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將軍必勝
作者:風吹過的沙      更新:2021-01-06 02:13      字數:4501
  在具裝甲騎還沒有成規模投入戰鬥的當下,漢人步卒對上騎兵尤其是遊牧輕騎兵並不會顯得十分弱勢。

  因為胡人騎兵通常習慣佯作衝鋒,並在步兵陣外左右飛奔拋灑箭雨,恐嚇步陣過早地放箭,或是隊形鬆散給予他們可乘之機。

  然而討逆營的戰士們都久經考驗,在日常訓練時候,就經常有友軍模仿胡騎的襲擾恐嚇戰術給他們當陪練,大家早就習慣了如何麵對騎兵。

  即便是這一次闕機發了狠,一上來就驅趕輕騎兵硬衝討逆營的步陣,也不能使得討逆營步卒有所動搖。

  而討逆營步卒的步槊與馬槊一樣長,在固守結陣的時候,前排步卒更可以把槊尾的鐵鐏插進地裏作為支點,比平時持握的部位更靠後,讓槊刃往前伸得更長。

  氣勢洶洶的鮮卑騎兵再如何縱躍挪騰都無法繞開上中下三層長槊,紛紛撞在了長槊叢林上。

  巨大的衝撞力的確撞斷了一些長槊,一些緊握長槊死死不退的步卒?因為承受到了巨力而受到內傷,讓首當其衝的步陣受到了一番震蕩。

  不過第一波撞上來的鮮卑人還是很難攻擊到討逆營步卒,他們用的武器五花八門,大都是刀與釘錘這種短兵器,即便他們騎術精良在戰馬撞上長槊的那一瞬間從馬背上高高躍起,仍然嫌武器太短,夠不到人。

  後排的長槊兵們則十分警惕地戳刺出長戟,將這些縱躍而起的鮮卑人一一戳死。

  當前方的袍澤戰死、受傷後,後排的同伴毫不畏懼地頂了上去,將產生的漏洞補全,使得整個長槊陣雖震蕩起伏,但始終屹立於陣前不倒。

  身處後排的闕機看到這一幕既震駭又絕望,他知道這次漢人是有備而來不好對付,所以已經用出了平時絕對不會輕易使用的人海衝撞戰術,沒想到仍舊沒有能夠打開局麵。

  這些漢人為何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完成結陣,還如此堅固,令人有牢不可破的感覺。

  第一波騎兵衝撞已經盡數死在漢兵陣前,造成的效果十分有限,反而在步陣前躺倒了一堆受了重傷卻還沒死去的戰馬啾啾嘶鳴。

  鮮卑人終究是不習慣這種傷亡慘重的硬衝戰術,在見到第一波部眾並無起效後,任是闕機再如何驅趕,也沒人願意再拿血肉之軀去硬抗長槊叢林。

  他們下意識地又開始在討逆營步陣外左右遊走用弓箭騷擾,但這對於衣甲精良的討逆營戰士而言根本就形成不了大的威脅,反而是他們身後的弓弩手們射出的箭矢對敵人的威脅更大。

  就在闕機在此處耽擱的一段時間裏,侯尼於也在帶人往回趕。

  然而與闕機先前的從容撤走不同,侯尼於明顯要狼狽得多。

  在他的身後有牽招的烏桓突騎緊追不舍,在他的北邊有牛大率領的騎兵包抄,在他南邊還有小股小股的騎兵持續騷擾,可謂是危機四伏。

  侯尼於想著趕緊逃回塞障營地,可以以塞障裏的留守人馬為依托,擺脫這個困境。

  當他看到前方闕機的高大馬鹿旗時,心中頓時一陣輕鬆,心想若是闕機的本部兵馬還在,他與闕機聯手,倒是與身後的追兵有一戰之力。

  如此多的人員同時奔馳,揚起的煙塵簡直遮天蔽日,塞障處的顏良與闕機幾乎是同一時間便發現了遠處的狀況。

  顏良對此早有預料,心想這些兵馬包抄過來後,他有信心一口吃下麵前的闕機所部。

  闕機方才就在丘陵邊上險些與漢人的伏兵交手,自家營地又被漢人占據,且這些漢人的堅韌程度超乎想象,知道這定然是漢人下的套子。

  他雖見弟弟侯尼於帶著人飛奔而來,但心中殊無歡喜之意,隻為了侯尼於身後那大股追兵而發愁。

  值此危機之時,闕機倒也毫不含糊,直接指揮著部眾脫離戰鬥,從塞障的北邊繞了一圈,竟然棄營地於不顧直接溜了。

  在離去之前,闕機回望了一眼侯尼於,心道:“弟弟,莫要怪哥哥,你若是能逃回來那是最好,若是不能……我也會好生照顧你那幾個小妻子的。”

  侯尼於見闕機的馬鹿大旗突然動了,並不是迎來接應他,而且是向北方遠處移動,心裏那是詫異不已。

  而且在闕機的兵馬移動後,他還看見原本塞障山丘上,居然已經插上了漢人的旗幟,且還有大股漢人列陣而待。

  侯尼於頓時心生不妙之感,他現在前後左右都是敵人,可謂是四麵楚歌十麵埋伏。

  他的第一反應便是追著闕機的步伐,從塞障北側衝出重圍,然而敵人哪裏會如他所願。

  因為闕機的果決,連顏良都沒有反應過來,待闕機已經帶領部眾向北逃逸時,他也已經來不及阻攔。

  這便是步卒的弱點,雖然正麵對抗不虛騎兵,但機動能力不足,騎兵想要撤退,他很難進行攔截。

  但眼見著跑掉了闕機,顏良哪裏還會容許前方被合圍的這股鮮卑人再從眼皮子底下逃脫。

  兩千步卒被他盡數調動起來,擺出了一字長蛇陣,將塞障南北的道路盡數攔住。

  他更是親自率領少量的元氏本營騎兵居高臨下,隨時可以衝殺攔截。

  侯尼於剛剛從山穀裏逃出來的時候,身邊還聚攏了一千五百人左右,但一路奔逃一路被追殺,被騷擾,被阻截,路上損失了不少人手,待到逃到塞障前隻餘下了一千兩百多人。

  若是在平時,侯尼於憑著自身的勇武,帶著這一千多人也敢硬剛漢人的步陣。

  但現在他這一千多人經過了剛才長途逃亡,銳氣已失,麵對漢人步陣的阻截,和身後兩邊的圍追堵截,心中隻存了絕望。

  然而前方的道路已斷,身後的敵人步步緊逼,兩邊也有人攔截,侯尼於已經陷入了絕境。

  鮮卑人是馬背上的民族,也是從小在戰爭中長大的民族,在這種生死關頭,但凡有一絲絲希望侯尼於也不會放棄。

  經過短暫地觀察,他發現唯有南邊一路上騷擾阻截他的騎兵最為薄弱,且塞障南邊的步卒也要比北邊的人少。

  他果斷將旗幟指向了東南方,帶著人往他以為的薄弱環節衝去。

  一旦衝破了這道阻攔,即便是身後追兵再多,侯尼於也有自信可以逃出生天。

  在塞障上觀察整個戰局的顏良對眼前鮮卑人將校的判斷與反應暗暗點了個讚。

  因為闕機是從塞障北邊逃走的,他擔心眼前的這支鮮卑人也緊隨其後,所以布置在北側的步卒要稍多一些,沒想到被眼前的鮮卑將領發現,並抓住了這微小的差距作出反應。

  看來鮮卑人的確是草原上新興霸主,族中人才濟濟,闕機擅於決斷,麵前的胡將也是如此。

  不過顏良卻再也容不得眼前的鮮卑人再逃走,他花費了這麽大的精力,調動了這麽多人手,若是被大股鮮卑人逃了,隻拿下一個沒多大意義的塞障營地,豈不是淪為笑柄。

  這時候鮮卑人已經與塞障南邊的步陣交上了手,雖然鮮卑人並無戰心,但有人堵截在他們逃生的路上,仍是激發出了他們的凶性。

  且因為要作出攔截的準備,各個步陣就不如方才那麽嚴密,彼此之間的聯結處也稍顯空虛。

  侯尼於瞅準了兩個步陣之間的空檔,率領部眾反複強衝,生生被他衝出一個空檔出來,打出了一個突破口,帶著人往前衝去。

  有了突破口後,這個空檔被鮮卑騎兵越衝越大,雖然兩邊步卒已經盡力合攏,拚命向前戳刺,刺倒了不少來不及躲避的鮮卑人,但仍是有不少鮮卑人從空檔中奔逃出去。

  在塞障上的顏良再也忍耐不住,令人擂起戰鼓吹響號角,發出總攻的信號,自己更是親自率著身邊的四百元氏本營騎兵從塞障南邊的坡道殺了下去。

  顏良的目標很清楚,就是那麵馬鹿旗下的鮮卑將領。

  他方才在塞障上看得清清楚楚,這名鮮卑將領的武藝著實了得,手中持了一杆搶奪自漢人的戟,仗著大力生生一個橫掃蕩開了麵前的幾支長槊,讓他得以欺近步卒麵前,接連揮舞武器掃翻了好幾個步卒,鑿出了一個突破口。

  若非此人如此蠻橫,鮮卑人想要衝開突破口,怕是還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有眼力,能決斷,一聲武力強橫,若是此人能夠大難不死,日後必是漢人的禍害。

  顏良決定親自留下此人,將隱患撲滅在萌芽之中。

  雖然他身邊不過四百元氏本營騎兵,但整個戰場環境大優,隻要他能阻止鮮卑人一阻,自會有其餘人跟上來解決戰鬥。

  侯尼於帶人突破了漢人步卒的攔截時,他仗著本人武藝強橫絲毫無損,但他胯下的戰馬卻被刺了兩下,又往前跑了幾步後身體一軟躺到了下來。

  侯尼於的騎術精湛,反應迅捷,在坐騎倒下的一瞬間就跳了起來,避免被壓倒。

  在衝破缺口的時候有不少鮮卑人被刺落下馬,空出了不少戰馬,侯尼於倒是不愁無馬可騎,再身邊親信的幫助下跳上了一匹空閑的戰馬。

  但就是這麽一耽擱,從塞障上殺下來的顏良已經來到了他的側麵,與他身邊的親信族人交上了手。

  元氏本營的騎兵地位一直比較尷尬。

  論親疏,他們雖然要比其他營頭都要更親近顏良,但仍是比不上牛大的短兵曲。

  論戰力,他們雖然也是最先換裝長槊和鎖子甲的騎兵之一,但比起以騎兵見長的房山營而言仍少了點底氣,也少了一些表現機會。

  所以元氏本營的騎兵們大都在心裏憋了一股氣,想要通過戰鬥來證明自己。

  這次他們終於可以跟隨在將軍身邊殺敵,故而人人都卯足了勁,個個都奮勇爭先。

  鮮卑人打了好幾場,又經曆了好一番長途跋涉,早就人困馬疲不堪再戰,被衝擊之下死傷慘重,餘者也都不敢交鋒,紛紛撥馬避讓。

  侯尼於剛剛換好坐騎,見身旁為了保護他的部眾先後戰死,胸中一股怒氣上湧,帶著人便迎上了前頭的漢騎。

  原本顏良還蓄勢待發,沒有第一時間把所有騎兵全都投入戰鬥,因為他擔心麵前的鮮卑將領再度挪騰位置從側麵逃脫,從而追擊不及。

  眼下見那名鮮卑將領嗷嗷叫著向自己殺來,倒是不怒反笑,輕輕拍馬上前。

  侯尼於已經陷入癲狂之態,今天的戰鬥從頭到底都讓他憋屈無比。

  從殺敵到中伏,再到拚命抵抗尋找到逃脫的機會,然後一路被追殺,好不容易逃回塞障,卻又眼睜睜被兄長拋棄,麵對被拋棄的不利境遇,他率部衝破攔截,沒想到又被這股騎兵截下。

  他現在腦海裏的念頭很簡單,那便是殺!殺!殺!

  殺破麵前的敵人!

  給自己與部眾們殺出一條血路!

  在侯尼於不顧生死的衝殺態度感召下,更多的鮮卑部眾隨在他身後越戰越勇,竟然在極度不利的局麵下與元氏騎兵戰得難分難解。

  尤其是侯尼於的那杆大戟舞得虎虎生風,招招都是以力破巧,壓得他麵前的討逆營戰士連連退避,不能力敵。

  顏良看著那些麵容猙獰奮力死戰的鮮卑人,心道戰場上猛將的作用果然不可小覷,可以帶動部眾發揮出超乎尋常的戰鬥力。

  不過論起勇猛,我顏良除了怕關羽,還怕過誰人?

  顏良一聲大喝,讓身前的親信扈從讓開位置,他一個加速向前,手中馬槊瞅準了侯尼於長戟橫掃,舊力已衰新力未生的那個當口,刺向了侯尼於的胸前空檔。

  侯尼於麵對危險,也知道收回長戟格擋已經來不及,果斷地放開長戟,努力地扭腰閃避,更試圖用手去抓握長戟。

  顏良似乎早就預料到他的反應,在馬槊被侯尼於險險扭腰避開的一瞬間,手腕一個抖動,槊刃從右往左一蕩,狠狠抽在侯尼於胸腹處。

  侯尼於本就因為躲避致命一擊而身體重心偏移,再吃了這一下抽打,頓時失去平衡從馬背上摔落下來。

  侯尼於不愧是在馬背上長大,雖然受了重擊落馬,但在倒地的瞬間仍是調整姿勢,避免了腦袋落地,但這一下仍是摔得他七葷八素。

  就這樣,侯尼於還不放棄,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再戰。

  顏良卻閑庭信步地策馬從他身旁經過,手中馬槊輕擺,木柲尾端的鐵鐏順勢掃在侯尼於的頭上。

  鐵鐏與鐵胄相交,發出了一陣輕鳴,本就已經頭暈目眩地侯尼於再也承受不住這一下撞擊,就此暈了過去。

  顏良身旁的元氏本營騎兵們見將軍一招製敵,紛紛歡呼了起來。

  “將軍必勝!將軍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