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舊人
作者:風吹過的沙      更新:2021-01-06 02:13      字數:4717
  顏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泉州後,原本是打算好好待上幾天,安排下事務再進行下一步行動。

  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第二天就有一支兵馬從北邊靠近泉州。

  討逆營對於情報的偵查向來有極為嚴格的流程,在交戰狀態下,平原地形遊騎必須放出到五十裏外,以確保第一時間得知有其他兵馬靠近。

  所以當這支兵馬剛剛進入泉州縣境內不久,前方的遊騎就匆匆傳遞回了消息。

  從遊騎報知的情況說,來人約千人左右,步騎各半,打的旗號是個大大的商字。

  由於此地已經是漁陽腹地,故而前來的多半是敵人,所以遊騎並未上前詢問,直接後撤回報。

  顏良得知後也有些疑惑,此刻鮮於輔被牢牢拖死在漁陽城中,應該是抽不出手來泉州,那麽來的會是誰呢?

  他也不清楚有什麽商姓將領,故而隻能叫來泉州城中大族詢問。

  城中大族劉皓曾輔弼鮮於銀守城,頗知幾分兵事,對漁陽城中的兵將也比較熟。

  劉皓說道:“回稟將軍,來人多半是漁陽長史田國讓手下的曲軍候商宇。”

  顏良道:“噢?此人是何來曆,劉君可為我分說一二。”

  劉皓道:“在下其實與商宇也不熟,此人乃漁陽本地人氏,曾與田豫一同在公孫瓚麾下效力,在公孫瓚敗亡後銷聲匿跡,當田豫被鮮於輔署為長史後,便召商宇到麾下帶兵。其人頗知幾分兵法,有些勇力,算是田豫的心腹,似乎被他安排守護雍奴。”

  顏良點點頭道:“如此便就清楚了,眼下鮮於輔在漁陽,田豫在潞縣,離泉州都太遠,唯有雍奴離此地最近,田豫派此人來泉州倒正合適。諸君如何看?”

  辛儒率先道:“來人隻有千餘人,以之奪回泉州定不足夠,故而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其乃先頭部隊,身後還跟有大股兵馬;二是其還不知曉泉州已然易手,隻是前來助守。”

  徐庶附和道:“我也以為,來人多半還不清楚泉州如今的狀況,大可順勢吞下這支兵馬。”

  吳質道:“拿下這千餘人不難,就怕他身後還有大部隊跟隨。”

  由於此次進軍漁陽本非顏良長遠計劃中事,故而對於漁陽各地的情況偵查還沒有跟上,他隻能繼續詢問泉州本地人氏。

  “劉君,你可知曉雍奴城中有多少兵馬?”

  劉皓忙欠身答道:“稟告將軍,雍奴本非大城,城內兵馬比之泉州尚要少些,至多也就兩三千人。”

  顏良點頭道:“既如此,也不足為慮。”

  顏良如此說了,眾人哪裏還不清楚他的意思,尤其是各將校們更是紛紛請戰。

  最終,顏良仍舊做了甩手掌櫃,讓張斐來全權調派兵力解決來敵。

  這固然是要替張斐立威信,也是讓真定營繼續獲得曆練機會。

  張斐當下就調了一千步卒正麵迎敵,準備在泉州以北的沽水碼頭處迎戰。

  為了確保萬全,張斐還派了一千騎兵從兩邊包抄來敵的後路。

  真定營自身騎兵並不多,隻有兩個曲四百人,所以他還從牛大的短兵曲裏調度了六百人,分從東西兩個方向繞後。

  按照張斐的計劃,並不打斷采取半渡而擊,而是讓他們盡數渡河,然後再以步卒正麵擊潰,騎兵追擊,務必全殲來敵。

  然而當張斐帶著兵馬在沽水碼頭南邊等了許久,卻一直不見來人的蹤影。

  他召來遊騎問道:“你們方才打探來敵到了哪兒?”

  遊騎答道:“一個時辰前在沽水北岸碼頭外十五裏。”

  十五裏官道也就是七公裏左右,用兩個小時走無論如何都能走到了,但如今還未見蹤影,肯定出了問題。

  張斐皺眉道:“再派人去探!”

  遊騎道:“營督,來人離得近了,若是再探定會被發現蹤跡。”

  張斐道:“發現也是無妨,隻管去探。”

  又過了一會兒後,遊騎再度回報,說是來人居然在沽水北岸五裏外的一處鄉亭裏停了下來,還派出兵馬來到北岸碼頭偵伺。

  張斐疑惑地道:“咦?明明再趕上一陣子就能到泉州了,為何卻停在了那兒。”

  “難道是爾等的的行跡被發覺了麽?”

  遊騎答道:“應當不會,我等都提前占好要道,掩藏在樹林山丘之後,隔開老遠就返回報告。”

  張斐思忖片刻道:“既如此,那便繼續等待,看他會不會渡河。來人,知會牛大與公孫壽,讓他們再耐心等等。”

  張斐又在原地等了半個時辰還是沒等來敵人,倒是被派去右翼設伏的公孫壽趕了回來。

  公孫壽是公孫瓚從弟公孫越之子,在公孫瓚覆亡後與趙霄等人一起流落黑山,其後又一起投附顏良。

  顏良最忌諱的是自己麾下兵馬出現小團體,故而他們這小團體也在之後被打散分到各個部曲裏。

  趙霄先是在短兵曲任屯長,如今積功升遷為上穀牧苑曲軍候輔弼夏侯衡。

  大眼、瘦子等人被分配到石邑營裏,參與了黑山之戰。

  而公孫壽則被分配到真定營中,因為他出身幽州,精於弓馬,很快便被張斐委任帶領真定營的騎兵。

  公孫壽匆匆趕來,向張斐問道:“在下先前不知來者何人,不過在詢問遊騎後方才得知是打著商字旗號,營督可知來人名姓?”

  張斐道:“我在軍議時曾聽泉州大族劉皓言此人乃漁陽長史田豫麾下親信部將商宇,山祇可是識得?”

  公孫壽雖說實掌兩屯騎兵,但因為一直沒有實戰的功勳,還隻是當初剛剛投附後被任命的屯長,所以他也沒有資格參加軍議,就不知道來敵的具體信息。

  眼下聽張斐這麽一說,公孫壽立刻答道:“回稟營督,商宇正是在下舊識,曾與在下和趙霄等人相熟。”

  張斐一拍腦袋道:“我卻是忘了,山祇你應當與田豫也打過交道吧?”

  公孫壽無奈點點頭,他當然與田豫相熟,當年田豫是劉備的小弟,而劉備是他從父公孫瓚的小弟,當初這些人見著自己可都畢恭畢敬著呢!

  如今公孫家沒落了,公孫壽曾經也十分想不開,不過好漢不提當年勇,經過黑山那段時間的流浪,他心態也平和了許多。

  公孫壽答道:“在下與田國讓的確相識。”

  張斐道:“嗯,我卻是忘了此事,下次軍議時應當把你帶上,若是將軍有事垂詢,方便你回答。你此來可是專為這商宇而來?此人前來支援泉州,卻在沽水北岸駐足不前,不知是何意思。”

  公孫壽答道:“回稟營督,若是設伏等待旁人,或許能得手,但若是設伏對付商宇,怕是難有成效。”

  張斐驚訝道:“哦?此話怎講?”

  公孫壽道:“商宇此人當年在我從父麾下白馬義從中專司負責遊騎偵伺,也曾多次與鮮卑、烏桓部族遊鬥,嗅覺極其靈敏,為人也極為小心,斷不會貿然前行。

  他駐足沽水北岸,估計便是對前路已經生了疑心,怕是不會再輕易渡河了。”

  張斐道:“如此說來,我倒也不能小瞧了此人。”

  他轉念一想,既然公孫壽與商宇舊日有交,是不是能招降此人?

  此人如今負責守衛雍奴,若是能招降他,豈不是可以兵不血刃拿下雍奴。

  張斐道:“既然我等的布置他有所察覺,那再設伏下去也是無用。山祇與他相熟,何不前往遊說一番,勸其棄暗投明,莫要再助紂為虐?”

  公孫壽猶豫了一下後還是答道:“這個……在下隻能一試,未有十足的把握。”

  張斐道:“無妨,試試總是無錯。”

  公孫壽滿懷心事地往回趕,準備回到自己的部曲把指揮任務移交一下,然後親自去北邊見商宇。

  不過他剛離開張斐處不遠,身後卻有人騎馬追來,喊住了他。

  公孫壽一見來人是軍謀掾徐庶,便問道:“不知徐軍謀有何吩咐。”

  徐庶道:“公孫君欲要往說商宇,不知心中可有腹稿?”

  公孫壽一愣道:“這隻是臨時起意,尚未有所準備。”

  徐庶道:“那我便陪公孫君走一遭,順便與公孫君商量一下當如何遊說,如何?”

  公孫壽大喜道:“那就有勞徐軍謀了。”

  在與徐庶商量了一番後,公孫壽帶著幾名親信匆匆北上,渡過了沽水,尋到了商宇的營外。

  果不其然,公孫壽還沒靠近,便被潛在沽水北岸碼頭附近的敵方遊騎被發現,上前來盤查他的身份。

  “來者何人?所來何事?”

  公孫壽答道:“你便答複是昔日白馬故人來訪。”

  遊騎愣了一愣,然後便沒再問下去,匆匆離去回報。

  公孫壽見行跡被發現,便篤篤悠悠地沿著官道前行。

  五裏路轉瞬便至,當他來到前方鄉亭時,隻見有一名高大的男子正被一些護衛擁簇著站在亭外等候。

  那人遠遠見了公孫壽的蹤影也是一愣,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後一邊往前走一邊問道:“來者……來者可是公孫……山祇兄?”

  公孫壽笑著答道:“嗬嗬嗬!博方兄還認得愚弟,久違了!”

  得了肯定的答複後,商宇哈哈大笑道:“當日薊侯敗後,我狼狽逃歸家中,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山祇兄了,今日得見,不甚欣喜!”

  二人湊到了一起彼此打量,發現對方都比往日要滄桑了不少,都不勝唏噓。

  公孫壽道:“博方兄倒還是在田國讓麾下?”

  商宇點頭道:“是啊,田長史心係我們這些故人,對我等多有照拂。你呢?這幾年是怎麽過的?”

  公孫壽答道:“我當日與趙霄一起逃離易京,往黑山去尋從兄,不料到了張燕處卻得知從兄已然被屠各所殺。

  當時我們走投無路,便隻得托庇於張燕,聽其調度。

  其後,張燕與常山開戰,我等見張燕必敗無疑,而常山太守驍勇善戰,治民有術,便離開黑山前往依附。

  如今我正在新任度遼將軍顏立善麾下任事。”

  商宇聽了後略一沉默,然後說道:“能夠脫身便好,能夠脫身便好,想當初我等跟隨薊侯轉戰多地多麽逍遙愜意,往事再也不複返咯!”

  公孫壽道:“哎……!從父既敗,公孫家已經沒落了,休要再提了,我等還是放言當下吧!”

  雖然商宇大約猜出了公孫壽的來意,先前還不太願意接茬,但被公孫壽如此暗示,還是答道:“山祇兄對當今天下形勢又如何看待?”

  公孫壽略一思忖後答道:“當今天下袁曹二公以黃河為界,劃河而治,其餘如劉景升、孫仲謀、劉季玉之輩皆割據一角不成氣候,比之從父當年各地紛亂諸路交攻,天下形勢已經明朗得多。”

  商宇點頭附和道:“誠然,天下漸有安定之相,曹司空扶保天子,已得大義名分,天下英雄無不望風景從。山祇兄何不效勞朝廷,求個一官半職?”

  公孫壽道:“曹司空在許都的所作所為眾說紛紜,暫且不提,不過你我俱是武人,知曉這天下江山,終須靠手中的兵馬刀劍來定,而非什麽所謂的大義名分。”

  商宇道:“話是如此說,不過我可是聽聞去歲時,曹公在官渡以少敵多,大敗袁公數十萬大軍,袁公更被氣得口吐鮮血,至今病痛纏身不能理事,怕是河北之地也將為曹公所有。”

  公孫壽道:“博方所言多是事實,若無一人,則河北危矣!”

  商宇道:“山祇說的那人,可是顏……”

  公孫壽道:“正是昔日的討逆將軍、常山太守,如今新近授命度遼將軍的顏將軍!

  顏將軍在白馬、陳留、濟陰、烏巢、官渡連敗曹軍十數大將,更險些陣斬曹操,力挽狂瀾保得河北安定。

  回到常山後,用了不過半年多的時間就解決了盤踞黑山近二十載的張燕,更將常山治理得有如盛世景象。

  在幽州之事起後,輕兵突進,不過數日便收複馬城、寧城、廣寧三城,俘獲閻柔,收服鮮卑諸部。

  更千裏轉進泉州,一戰克定,抄了鮮於輔的老巢。

  有顏將軍在,曹操安能染指河北尺寸之地乎?”

  公孫壽一番話徐徐道來,聽得商宇驚訝不已。

  他雖然聽聞過顏良的一些事跡,但因為消息阻隔,尚不清楚閻柔敗亡之事。

  須知閻柔可是鮮於輔最重要的盟友,若沒有閻柔和他掌控的鮮卑人牽製,光靠鮮於輔一個人的力量當然不可能與袁熙翻臉。

  而就在三天之前,田豫得了鮮於銀的書信,書信中鮮於銀信誓旦旦說泉州牢不可破,田豫也是為求完全才派商宇前來支援。

  商宇雖然察覺出一路上被多股不明身份的遊騎偵伺,故而止步不前欲要打探清楚前路。

  他以為,或許泉州被圍,來人攻城不利打起了圍點打援的心思,卻哪裏料得到泉州城已經易手。

  商宇沉默片刻後才問道:“山祇兄這是來作說客的麽?”

  公孫壽淡定地說道:“我隻是來見一見故人敘敘舊,順便談談眼下天下之勢罷了。俗話說得好:‘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欲要如何選擇,博方兄當有自己的判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