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逆推
作者:風吹過的沙      更新:2020-04-21 10:45      字數:4545
  三國求生手冊最新章節

  就在杜長被困山壁之下的當口,在他前方十餘裏的山道處,也正在發生另外一場戰鬥。

  在道路旁的一處緩坡上,討逆營將士們正結成圓陣固守。

  在他們前方的道路上橫著幾顆大樹,大樹之後有一些賊兵在那邊吆喝叫罵,看其旗號正是大包寨與平頭寨的賊人。

  這兩個寨子的賊兵們吆喝得雖然賣力,但卻隻是虛張聲勢,並不敢冒出頭來。

  因為在樹木與討逆營步陣中間,橫七豎八倒伏著不少屍首,有的中了箭矢,有的中了刀槍,正是方才兩個寨的賊兵嚐試衝擊討逆營步陣時留下的戰績。

  不過,在討逆營圓陣的後方,倒是有幾股賊兵正氣勢洶洶地連番攻打。

  這幾股賊兵攻得雖猛,但討逆營的步陣始終屹立不倒,采取刀盾在外,長槊在內的嚴密防守陣型,守得水滴不漏。

  雖然處於前後包夾之中,陣中的顏良卻十分淡定,好似並不把眼前的困境當一回事。

  他下意識地抬起左手臂看了看,卻發現並無他想象中的手表,隻得自嘲地笑了笑,對身旁的辛儒問道:“伯寧,我等過虎尾山多久了?”

  這年頭沒有手表時鍾,想要知道精準的時間可不容易。

  若是在家中,有滴水計時的刻漏可以查知準確時間,白天可以看日晷,晚上可以就著星光看星宿。

  然而他們現在在戰時,在野外,卻沒有什麽方便的手段,隻能靠人為觀測日頭和影子,心中默算出時間。

  見顏良問及,一直注意測算的辛儒又抬頭望了望天,低頭看了看人馬的影子,說道:“方才過虎尾山時約莫未時中,如今已經是申時初了,將近半個多時辰過去了。”

  顏良輕輕撚了撚胡須,說道:“半個時辰,也差不多了。”

  “傳我將令,步陣壓上!”

  顏良身旁的旗手聞言立刻揮動了討逆將軍的大纛,斜指向前左右揮動,乃是發動攻擊的旗號。

  而他身後的鼓手也立刻賣力地擂起了戰鼓,那一重一輕的鼓聲是那麽熟悉,正是步步推進的號令。

  隨著旗號揚起鼓點震天,最前方原本采取守勢陣型頓時一變,從圓陣變為了方陣。

  最前排負責外圍防禦的刀盾兵原地不動,從他們身側的間隙裏,一排排長槊兵們越眾而出,迎著麵前張牙舞爪的賊兵,頂到了戰陣的最前方。

  “一,二!一,二!”

  在最前線,大聲喊著口令帶領長槊兵衝陣的正是石邑營第二曲曲軍候蘇寧。

  原本石邑營第一曲曲軍候由營督顏枚兼任,蘇寧是第二曲曲軍候,算是石邑營實際上的二號人物。

  但是在衛恂從教導營畢業,回到石邑營擔任第一曲副軍候之後,執掌起了第一曲的實權。

  那個資曆比他淺得多的年輕人讓蘇寧感到了巨大的壓力,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就淪落為石邑營的三把手。

  尤其是他已經得知衛恂在先前的奔襲中多有斬獲,又在拿下虎尾寨的戰鬥中奇兵突進建了大功。

  所以蘇寧在心中暗暗憋著股氣,誓要立下比衛恂還要大的功勳,保住自己的地位。

  在蘇寧的率領之下,各級軍官們都隨著鼓點,喊起響亮的口號,帶領長槊兵們踏出整齊又穩定的步伐。

  普通士卒以他們的什長、伍長為目標對齊,站成一條直線。

  什長與伍長又以隊率為目標對齊,隊率則看向伯長、屯長。

  嚴格的上下層級製度,具體而微的軍階軍職,使得討逆營的每一級戰場指揮官都能如臂使指調度由心,最大化發揮出部隊的戰鬥力。

  成百上千的長槊手們,每一列多達數十上百人,但卻保持整個隊列的前後差距不超過兩個身位。

  喊一便邁左腳,喊二便邁右腳,使得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有如一個個牽線木偶一般。

  而他們同時刺出的一排排長槊更氣勢如虹,銳不可當。

  原本圍著討逆營步陣的幾部賊兵正在狂攻猛打,沒想到對麵一直消極防禦的討逆營步陣突然生變,竟然反過來朝他們發起了衝鋒。

  那些猶未察覺不妥的賊兵們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卷入了長槊結成的鋼鐵洪流之中。

  有些個戰力強悍的小頭目試圖帶領部眾阻擋住長槊兵們推進的步伐,不過麵對如林般的長槊海洋,便如投入幾塊不起眼的小石子一般,並沒有激起多大的浪花。

  看著自己一方猛攻的態勢突然被常山兵給反推了回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處於陣中指揮的老羊頭與另外兩個頭目都瞠目結舌。

  幾人大聲呼號著,想要約束前方的部眾穩住陣腳,不過他們顯然高估了己方部眾的能力,也低估了對手的強悍程度。

  他們幾個帶隊追了二三十裏路,又在討逆營陣前猛攻了好一陣子,那些部眾早就疲乏不堪,若非受先前那些搶掠來的物資刺激,怕是連攻打的願望都欠奉。

  黑山眾山頭物資緊缺,即便是老槐穀中號稱的精兵,也不過是能一頓幹一頓濕地打發肚皮,就飯的也都是那些鹹得發苦的菹菜,想要沾上葷腥那可是千年難得。

  因為營養補充不足,黑山賊的訓練程度也十分有限,體能那也就稀鬆平常得很。

  他們能堅持從早上打到現在下午已經相當不容易,在先前的攻打時就已經雷聲大雨點小,攻勢越來越疲軟。

  而對麵的討逆營將士們,堪稱是這個時代最為幸福的士卒。

  來自後世的顏良知道一支強兵比之一大群烏合之眾要重要得多,提供給將士們的待遇可以說是相當之高。

  當年在白馬之戰時,他就拿出私人的賞金給將士們買肉吃,其後更背負上摸魚將軍的“美名”帶上將士們在黃河、濟水裏撈魚,為的便是增強將士們的體能。

  來到常山之後,得益於此處毗鄰幽並,這兩處多的是以畜牧牛羊為生的牧人。

  顏良便命令多加采購牛羊,其後更授意蘇雙等主營牲畜的商人從草原上招募了一些牧奴來,為大軍蓄養牛羊。

  這樣不僅僅能吃上肉,還能喝上牛羊奶,吃上奶製品,更能兼帶著照顧軍中的馬匹,簡直一舉多得。

  得益於充分的營養補充,討逆營將士們的身體素質那是個頂個的棒。

  平日裏,將士們的訓練也異常刻苦,穿上全副甲胄帶著武器走幾十裏路的拉練那是稀鬆平常不過。

  雖然將士們連夜趕路,更廝殺了大半天,然而對於體能充沛鬥誌昂揚的討逆營將士們而言,根本就不覺得有多疲累,反而滿滿的都是殺賊立功的願望。

  在討逆營將士們的眼裏,前方的那些賊人簡直就是移動的榮譽移動的功勳,紛紛計算著自己再殺幾個賊人,砍下幾顆首級能再晉升一階軍階,能在日後多分多少田土。

  一邊是體虛疲乏鬥誌全無的賊兵,一邊是體能充沛鬥誌昂揚的討逆營將士,兩邊稍一接戰便形成了一邊倒的態勢。

  閃耀著寒芒的長槊陣一旦發動起來,攻勢一波高過一波,將膽敢阻攔在身前的賊兵盡數吞沒在浪潮之中。

  長槊一排排地刺出,在躲閃不及的賊兵身上刺出一個個血窟窿,帶走了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那些長槊手毫不猶豫地跨過他們的屍首前進,那滴著血的槊刃更渴望下一次飲血。

  而在長槊陣的後方,討逆營的弓弩手們也沒閑著,緊緊跟隨在長槊陣的後方,從陣後仰起射角朝敵陣後方拋射。

  牛大原本是率領著這次帶進山的少量騎兵,不過騎兵一直輪不到出戰的機會,便來到顏良麵前請戰,說是要去指揮弓弩手。

  由於短兵曲神射屯組建之時就是牛大帶領,牛大對弓弩手的各種戰術十分熟悉,所以顏良便同意了他的請求,讓他去統一指揮元氏本營與石邑營的弓弩手。

  牛大撈到這個機會,那是十分珍惜,指揮著弓弩手前前後後列好隊列之後,騎在馬上觀望好了距離便吼道:“弩機上仰三分,瞄最上刻,射!”

  牛大所言的“最上刻”,指的是弩機尾部,懸刀(扳機)上方固定著的瞄準器“望山”上的刻度。

  弩手們在日常訓練的時候,會通過反反複複枯燥地瞄準射擊來將上仰角度與瞄準方法刻在腦海裏。

  如今眾弩手們都聽從牛大的指揮,把弩機上仰到刻入腦海裏的角度,按下懸刀,向他們所目力不能及的方向射出箭矢。

  雖然弩手們看不到目標,但他們射出的箭矢卻並不是無的放矢,如同長了眼睛一般越過本方長槊兵的頭頂,越過前邊正在倉惶敗退的賊兵,精準地拋射入賊兵的後陣。

  老羊頭等人在後陣正大聲招呼著部眾試圖穩住陣腳,卻遭遇這一大波箭雨當頭灑落,大多數賊兵們根本就沒有準備,被射得呼爹喊娘好一陣慌亂,剛剛組織起來的隊伍又陷入了混亂。

  那兩個頭目頭比較鐵,猶自在那呼號著繼續組織部眾迎上前去抵禦。

  然而老羊頭卻猶豫了,他見這情形像極了方才左校被擊潰的場景,那氣勢洶洶的槍矛陣推進,那如飛蝗過境般的箭矢,簡直一毛一樣。

  他手下也有不少部眾正在前方攻陣,被討逆營的反向推了過來,那些部眾都是他多年的老部屬,損失一個都讓他心疼。

  眼見著自己的部眾一個個倒在常山兵的槍矛之下,老羊頭把手指都捏白了,好幾次想要親自帶著人衝上去把部眾們救下來。

  但是,一想起左校那淒慘的下場,老羊頭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自己可不能當第二個左校,老羊頭稍一猶豫後就撥轉馬頭,招呼道:“敵勢浩大,我等後撤暫避鋒芒!”

  他身邊的部眾也對大踏步殺來的常山兵十分畏懼,聞言立刻呼擁著老羊頭轉身就跑。

  而那兩個頭目猶自指揮著部眾迎上去,忽聽背後一陣異動,才發現老羊頭竟然拋下他們率先逃了。

  他二人在心裏把老羊頭十八代祖宗全都給罵了個遍,但是已經於事無補。

  他們倆有心再戰,但他們手下的部眾卻人心惶惶,見與自己並肩作戰的隊友說走就走,哪裏還有底氣迎戰。

  一些油滑的賊兵見機不妙,就悄悄遠離隊伍,跟在老羊頭的部眾後渾水摸魚一塊兒撒丫子撤了。

  戰場上的風向說變就變,若是有人奮勇進擊,自然會帶動同伴士氣昂揚,但若是有人帶頭逃跑,那整個隊伍的士氣也會迅速下降。

  眼下便是如此,前邊的賊兵正遭遇敵人強勢衝殺,後邊的賊兵非但不去營救自己卻先跑了,引發了從前到後的集體潰逃,讓這一場本就極度失衡的戰鬥迅速演變成一邊倒的大屠殺。

  隨著戰鬥的進程加快,戰鼓的鼓點也越來越密集,帶隊衝殺在最前線的蘇寧也不再喊著“一二一二”的口令,而是轉而喊起更直接了當更赤果果的口號。

  “殺賊!”

  “殺賊!”

  在一邊倒的形勢之下,長槊兵們的步伐也不再整齊,隊列也不再如一條直線,手中的長槊也不再需要齊刺。

  他們隻需要大聲呼喊著“殺賊”的口號,追上每一個目所能及不肯跪地乞降的賊人,從背後將他們刺翻在地。

  在這一場混亂之中,那兩名心有不甘的頭目也被敗兵挾裹著後撤。

  然而為時已晚,在奪路而逃的時候,賊人們眼裏可沒有什麽上下之分,可不會讓領導先走。

  見前方道路被阻擋,他們身邊的親信扈從毫不猶豫地用刀背和馬鞭驅散著麵前阻礙他們快速逃走的同伴,然而在人擠人的情況之下收效寥寥,更引發被鞭打的賊人與他們產生了衝突,更增混亂。

  而騎著馬的頭目與親信扈從更是討逆營將士們首選的追擊目標,尤其是那些身上衣甲鮮明的家夥,一看便知是份大軍功。

  在一片混亂之中,跟在長槊陣後的弓弩手也停了下來,這種局麵早就不需要他們的遠程打擊。

  不過牛大卻是閑不住,看到前方那幾個騎著馬的目標心癢難耐,便轉身吩咐道:“看到那幾個騎馬著甲的沒?給我射他丫的!”

  因為先前在紅土嶺時的表現優異,牛大特意把吳丙給帶在身旁。

  吳丙早就有所準備,聞言立刻亟不可待地為大黃弩上了箭矢,抬起弩機稍稍一瞄準那名頭目便一箭射出。

  隻見特製的弩矢飛過一道勁急的直線,帶出一道淒厲的破空聲,正中百步之外騎馬逃竄的一名頭目後心。

  麵對加長加粗的箭矢,精鐵打造的箭簇,頭目身上的鎖子甲根本起不到有效防護,箭簇穿破了甲片將頭目射了個對穿。

  百步之外,吳丙心裏也籲了口氣,心道:“這回終於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