在地道:“我說!是我侄兒派人來聯絡我,慫恿我……慫恿我重新回黑山。可是我已經接受招撫,哪裏願意理會他們,更無作亂謀反的意圖,還望君子洞察啊!”

  見張坦還算配合,陳正微微點頭道:“來人是如何與你說的,且一一交代莫要隱瞞!”

  張坦道:“他說我侄兒如今在羊頭山安身,麾下聚攏了數千部眾,背後還有並州刺史高幹暗中支持,還說如今黑山以我資曆最深,想讓我去主持大局,與常山為敵,為張燕報仇。”

  “那你是怎麽答應他的?”

  “我……我我自然是一口回絕,說人心思定,還勸他洗心革麵……”

  陳正厲聲打斷他道:“我看你是與他相約共同起事吧!”

  “我不是,我沒有,我……我哪裏敢啊!”

  “哼哼,這些整日價與你飲宴的人裏,有哪些願意隨你作亂的?”

  “我真沒有……”

  張坦急於洗脫自己,但他發現陳正那陰影中的眼神牢牢盯著他,好似隨時就能將他吞噬一般,便不敢在虛言搪塞。

  “王二虎他們幾個曾在酒宴中多有抱怨,還慫恿我作亂,不過我沒有答應。”

  陳正道:“給他紙筆,讓他把人名都寫下來!”

  藏在黑暗中的扈從鑽了出來,給張坦遞上紙筆,讓張坦寫下那些人名。

  陳正看了一看,發現和丁武、過謙等人平時報上來的人員基本相符後道:“哼,還算老實。我且問你,若是現在放你回黑山重新當個山寨頭目,你可願意?”

  張坦連忙撇清道:“不不不!罪人在此地待得很好,不敢再回黑山過那提心吊膽的日子。”

  陳正道:“若是一定要讓你去呢?”

  張坦聞言一愣,以為來人要強加給自己罪名然後好除去自己,驚恐地說道:“罪人隻想苟活,還請君子放我一條生路啊!”

  張坦是真怕了,說這話的時候淚涕俱下,還連連往地上磕頭。

  陳正見他一副膿包模樣,心裏一陣鄙夷,說道:“起來吧!我還沒想殺你,你怕個什麽!”

  張坦半信半疑地爬起身,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鼻涕,問道:“那君子的意思是?”

  陳正道:“今天我來你家裏之事並無人看到,你大可放心。

  待我離去後,你可將此名單上的人一個個單獨叫來,私下將張臨之事說與他們聽,問他們可願隨你一同前往。

  不管他們是否願意都不必勉強,然後將他們的回答記錄下來,我自會遣人來問。

  記得,不可泄露我與你的對話,也不得暗示彼輩,我會派人盯著你的!”

  張坦道:“是是是,我一定照做,一定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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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都。

  大漢司空、行車騎將軍事、武平侯曹操率領大軍誌得意滿地從汝南返還。

  從去年一直到今年初,曹操的日子一直過得不怎麽順利。

  先是劉備背叛,奪取徐州,然後又麵臨袁紹數十萬大軍壓境。

  雖然在官渡一役費盡心機終於抵擋住了袁紹的攻勢,但因為種種原因未能擴大戰果,如今東郡、濟北等地還在袁紹的手中沒有收回來。

  在去年末今年初的時候,曹操率領的部隊在濮陽城下凍餓交加不得不暫且退兵。

  當時他的心中是絕望的。

  官渡之戰,袁紹如此大敗,他都無法乘勝追擊,那待袁紹緩過氣來,自己還能再來一次官渡之捷麽?

  出戰不利的曹操返回許都,舔舐傷口,稍稍恢複了些元氣。

  好在朝中太尉楊彪被罷、司徒趙溫如泥塑木胎一般明哲保身不預政事,除開少府孔融等人偶爾吠吠叫喚幾聲,朝中再無人能掣肘,讓曹操可以放開手腳獨斷朝綱。

  經過荀彧、荀攸、賈詡、郭嘉等人的勸導,曹操決定暫緩一緩與河北的交鋒,轉而掉過頭來收拾其餘人。

  如今海內,除開袁紹之外,李傕郭汜早已授首,張楊楊奉也俱都消亡,黃口小兒孫權竊據江東鞭長莫及,荊州劉表實力強雄不可輕敵,唯有汝南的劉備最是礙眼。

  在曹操看來,劉備這廝簡直就是忘恩負義的渣男代表。

  當初他在徐州被呂布打得媽媽都認不得的時候,全靠自己收留了他,還幫他報了仇。

  雖然事後自己沒把徐州交還給他,不過也給了他個豫州牧當當,在朝廷裏領領俸祿養養老豈不美哉!

  不料此人像泥鰍一樣擅於鑽營,居然與皇帝小兒攀扯上了關係,當上了什麽狗屎“劉皇叔”。

  虧得自己信任於他,讓他帶兵去收拾已經是塚中枯骨的袁術。

  可他竟然半道上就打了我的將,奪了我的兵,還帶人搶了我的徐州。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嬸嬸不可忍,自己親自帶兵去徐州,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給料理了。

  但這廝居然又逃得一條生路,還混去袁紹那裏,幫著袁紹對付自己。

  在自己與袁紹兩軍對峙的時候,這廝竟又如泥鰍一樣鑽去了汝南,與黃巾餘孽們從背後捅了自己一刀。

  乖乖不得了,這廝心狠手辣居然想直搗黃龍奇襲許都,把皇帝小兒搶去。

  這還了得,幸好自己留了一手,留從弟曹仁在雒陽、許都之間駐守,成功挫敗了劉備的**行動。

  劉備就如同打不死的小強一般,每次慘敗過後不久就能東山再起,令曹操著實忌憚。

  所以這一回,曹操的兵鋒所指便是汝南。

  與在兗州連續吃癟的境遇截然相反,這次汝南之行可謂是順風順水。

  原本占據汝南大片領地的黃巾賊龔都、劉辟簡直不堪一擊,甫一接戰就土崩瓦解。

  曹操原以為劉備是塊硬骨頭,要花費一番工夫,沒想到劉備竟然不敢應戰,隻派出關羽張飛率領疑兵虛晃一槍,自己又如條泥鰍一般逃了。

  這次他逃去的方向是荊州,多半是要依附荊州牧劉表。

  曹操當時連戰連捷,正在興頭上,便想要來一出宜將剩勇追窮寇,徹底捏死這條滑不溜秋的老泥鰍。

  不過荀攸、郭嘉等謀士卻勸阻他見好就收,不要輕易進兵荊州。

  理由是如今與袁紹之間關係惡化,勢難緩解,不宜再樹強敵。

  雖然是追擊劉備,但一旦進入南陽,勢必會讓劉表精神緊張,難免會有過激反映。

  其實曹操與劉表之間遠沒有那麽和睦,就在今年早些時候,劉表還趁著曹操在兗州被袁紹牽絆住手腳,趁虛而入攻打曹操實際占領的西鄂等地,算是差不多拿下了整個南陽郡。

  不過曹操也是個能隱忍的性子,一方麵實在抽不出手,另一方麵顧忌與劉表全麵開戰,索性放棄了在南陽的勢力。

  被眾人一番勸阻下,曹操也就坡下驢,把汝南妥善安排了一番後回師許都。

  如今天子都許,許縣位於潁川郡,與汝南相連。

  當劉備與劉辟、龔都在汝南搞事情的時候,許都之內人心浮動,頗有些人跳上躥下,妄圖從曹操的陰影中掙脫出來。

  但當曹操挾著汝南大捷的威勢返回許都時,朝堂上就全都消停了。

  就連平日裏蹦躂得最歡的少府孔融,也在飲宴時頗唱了幾首詩,為曹操歌功頌德。

  不過曹操剛剛回到許都,就驚聞了一個噩耗,他布置在幽州,安插在袁紹身後的棋子鮮於輔和閻柔居然雙雙兵敗。

  而這個驚人的消息,居然是來自於一封從河北明發來的表章。

  由於袁曹之間實際上處於敵對狀態,河北已經有多時未有向朝廷上表章,更遑論是沿途郡國均可查閱的明發表章。

  這封表章中對幽州之戰著墨頗多,將鮮於輔與閻柔勾結鮮卑胡人侵擾漢家郡縣的惡行描繪得尤其詳細。

  在表章中的,袁熙、顏良諸將在偉光正的大將軍袁紹英明領導之下,挫敗了鮮於輔和閻柔的陰謀,驅逐了鮮卑人,保衛了漢家百姓生命財產安全。

  為此,特地向朝廷請示,為此戰中生俘閻柔斬殺鮮於輔的最大功臣顏良請功。

  這封表章可謂是赤果果地打臉曹操,原本朝中群臣隻知曉曹操力主拜鮮於輔為左度遼將軍,閻柔為護烏桓校尉,但哪裏知道遠在幽州的鮮於輔和閻柔是什麽人,做了什麽事。

  這下可好,鮮於輔和閻柔被描繪成陰險惡毒勾結異族殘害漢人的惡徒。

  那麽,力主提拔二人的曹司空又……呃……曹司空當然沒有錯,一定是這兩個惡徒欺騙了曹司空。

  當然,這都是外人的看法。

  司空府邸內,郭嘉向曹操說道:“明公,在下慚愧,在幽州的籌劃竟然大敗虧輸,惹得天下人恥笑。”

  沒錯,鮮於輔、閻柔等人在幽州搞的事情,正是郭嘉在背後策劃,向曹操建議,並通過特殊渠道傳遞到幽州。

  當時曹操剛從濮陽撤兵回來,而河內、濟陰、濟北等處一直處於膠著狀態,河北軍隱隱間有重振聲威的趨勢。

  郭嘉便建議效法老泥鰍劉備在汝南做的事,讓鮮於輔、閻柔等人在袁紹的背後也捅一刀。

  曹操知道袁紹把幽冀精兵都調到黃河沿岸,背後勢必空虛,若是鮮於輔、閻柔驟然發難很可能收獲奇效,便準允了郭嘉的建議,沒想到卻丟了夫人又折兵。

  曹操寬慰道:“奉孝不必自責,遠在數千裏外之事究竟如何還未知曉,或許袁本初此表章純是虛言。”

  曹操和幽州一直有特殊渠道溝通消息,不過這消息卻在漁陽開戰後基本斷絕了,導致眼下曹操竟然難以分辨袁紹表章中所言內容的真偽。

  郭嘉道:“袁本初敢於明發表章,此事或於細節上有所出入,但多半不為假。因我策之急進,竟使明公失一得力臂助,在下難辭其咎!”

  曹操把這封表章看了又看,歎道:“奉孝不必如此,我當初見鮮於輔時,以為此人精於謀略通曉兵法或能成事,不想竟如此不中用。

  不過想來也是,他敗於顏立善之手,倒也敗得不冤!誰人又知道此人剛剛剿滅了黑山張燕,竟然馬不停蹄去往幽州,還連戰連捷。

  哎……!

  罷罷罷,此人著實是老夫心頭之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