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重歸故地
作者:風吹過的沙      更新:2020-04-21 10:45      字數:4401
  三國求生手冊最新章節

  虎頭山東南方向四十餘裏處的老槐穀,因為地勢平坦,原本是張燕用來訓練各寨精兵的重要所在。

  當時老槐穀中營帳遍地,人聲鼎沸戰馬嘶鳴,端得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然而,誰人又料得到,這番景象竟然是堂堂黑山軍由盛而衰的轉折點,更可能是最後一次如此風光。

  三月底時,顏良帶人夜襲虎尾寨,一戰而下,又乘勢引誘杜長輕兵追擊,設下重重埋伏大敗黑山賊,斬殺賊兵賊將無數,生俘大將杜長。

  其後又乘勝追擊至老槐穀,將逃到此地苟延殘喘的賊兵繼續衝散,更一舉焚毀了賊人們辛辛苦苦搭建起來的營寨。

  老槐穀因此荒廢,雖然其後張燕也曾駐紮在此指揮前線反攻虎尾寨,但早已沒了之前大練兵時的盛景。

  直到一個月前,又有一支人馬來到此地紮下營壘,然後一支支部隊漸次開進,重新又把寬闊的老槐穀填滿,一個個營寨一頂頂帳篷又重新搭建了起來。

  老槐穀內長著了諸多茂密的槐樹,此穀也因此得名,不過在賊兵們在此練兵時,山穀中間礙事的槐樹已經被盡數砍伐了去,倒是山穀周圍的槐樹還得以保存。

  此刻,在山穀邊緣一處矮丘上,正有一個中年男子坐在一株茂密的老槐樹下發呆。

  這中年男子正是張燕曾經的頭號親信部將杜長,他望著麵前重新布滿山穀的營寨與帳幕,恍惚以為回到了兩個多月之前。

  當時他正是此處山穀的主將,萬餘兵馬聽他的號令,堪稱是除了張燕之外,黑山軍中威勢最盛的將領之一。

  而如今,重歸故地的杜長卻已經成為了一名任人宰割的階下囚,讓杜長不免感歎一句世事無常。

  自從三月底那一場大敗之後,兜兜轉轉地杜長被押到元氏城,期間經受了好幾撥人的先後審問。

  杜長出身博陵大族,但加入黑山軍時日已久,也沾染了一些彪悍氣息,若是往常裏他以為自己必然和王當、孫輕一般死路一條,肯定拒不配合。

  不過,那天在虎尾寨前他被顏良當麵嗬斥了一番,內心暗暗生出一絲悔意,又從顏良的話語裏聽出不打算取他性命的意思,所以杜長便沒有那麽死硬,被逼問了幾番後便挑挑揀揀地交代了一些黑山內的虛實。

  或許是因為他願意配合,常山人並沒有太過為難他,也沒對他嚴刑逼供,吃食上也不虐待他,隻是拖著既不嚴懲也不寬釋,讓杜長心裏一直惴惴不安。

  這一次,常山人重新殺入黑山,還把杜長給稍待了上。

  重歸故地的杜長雖然不明白為何,也不敢明著問別人,隻是心裏不免暗暗揣測,是不是顏良要令自己去與張燕說和?又或者是讓自己去招降那些小山寨?

  若真的是如此,自己要不要答應呢?

  答案自然是明顯的,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呢,自己現在可是任人拿捏。

  隻不過,自己的麵子還能起幾分作用,張燕會聽自己的勸告麽?那些小山寨首領會聽自己的麽?

  若是事情辦成了,那自己算不算得上有些微功,那顏良能看在這事情的麵子上放自己一馬麽?

  然而,這些事情都隻存在於杜長的想象之中,他來到老槐穀也有些時日了,但卻始終沒得到什麽有分量人物的接見,更沒有接到什麽需要他去做的任務。

  杜長也曾旁敲側擊地問派在他身邊的那些“護衛”,可是那些人也是一問三不知。

  到並非是護衛們有意隱瞞,混熟了之後,他們對於杜長問的一些問題也不瞞著,隻要不涉及機密多是有問必答,但他們也不知道上邊帶杜長來此地有何用意,隻是交代好生看護。

  杜長在這穀中的待遇倒著實不錯,除開一些機密要地之外,並不禁他到處走走看看,隻要不出了穀口就成。

  就這樣,杜長倒是變成了這個忙忙碌碌的大兵營中一介閑散人士,整日裏到處閑逛發呆。

  眼下,在營寨中間的空地上,正有一些士卒在進行訓練。

  一開始,看到有士卒訓練的時候,杜長便有些忐忑,心想自己會不會被認為窺探機密。

  不過後來他發現那些護衛們並不把這當回事,所以杜長之後也就光明正大地看。

  作為負責黑山軍訓練事務的大將,杜長的眼光自然有獨到之處。

  他看到這些士卒的訓練方法與他曾運用的訓練方法也沒有太大的不同,都是整隊列隊,前進後退,左轉右轉,刺擊劈砍這些基本戰術動作。

  然而,明明都一樣的訓練方法,眼前的常山兵看起來就與自己所練的黑山兵大不一樣。

  因為他發現,常山兵們訓練得更苛刻,動作一定要標準,訓練量更是極大。

  每當有士卒達不到訓練要求,會被負責訓練的軍官輕則苛責重則處罰,而士卒們往往並無怨言,挨罵挨罰之後繼續訓練。

  這在杜長看來是不可思議的,黑山軍雖然稱之為軍,但都是各個山寨湊起來的人馬,若是在打仗的時候畏敵不前處罰也就罷了,訓練的時候如果太過苛責,動輒打罵,下麵的士卒們不鬧翻天才怪。

  所以說,杜長在練兵的時候,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馬馬虎虎就過來。

  他還曾經認為所練的兵馬已經是一等一的強軍了,但看看麵前的這些士卒,才知道坐井觀天是個什麽意思。

  這些士卒列隊嚴整,幾乎都站在一條直線上,前進後退,左右轉身的動作都相當整齊,無論是刺擊還是劈砍,幾乎是跟著軍官的口號一起施為,那一排排整齊劃一的槍頭和刀刃,讓杜長想起了兩個多月前那十分不愉快的回憶。

  他心想也正是因為訓練如此刻苦,才能在戰場上遊刃有餘,自己輸得並不冤。

  杜長以為,這樣強悍的軍隊,肯定是顏良轉戰多年的老卒,故而有這等水平。

  他好奇之下也問過他的護衛,然而得到的答案卻令他大為震怖,眼前這些士卒至少有一半是來到常山後新募的,而且還有一些根本不是正規軍,而是屯兵。

  屯兵屯兵,顧名思義,也就是平時屯田,農閑操練的士卒。

  杜長心想這屯兵怎麽都如此精銳了,還給不給人活路了?

  然而看多了之後,杜長也就漸漸淡然了,因為這些時日來他看到不停有部隊開進山穀,又開出山穀,但凡在此處短暫駐足的部隊都無一例外會進行訓練,而每一支部隊的訓練水平,都相差無幾,甩開他所訓練的賊兵幾條街那麽遠。

  枯坐在樹下的杜長呆愣愣地看著場內的士卒訓練,看得出神之後,連士卒收隊回營都沒發現,直到矮丘下方幾名負責“護衛”他安全的討逆營士卒大聲問道:“杜君,開飯了,我們再不回去就吃不上了。”

  杜長聞言才醒覺起來,立刻站起身朝下方的幾名護衛拱手笑道:“哎呀!抱歉,抱歉,在下光顧著發呆,沒注意時間,咱們這就回去,有勞諸位辛苦了。”

  杜長的笑容和言語間陪著幾分小意,而那幾名“護衛”則分別回禮,口稱不敢,然後擁著他往所居的營寨而去。

  當杜長將將要走到自己所居的帳幕時,南邊的山穀入口處突然來了一大股人馬,揚起了好大的動靜。

  杜長不禁也扭頭看去,隻見來者所打的旗號竟然與他平日裏所見的旗號不一樣。

  他平日裏所見的兵馬無一例外的都打著“討逆營”大旗,然後稍小一些的旗幟則有“元氏”、“石邑”、“高邑”、“建義中郎將”、“常山典農”、“短兵曲”等等,但眼前正在進山穀的兵馬卻沒打“討逆營”旗幟,而是打著“趙國郡兵”和“典農校尉”的旗幟,不免讓杜長感到有些疑惑。

  杜長頗有幾分不恥下問的精神,問道:“這新來的人馬怎麽是趙國人?不是常山人麽?”

  一名護衛看了一眼隨口答道:“嗯!是趙國郡兵,不過仇校尉是自己人,當初是將軍保舉他出任趙國典農的,這次應該是被將軍叫來一起剿賊的吧!”

  護衛隨口一答,但杜長心中卻是大驚,顏良一個常山國相,竟然能保舉其他郡國的典農校尉,還能指揮其他郡國的兵馬,這也太牛掰了吧?

  不過震驚過後,杜長心下也自釋然,因為這些時日已經有太多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方。

  就好比杜長已經通過閑聊中知道,如今老槐穀中居留的幾股兵馬分別出自元氏營、石邑營、高邑營、常山典農等幾處,根據他的眼光,除開常山典農的兵馬稍弱之外,其餘各營均是虎狼之師。

  雖然杜長沒有問也不敢問這些營的兵馬分別有多少人,但他光看那些人馬調動便心裏有個大概。

  在他的觀測裏,前些時日從各處匯集到此處的兵馬至少有七八千之數,負責載運物資的民夫也至少有四五千人。

  要知道這七八千全都是裝備精良,至少能披上皮甲的訓練有素士卒,可不是隨便發把兵器就能拉上戰場的賊兵。

  顏良以一郡之力,竟然能設下這許多營,養如此多精兵,豈不令人驚訝。

  而且,聽那些護衛們說,正在北邊方向用兵的真定營、房山營、上艾營亦是與此處諸營戰力相當的精銳部隊。

  且顏良派人進山作戰之外,總還得在郡中留下一些人守衛吧?

  如此算來,這常山國得養多少兵馬,他顏良如何能夠做得到?

  有了先前的眾多未知困惑打底,這一回新來的趙國郡兵倒也讓杜長漸漸有了些見怪不怪的淡定。

  胡思亂想間,護衛們已經幫杜長把飯打了來,遞到杜長手裏。

  飯菜很簡單,一大碗上好的粟米飯,上邊鋪著一些醃製的菹菜,還有一碗飄著油花雜著野菜的羹湯。

  杜長的飯食與護衛們的飯食是一樣的,並沒有給他特殊待遇,幾人聚在一起便吃了起來。

  這等吃食對於杜長一個賊將而言自然是粗疏得多,然而,杜長也知道,往日裏他手下的賊兵絕對吃不到這麽好的飯食。

  各部賊兵們平日裏的飯食多是些陳粟,或者糜子摻些雜菜就對付過去,幾乎難看到油花,鹽也放得很少。

  然而,常山兵任一普通士卒,都能吃到上好的粟飯,菜和湯裏鹽下得很足,十分下飯,每隔三到五日還能沾到葷腥。

  杜長一邊扒拉著飯一邊想,有這麽好的吃食,怪不得手下人肯用心操練,若是自己也有這麽寬裕的糧秣,自己也能……

  想到這裏,杜長回憶起他這些時日裏看到的那些士卒,那股子精氣神,暗暗歎了口氣。

  是啊,即便是糧秣充足,怕是自己也訓練不出那麽好的兵吧!

  由於杜長的胡思亂想,身旁幾個一起吃飯的護衛都已經把飯吃完,開始喝羹湯。

  他們看著動作木訥,魂不守舍的杜長,都是笑著搖了搖頭,知道杜長的呆病又犯了。

  忽然,他們所居的帳篷外來了數人,其中一人看服色起碼是個隊率或者伯長,來到他們麵前道:“杜長可是在這裏?”

  聽到來人如此說,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護衛中為首的什長應道:“是,我等護衛杜長在此。”

  來人與什長點了點頭,說道:“將軍召見,你們帶他隨我來吧!”

  杜長聞言心中一驚,他知道此處營中所有人口中的將軍隻有一個人,那便是顏良,顏良居然肯召見自己了。

  這驚訝之下,一口飯就沒咽下去,嗆到了喉嚨,杜長立刻漲紅了臉大咳起來。

  來人看了一眼道:“噢?你們還在吃飯?那不急,先把飯吃完!”

  護衛什長道:“怎麽好讓將軍久等。”

  來人道:“將軍說過,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每一粒糧食都來之不易,我等不能絲毫浪費,所以你們還是先吃完,反正不是緊急之事,將軍不會怪罪的!”

  見來人都如此說了,眾人也都沒有意見,紛紛捧起椀吃了起來。

  杜長自然把二人的交談都聽在耳中,那“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的話語,讓他頗多感觸。

  見杜長忙著往嘴裏扒飯,來人說道:“杜君莫要心急,慢慢吃,莫要再嗆到。”

  杜長端著碗,尷尬地與他點了點頭,在一片即將見到oss的忐忑中匆匆扒起了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