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陳襄終於從宿醉中醒來，腦袋一陣昏昏沉沉。坐在床沿上想了想，他對昨天的冒失行為後悔不迭。

  已經三天沒去上課，陳襄覺得不能再耽擱了，強撐著起來洗漱吃飯。

  “哥哥，你昨天到底和誰喝酒了？怎麽醉成這個樣子？”李尋燕半是責備半是心疼道。

  “昨天去拜訪東方朔先生了，一時高興，不小心喝多了。”

  “東方朔是哪位啊？怎麽從沒聽說過。”李尋燕好奇道。

  “一個奇人，學識淵博，比蔡博士還厲害。”

  “什麽學識淵博，依我看，就是個酒鬼，哥哥還這麽小，就被他灌成這個樣子，肯定不是好人。”李尋燕嘟囔道。

  “不得這麽說東方先生，是我自己要喝醉的，怪不得別人。”陳襄正色道。

  吃過早飯後，兄妹二人一起去上學。學堂裏，看到陳襄萎靡不振的樣子，楊敞關切的問道：“李兄，你怎麽了？”

  “沒什麽，昨天喝多了而已。”陳襄淡淡道。

  “李兄已經開始飲酒了嗎？”楊敞大吃一驚。

  “難道漢律不準飲酒嗎？”陳襄反問道。

  “那倒不是。隻是父親告訴我，行冠禮前，不準飲酒。”

  “冠禮？那還早著呢。”漢朝時，男子一般二十歲行冠禮，即使王侯家有所提前，也要到十五歲之後。

  “是啊。”楊敞有些苦惱道。

  “要不改日到我家飲幾杯？”陳襄笑道。

  “不行，不行，父親知道了，一定會打死我的。”楊敞連連擺手。

  看著楊敞膽戰心驚的樣子，陳襄心裏忽然有了個主意，以後一定要拉著他喝一回酒，讓他放飛一回自我。

  連續三天，陳襄都在治平館認認真真的上課。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已基本理清了在漢朝的生活，也初步定下了一部攻略。

  第一，抓緊時間學會隸書的讀和寫，這是身為漢朝人，尤其是他這樣的官宦子弟的基本技能；

  第二，抓緊時間到少府學習唱歌，多掌握一些樂府詩歌，挽救非物質文化遺產，但具體如何挽救，他還沒找到方法；

  第三，盡快和李延年學習古琴的基本技法，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天賦，如果確有天賦，那就去會一會卓文君。

  這三件事每一件都很急迫，尤其是後兩件，李延年大概還有一年時間被滅族，再不抓緊就來不及了，以後的樂府恐怕不是那麽好進的。

  除此之外，陳襄還有一個比較遠期的計劃，那就是學會騎馬。家裏雖然有馬車，但畢竟沒有騎馬那麽拉風，那麽帶勁。

  這件事暫時可以緩一緩，但必須在兩年內著手實施。如果可以，他甚至還想拜個名師學一下功夫，畢竟這也是生存技能之一。

  四月初一，陳襄再赴樂府。讓他大感意外的是，未央宮的警衛比以前嚴了很多，幾位衛士甚至還搜了他的身，就連往日漫不經心的東方朔都認真了起來。

  發生了什麽事嗎？陳襄不敢多問，也不敢四處打聽，徑直來到樂府。

  “二叔，今天的未央宮怎麽了？怎麽那麽嚴？”剛邁入樂府，陳襄就問道。

  “皇上昨天回宮了，今天大朝呢。不要到處亂跑。”李延年正色道。

  陳襄高興道：“那我下午是不是可以求見皇上了？”好久沒看到漢武帝，他莫名的有些想念。

  “你有什麽事嗎？”李延年一臉震驚的看著陳襄。

  “沒什麽事，就想和皇上聊聊天。”

  李延年一副活見鬼的模樣，數落道：“你瘋了吧，皇上多麽忙？有多少大事等著他處理，有多少人排著隊要覲見？你一個小屁孩，隻為了和皇上聊天，就敢貿然求見，腦袋被門夾了吧。那是大漢的皇帝，不是你一個人的姑父。”

  “好吧，是我想多了。”陳襄訕訕的摸摸頭，又問道：“二叔是不是隨時可以看到皇上呢？”他想從李延年的表情探出二人是否真的曖昧。

  “不可以！”李延年臉色嚴肅道：“皇上想要見誰，誰就得出現。如果不想見你，就不要主動求見，除非你有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一點都看不出啊，陳襄心中暗歎道，隻得老老實實的跟李延年學唱歌。

  上午，李延年教了一首《戰城南》。下午，按照陳襄的想法，李延年搬出了一把古琴。

  這是一把做工精致的古琴，深棕色，近乎黑色，泛著幽幽的冷光，李延年小心翼翼的擦拭，感慨道：“一把名貴的古琴，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卻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二叔，這把古琴比之司馬相如的綠綺如何？”陳襄好奇道。

  “綠綺是傳世名琴，豈是凡俗之物可以相比的？”李延年瞟了一眼陳襄，那意思是你小子居然知道綠綺，繼續道：“不過，這把琴也不是凡俗之物，乃當世製琴大師辛引子所作，是他平生最為得意的幾張琴之一，普天之下恐怕沒幾張琴比得上了。”言語之中頗為自豪。

  “那麽，這世上還有沒有比綠綺更有名的琴呢？”陳襄繼續問道。

  “你是來學琴的，還是來聊天的？”李延年看了陳襄一眼，心想這孩子話真多。

  “侄兒好奇而已，二叔要是不想說就算了。”陳襄假意道。經過幾次接觸，他知道李延年是個樂癡，但凡音樂樂器，隻要問了，必定會說。

  果然，李延年露出神往之色，道：“綠綺當然不是最出名的。最出名的還得數齊桓公的號鍾，以及楚莊王的繞梁。不過，那些琴恐怕早就毀於戰火了，再也不會出世。”

  “可惜啊。”陳襄也跟著感歎道。

  “不要感歎了，開始吧。”李延年不再多說廢話，向陳襄講起了關於古琴的基礎知識。

  李延年手中的這把琴約有一米四，共有七弦，麵圓底扁，分為頭、頸、肩、腰、尾、足，神似一個裹在被子裏的人。

  由於古琴的形製比較長，如果手過短，就會有一種鞭長莫及的感覺。所以，小孩子彈古琴，會比較累。

  第一天，李延年講的內容並不多，隻教了彈奏古琴時的基本坐姿，以及散音、泛音和按音的區別。

  示範了一遍之後，李延年讓陳襄坐在古琴麵前，道：“你隨便彈一個音試試。”

  “彈什麽？”陳襄有點懵。

  “隨便彈，弄出聲音即可。”李延年閉上了眼睛。

  我靠，你連基本手法都沒教，讓我彈個毛啊，陳襄一陣火起。他定了定神，隨手撥了一個音。

  李延年睜開眼，微笑道：“光明，你心裏剛才是不是有怨言？”

  陳襄愣了一下，這都被你聽出來了？李延年繼續問道：“你知道自己剛才彈的是什麽音嗎？”

  “散音。”陳襄有些不確定道。

  “好。”李延年點點頭，吩咐道：“今天到此為止吧，你明天再來。”

  神經兮兮，陳襄心中罵了一聲，離開座位，向李延年行禮作別，悻悻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