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英雄所見略同
作者:風吹過的沙      更新:2020-04-21 10:37      字數:4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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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語·學而》稱孔夫子有“溫良恭儉讓”之五德。

  董仲舒在《賢良對策》中又提出“仁義禮智信”五常之道。

  無論是五德,亦或是五常,都是勸人修身向善的標準。

  但在中華文明上下五千年間,五德和五常,都要排在另一種品德之後。

  這種品德便是孝。

  兩漢之時,孝被提倡到了無與倫比的高度,上至帝皇,下至百姓,都要尊崇孝道。

  兩漢皇帝中,除了高祖劉邦和世祖劉秀之外,其他皇帝在帝號之前都要冠上一個孝字,即便是“漢武大帝”劉徹也得符合這個規則,稱之為“孝武皇帝”。

  漢代提拔士人最重要的途徑是察舉製,而察舉製的常設項目中也有一項稱之為“孝廉”,取“孝順親長、廉能正直”之意。

  一個人如果能夠同時做到“孝”、“溫良恭儉讓”、“仁義禮智信”,那簡直就是正人君子的典範。

  而如今顏良的身邊就有這麽一個可以稱得上是“正人君子”的人與他同行。

  在得了諸多好處後,顏良婉拒了袁譚留宿此間的請求,堅持要告辭離開,在返回城外大營的途中,除了顏枚等隨從外,又額外多了數人。

  這多出的數人正是剛才一同赴宴的青州別駕王脩以及他的從人。

  泰山賊臧霸、孫觀等人入寇青州河北軍無意於在青州大興兵戈,遂商議遣使與臧霸等人聯絡息兵,而素有令名的王脩便被任命為使者。

  正好顏良明天要出兵兗州,王脩便請求與顏良同路而行,顏良自無不允,王脩就帶著幾個隨從,當夜與顏良一同返回營中駐歇。

  說起北海營陵人王脩王叔治,他的道德品質堪稱世之典範。

  王脩這人命比較衰,七歲那年的社日,母親就撒手而去。

  社日就是祭祀土地的節日,按照當時的習俗,社日這天鄉裏間要高歌樂舞祭祀歡慶。

  就在第二年社日祭祀的時候,王脩想起了亡母,心生悲痛而放聲大哭久久不能止歇。。其慟哭之聲驚動了鄰裏,鄰裏中人感念王脩的孝心遂中止了社日的歡慶活動。

  王脩年少好學,曾遊學於天下遍訪名師,二十歲的時候,遊學到了南陽郡,借宿於當地賢者張奉家中。

  當時中原疫病叢生,張奉全家都感染了疫病,王脩命雖然衰,但比較硬,愣是沒有被感染。

  他見張奉全家生病,缺乏人照顧,心生憐憫,又感念留宿之恩,就親自侍奉照顧張奮一家,直到他們家中人病愈之後,才離開南陽繼續遊學。

  初平年間,王脩已經有了些名聲,遂進入了當時的北海國相孔融眼中,召王脩為主簿。

  王脩可不是那種屍位素餐的大族子弟,他在任上以能任事見稱,與他的上司孔融的風格大不相同。

  高密大族孫氏素好豪俠,蓄養門客,門客經常在鄉裏間為非作歹,觸犯律令。當時有賊人犯法後藏匿進孫氏的宅邸裏,當地吏員明知而不能捉拿,遂告求於郡中。按說王脩隻是一個主簿,並不管賊曹事,但他聽說後親自帶上吏員並鼓動民眾包圍了孫氏的宅邸。

  吏員民眾都畏懼孫氏的yín wēi,王脩號令道:“有敢不聽號令進攻的人,和罪犯同罪。”吏民們才鼓足勇氣跟著王脩一起進攻孫宅。

  孫氏在宅牆中看到如此聲勢,大為懼怕,主動將賊人交了出來。

  自此以後,北海國內的各地豪強紛紛懾服於郡國的威嚴而不敢在肆意行事。

  王脩也隨之而顯名,被孔融察舉為孝廉。

  若是常人,在得知被舉孝廉後無不是大喜過望,但王脩卻並不如此想。

  他認為郡中朱虛縣的學者名士邴原邴根矩是比他更賢達的人才應當先於自己為孝廉,遂麵謁孔融,要孔融改變主意舉邴原為孝廉。

  孔融勸他道:“邴原的確是郡中大賢,我早就了然於胸。以前高陽氏有賢者八人,堯帝沒有任用,但舜帝任用了他們。按照邴原的才具德行,絕不怕得不到重用,讓我的繼任者來察舉他,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若正常人,事情到了這兒,推辭過了,被勸說後那就順順利利聽話唄,可王脩還是堅持己見,繼續推辭。

  孔融又勸道:“你潔身自好,經曆諸多磨難,為我作的謀劃少有過失給人許多教益而不知疲倦。我因此而嘉獎你的功勳,乃是彰顯美德,將你推薦到朝廷中去發揮更大的作用,你難道可以辭讓嗎?”

  直至話說到這個份上,王脩才不得不答應了孔融的命令,被舉為孝廉。

  被舉孝廉的人,按例要去往朝中接受太常考核,天子任用。但當時天下大亂,道路阻絕不通,王脩沒有辦法立刻成行,隻能暫留在家中。

  沒過多久,青州遭逢黃巾肆虐,孔融率兵出擊卻被黃巾大帥管亥包圍在都昌城中。

  王脩聽聞到消息後,絲毫不顧惜自身安危,連夜往都昌去救援孔融,孔融大為感懷,重新任命他為郡功曹。

  當時膠東的匪患嚴重。。孔融任命王脩擔任膠東縣令,縣人公沙盧乃是大宗強族,帶領族人築營壘,不肯應命征調。

  王脩來了一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隻帶了數騎登門拜訪公沙盧,宴中斬殺公沙盧兄弟,公沙族中其餘人等大驚失色,不敢妄動。

  王脩殺人立威後安撫其餘族人,另立族長,才得以借助縣中各宗強的力量抵禦賊寇。

  孔融在北海任上也是多災多難,一會來黃巾,一會鬧海賊,因為與袁紹不睦,不願聽袁紹差遣,而惹怒袁紹派袁譚進攻北海。

  孔融每每遇難的時候,無論王脩在任上亦或在家中,都前往營救,保了孔融數次,世人得以稱賢。

  孔融雖然天下聞名,但卻沒王脩如此堅毅剛強,麵對袁譚的連番攻打終於慫了。

  當時袁譚率大軍包圍北海國治所劇縣,孔文舉強自淡定,白天麵對岌岌可危的形勢仍舊憑幾,談笑自若。然而到了夜晚城池陷落後,卻倉惶奔逃,連妻兒都來不及帶走。

  孔融走了,王脩這一次卻沒有再跟隨孔融一同離去。

  袁譚在青州時,也久仰王脩的大名,雖然王脩曾幫助孔融多次抵敵自己,也毫不在意,征辟王脩為治中從事。

  袁譚有這份氣度,但袁譚手下的人卻對於曾經的敵人王脩驟登高位不太服氣。

  別駕從事劉獻就曾經數次在人前人後詆毀王脩,但世事難料,王脩並沒有因劉獻的詆毀而有損聲譽,反倒是劉獻因為其他事情犯法當誅。

  王脩不計前怨,重新審理此案,最終免除了劉獻的死罪,類似的事情不勝枚舉。

  終於王脩的賢名被河北霸主袁本初聽說了袁本初辟王脩為即墨縣令,王脩在即墨自然政治清明。

  但袁譚少了王脩輔佐,發現州中的政事不利索,隻得再辟王脩為州中佐吏之首的別駕從事。

  這一回袁譚從青州前來前線跟隨袁譚打曹操,便點了王脩隨行參讚。

  回顧王脩王叔治的經曆可見,他不僅能同時做到“孝”、“溫良恭儉讓”、“仁義禮智信”等君子美德,還具備了事君的“忠”與任事的“勇”,簡直堪稱當代大賢。

  而熟知後世典故的顏良更是知道,若是曆史的軌跡不變當袁紹身死,袁譚與袁尚兄弟鬩牆後,袁譚被袁尚擊敗,又是王脩帶領青州吏民往救。

  袁譚稍稍緩過氣來後圖謀再攻袁尚,王脩卻勸道:“兄弟之間攻伐不休,是自取敗亡之道。”

  袁譚雖然聽了不開心,但身邊沒有其他更靠譜的人可以問計,還是隻得問計於王脩。

  王脩答道:“兄弟之間猶如左右手,哪裏有左手打自己右手的道理。如果連親兄弟都不能相親和睦,天下之大還有誰人可以親近。若是有人要挑撥你攻伐自己的兄弟,你千萬不要聽取,若是能斬殺此等佞幸小人,並與兄弟約和,共同抵禦外敵,才可以贏得天下。”

  袁譚已經被仇恨蒙蔽了心目。。不能用王脩的建議,反倒引曹孟德的外力攻打袁尚。

  曹操得了袁譚為助力,輕鬆打敗袁尚攻克冀州,而袁譚以為沒了袁尚後自己就不必看曹操的臉色,再叛曹操。

  但失去了兄弟的袁譚猶如一根孤零零地竹筷,可以被小童輕易折斷,又哪裏經得住曹操的攻打,被直接圍在了袁氏的老巢南皮。

  在外督糧的王脩聞訊,再一次率兵援救袁譚時,卻終於沒有趕上,袁譚已經兵敗身死。

  王脩感念袁譚的舊日恩情,親自往見曹操,欲要為袁譚收斂而曹操不許,王脩說道:“我受袁氏厚恩,隻願為先主收斂,然後即便是被殺了也心甘情願。”曹操感念其人忠義,才準允了王脩的請求。

  當初曹操攻破鄴城時,發現袁尚手下謀臣如審配等人無不是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但入了南皮城後,搜撿王脩家中,卻發現王脩家裏別無餘財,隻有幾石糧穀,僅夠家人食用而已。隻有一樣特殊,王脩家的書冊有數百卷,多是他當年遊曆四方抄錄下來,其清廉甚至感動了曹操,遂禮辟王脩為司空掾,行司金中郎將,專門負責鹽鐵冶煉的重任。

  如此一個有勇有謀,有義有節,忠孝兩全,恭儉在心的賢達,顏良捫心自問,自己絕然做不到王脩那麽純粹。

  他對王叔治慕名已久卻始終緣慳一麵,在這次宴中相遇也是意外之喜,因而頻頻向王脩敬酒,倒引得華彥、孔順之輩側目。

  不過酒宴畢竟是袁譚設下,顏良與王脩對麵而坐,不便於私下交談,當得知王脩被袁紹選派為出使泰山賊的使者後,他便故意談及對青徐形勢的分析,很是引得袁譚君臣認可。

  畢竟青州是袁譚的基本盤,但州中有諸多疆土卻被泰山賊所實際占據,這一回臧霸等等人的行動又隱隱威脅到了青州其餘的地方,讓剛剛離開青州的袁譚很是頭痛。

  回到營中後感覺意猶未盡的王脩匆匆安頓好居處便夤夜求見顏良,顏良酒足飯飽一時也睡不下,便召其秉燭夜談。

  王脩素來是個實幹派,略作寒暄後就問道:“方才將軍在宴中對青徐形勢了若指掌,脩冒昧來見,正是要向將軍請教一二。”

  由於晚上已經喝了許多酒,顏良隻是命人送來兩杯溫水,與王脩一人一杯,此刻也不急著答話,舉杯向王脩示意後呡了口水道:“若敘年齒,別駕為長,若論名望,別駕彌高,若論德行,良更隻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良何德何能而在別駕麵前僭稱將軍,而勞動別駕言稱請教,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王脩本來還端著水杯如同顏良一般呡水聽聞此話後嚇得連忙把水杯放下,麵東而拱手道:“此乃太史公引《詩》而讚孔聖人之言,脩有何德何能可當此讚,將軍言重了。”

  對於王脩這樣的反應,顏良並不覺得奇怪,他要狠狠吹一波王脩隻是方便套近乎,也不去分說王脩當得當不得此稱讚,言道:“別駕終究比在下為長為賢,良仰慕久矣,還望莫要稱在下為將軍,還是以字相稱才是。”

  對於王脩來說,顏良的名字也是早有耳聞,他原以為顏良應是個赳赳武夫,沒曾想卻謙遜好禮,文辭典雅,因而對顏良也心存好感。

  如今顏良示好結交的意圖再明顯不過,王脩也不矯揉造作,說道:“既如此,某與立善便以字互稱。”

  見王脩答應了下來,顏良笑道:“叔治兄大才,此番出使不過唾手可得之舉。。為何還要問計於我。”

  王脩道:“原本我心中也有幾許謀劃,但不知是否可行,今日於宴中得聞立善一番壯氣豪言,或覺此事更有可為,既然立善也對青徐情勢了若指掌,故而冒昧請教一番,以驗證心中所想。”

  “我便料到叔治兄心中早有籌劃,前來相詢,隻是來考校於我罷了。既如此,不如你我將處置泰山賊之方略寫之於簡牘之上,再拿出來印證一番,何如?”

  王脩心想自己可沒有來考校你的心思,不過顏良的提議也甚合心意,便道:“不敢請耳,固所願也。”

  顏良便吩咐侍從拿來筆墨簡牘,二人相對而書。

  隻數息之間,王脩便寫完了字,把簡牘倒扣在案上,一看對麵顏良也差不多寫完了把簡牘放下。

  二人都驚異對方的速度如此之迅捷,顏良與王脩相視而笑道:“這就翻開驗看一下?”

  二人同時把簡牘翻開,湊近到一起,發現對方的簡牘上都隻是寥寥幾字,細看之下,卻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顏良笑道:“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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