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相煎何太急
作者:風吹過的沙      更新:2020-04-21 10:45      字數:4350
  三國求生手冊最新章節

  甄宓有喜之事可非同尋常,顏良如今也已經三十出頭了,隻有一女,並無嗣子,雖說這晚點生兒子也沒什麽不可,但總是越早越好。

  此消息最早通過後宅的仆廝們傳到了隔壁辛長史家,然後就傳得整個相府皆知,再然後整個元氏城的人都知道了此事。

  如今顏良在常山的位置坐得相當穩,一手掌握財權,一手打擊黑山賊,還大舉興學、屯田、修橋造路,聲望如日中天。

  而顏良也與其餘自命清高的太守、國相不同,並不太喜歡聚眾飲宴坐而論道,所以城內上上下下都沒什麽機會逢迎拍馬,眼下國相夫人有喜,還不趕緊表現表現。

  其後的幾天裏,上自辛毗,下至相府小吏,再到常山國內大大小小的士族豪家,盡數前來拜賀。

  對於此等正常合理的人情往來,顏良倒也並不反對,光明正大地接受了諸人的拜賀。

  顏良貴為兩千石大員,實掌一方軍政大權,為了符合他的身份,大多數人送來的禮物都十分昂貴,有赤果果的馬蹄金,有上好的東珠,有成色上佳的玉器,有華貴的刀劍,有稀有的古籍不一而足,更有甚者,以甄宓需要安靜之處休養為名,送上了城外一處上好莊院的地契。

  顏良對眾人的好意一一致謝,一些地方宿老甚至親自接見,親切問候的同時還過問了各家有無優秀子弟薦舉等等。

  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漢代執行薦舉製度,雖然顏良如今大搞學校,準備考試選才,但那還需要一段時間,何況他也沒打算與當下習俗對著幹,考試薦舉可互為補充。

  這些人都見了,但對於收受禮物一事上顏良卻十分謹慎,對於一些鄉儀土產大方收下,一些價值較輕的禮金禮物也無妨,但對於貴重的金玉之器一概婉拒。

  俗話說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若是顏良來者不拒照單全收,那以後下麵的屬吏大也可以以此為榜樣。

  眼下顏良通過時苗、夏侯蘭等人大力整肅吏治,自己絕不可以在大是大非上麵開倒車。

  這一日,顏良剛剛打發走了幾個郡中大族宿老,內弟韓高來報,說是建義中郎將陶升請見。

  眼下在常山國的文武官員中,大致可分為幾類。

  第一類是張斐、隗冉、昌琦這等顏良的舊部,若是擴展而言,陳正、衛恂等人也可以歸為此類。

  第二類是顏良從鄴城北上赴任時招攬的人手,如崔琰、劉劭、田燦、張揖、沐並、時苗、沮輝、辛儒等等。

  第三類是在常山本地征辟的人手,如張廣、夏侯蘭、趙霄、公孫壽等人。

  第四類是顏良的親族,比如顏枚、顏貯、顏佑、顏益、顏斐、魏傑、韓高等人。

  第五類是袁紹派下來的人,比如辛毗、陶升、趙叡。

  這五類人裏第一、第四類自然最為可靠,他們一身榮華富貴幾乎皆依仗顏良,可以說是榮辱以共。

  第二、第三類則不同,大都屬於受雇幹活,其中有些人因為私誼或者其他原因對顏良十分欽佩,比如張廣、田燦、辛儒、沮輝等人,總體上也值得信賴。

  至於第五類人則最為微妙,屬於“上頭派來的”。

  辛毗作為常山長史,是顏良的頭號佐貳官,權限不小。

  不過顏良這段時間與辛毗處得十分融洽,並無什麽大的矛盾。

  趙叡雖是袁紹派來主持鐵官,然而背後有顏良推動促成。

  他來到常山後也被好生招待著,如今大多數時間都不待在房山鐵官,隻是待在元氏城商人們送的豪華宅邸裏過逍遙日子。

  而建義中郎將陶升的身份實則是三人中最為微妙的,因為辛毗與趙叡不過是秩祿千石,而陶升比二千石,比顏良隻低了半級。

  且陶升署理屯田事務,是有權征募屯卒的,又帶了五百親信老卒赴任,算是手中也掌握實權。

  雖然先前陶升伏低做小,對顏良十分恭敬,但顏良在心裏卻始終防著他一手。

  此刻聽聞陶升來了,顏良自然是放下手邊的事情,親自來到堂外相迎。

  當陶升邁入院內時,顏良從台階上走下來,說道:“元亨兄大駕光臨,稀客稀客啊!”

  陶升也是匆匆趨步上前,躬身行禮道:“在下聽聞明府家中有喜,立刻前來,還望明府莫要怪罪在下怠慢。”

  顏良上前拉起陶升笑道:“元亨兄好耳目,我自己不過是前日才知曉,卻是驚動了兄台。”

  陶升賠笑道:“那是在下本就有事要請示明府,這才稍稍關心了下明府的行止。”

  顏良道:“噢?原來如此,那就裏邊請。”

  入內之後,陶升先是奉上了禮單,顏良一看,內中多是些土儀並一些安胎的名貴藥材,倒是並無什麽礙人眼的金玉之物,不免暗讚陶升心細,多半是提前打聽了自己收禮的標準。

  顏良道:“有勞元亨兄費心了。”

  陶升道:“哪裏哪裏,區區薄禮不成敬意。明府新娶嬌妻便能得子息,可謂是勇猛過人,可喜可賀啊!”

  顏良聞言與陶升一並作了個男人都懂得笑容,然後問道:“元亨兄說有事要尋我,不知是何事啊?”

  陶升道:“是這樣的,先時讚皇山區域所設的幾個屯田堡寨遭受黑山賊襲擊損失慘重,幸得明府親率大軍進山為慘遭殘害的屯民們複仇。當地屯民們知道明府大勝歸來的消息後盡皆精神振奮,更言道要追隨明府一同為剿滅黑山賊而盡心盡力。”

  顏良頷首道:“護持治下民人乃是我等本職,屯民亦如此,元亨兄要代我多多撫慰屯民,告訴他們隻消安心勞作,便是為剿滅黑山賊付諸努力了。”

  陶升道:“明府仁厚,在下自當代為轉達,不過屯民們群情洶湧,皆稱當親自為家人親友複仇,在下也不能違逆民意,便在屯墾閑暇之時,組織了些青壯操演曉習刀弓,特來向明府稟告。”

  顏良聞言抬眼深深注視了陶升一眼,說道:“屯田堡寨組織屯民操演以自守,本就是元亨兄分內之事,何必向我稟告呢?”

  陶升被顏良盯著,隻覺著如芒在背,當下小心翼翼地答道:“話雖如此,然明府為常山之主,在下所轄的這些屯民、屯卒亦要聽令於明府,在下又豈敢私自行事。”

  見陶升態度如此誠懇,顏良也不便再行敲打,說道:“若是元亨兄為了此事,那我算是知曉了,今後元亨兄組織屯卒操演的時候,不妨把操演的人手造冊,交至張休武處備案即可。”

  陶升心裏長出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沒有因為此事被見責,不過也因為顏良方才給他的壓力太大,讓他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往下說。

  顏良明顯也看出了陶升欲言又止,便問道:“元亨兄還有什麽事情,不妨說來聽聽。”

  陶升道:“是這樣的,在讚皇山屯寨遭襲後,在下心想此事萬萬不能再次發生,便派了些得力手下協助仲營督一同打探讚皇山周邊的山間道路與賊寨虛實。”

  “一段時間下來,倒也小有收獲,探知了幾條山間小道,料來前次賊人便是通過這幾條山道出山來襲。”

  “我等查探之事做得還算小心,眼下讚皇附近的賊人並未察覺有異,各賊寨的守備也是稀鬆平常。”

  “故而,在下想向明府請命,效奇襲虎尾山、老槐穀之事,掩襲讚皇周邊賊寨,報昔日一箭之仇。”

  聽陶升如此一說,便是顏良也微覺意外。

  陶升赴任的時候帶來五百親信老卒,此事顏良心知肚明,也曾讓手下人去看過陶升那批親信的實力。

  當初手下報告說,陶升的那五百老卒算是比較精銳,但也不過是尋常水準,比之顏良手下的精銳老卒那是多有不如。

  而陶升在鄴城官場裏如魚得水的原因,也是因為他曾救下袁紹以及手下僚屬的家眷,並非是他有多能打。

  以陶升一向謹小慎微的性子,能夠主動請戰,顯然是有一定把握。

  顏良問道:“不知元亨兄有何具體的籌劃?能出動多少人馬?”

  陶升道:“在下手下不過隻是數百扈從,新近組織的千餘屯卒操練未久,以之摧城拔寨料來力有未逮,不過列陣發弩倒是並無問題。以在下這些人手固然不能成事,所以在下與仲營督有過商量,願意共同出兵,以助明府剿賊大業。”

  聽了陶升這麽一說,顏良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心道原來如此,陶升與仲棟竟然商量好要一起出兵。

  算起來,從成陽時加入顏良麾下的仲棟也算是第一類舊部之屬,然而表現的機會不多。

  唯一的亮點是,仲棟此人十分識趣,每一次做決定的時候都能深合顏良的心意。

  剛聽到仲棟與陶升私下達成共識時,顏良心中微覺不快,不過仔細一想,倒也情有可原,畢竟如今手下五個營督裏,就屬仲棟資曆與關係最淺,統禦的兵馬也最少,承擔的任務也最輕。

  想必仲棟也擔心在此次剿賊大計中,不可能單獨成為一路進擊的兵馬,不能撈到足夠的功勞,這才拉攏陶升,更慫恿陶升出麵請戰。

  而陶升估計也有同樣的心思,二人一拍即合。

  按照原本顏良的籌劃裏,讚皇山方向也屬於一支迷惑黑山賊的疑兵,故而遣了仲棟把兵馬都盡數開進山裏。

  眼下這疑兵的效果已經起到了,虎尾山、老槐穀處大獲全功,吸引住了黑山賊的注意力,那麽虛招變為實手也是個不錯的方案。

  仲棟的高邑營滿打滿算不過一千六百人,以之進擊固然不足,原來顏良打算調遣張斐的部分兵馬與之合兵,眼下既然陶升跳了出來,那倒是省了事情。

  顏良道:“元亨兄與仲子騫有心了,既然汝等戰意甚堅,那我也不好相阻,汝等可以拿個具體方略出來,交由軍謀掾合議一下。”

  陶升一聽有戲,忙拜謝道:“我等自會擬出方略請明府、辛掾審議。”

  見陶升幹勁十足,顏良不免要給他潑潑冷水道:“元亨兄與子騫念著殺賊建功是好的,不過屯田之事仍是首要之務,隻有糧足,將士們才能安心殺敵。”

  陶升道:“明府指教得是,如今各屯部人員充沛,諸事順利,又有馬石邑此等大才總籌郡國水利,隻要這一季下來,定能使郡縣大有。”

  大有的意思便是大豐收,顯然陶升對自己的工作很有信心。

  這一點上顏良倒也並不覺得意外,他這些時日沿途經過不少屯田堡寨,看到多是一片欣欣向榮之態,足見陶升對於屯田事務十分上心,算是個能幹事的人。

  不過顏良對張燕主動請戰還是覺得好笑,畢竟張燕也是出身黑山賊,那話怎麽說來著?相煎何太急啊!

  想到此處,顏良記起一樁事情,問道:“對了,元亨兄那個扈從,就是潛入黑山中聯絡各個賊寨的,如今有何進展了?”

  陶升道:“明府說的是習資吧?習孟才如今隨在陳行之掾下辦事,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聽說頗有成效。”

  顏良道:“嗯,此事我會問陳行之,若我沒記錯習資主要是聯絡張坦那邊的諸賊寨吧?”

  陶升道:“正是。”

  顏良道:“那楊鳳那一支的人馬,元亨兄熟不熟?”

  陶升思索了一番後答道:“黑山校尉楊鳳早年與張燕並駕齊驅,甚至還隱隱高過一頭,不過楊鳳亡故之後,其子楊恪卻沒了楊鳳那般威勢,隻得尊奉張燕為黑山之主。在下早年與楊鳳也有一麵之緣,但卻與楊恪並無交往,不過若明府有意聯絡楊恪,在下也可以遣人試試。”

  顏良拈須道:“那就試一試,最為頑抗的張燕如今已經被打慘了,往後還會被打得更慘,想必張坦、楊恪等人不會願意給張燕陪葬。”

  陶升問道:“依明府之意是準備拉攏張坦、楊恪,在下鬥膽問一句,若二人願意歸附,明府準備如何對待二人呢?”

  顏良道:“如何對待?那就要看二人能在此事中起多大的作用了,元亨兄不正是最好的例子麽?”

  陶升聞言也是微微一笑道:“在下清楚了,自當將明府的意思轉達給張、楊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