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回 為療傷夜入荒廟,愧同門忍痛人前
作者:成二水      更新:2020-04-20 00:45      字數:4504
  二十五回為療傷夜入荒廟,愧同門忍痛人前

  玄武醒過神來,喘氣良久,緩緩言道:“楚老弟,他們要的是我!你速速離去!你是師出崆峒派,萬萬不可為了我斷送了前程!”

  楚江寒仰起頭來說道:“在下既然能背你離得了泰山,今日定然能帶你脫得了虎口。”玄武明知說不動,當下苦冷笑數聲,道:“楚老弟,這裏有二十人,分別使鉤使劍,這是峨眉派看家的日月無極陣,你雖然劍術了得,可若要破了此陣,非得你我二人聯手不可!”楚江寒隻說了句:“你且稍歇,這等動手雜耍的粗活,在下還能應付得來!”玄武站起身來,哈哈一笑:“我自昨日服了丹藥之後,原指望三日內不動真氣,以求複原,看來今日隻得拚了一身的功力,倒要解解峨眉派的日月無極陣了,順便應證昔年所學。”

  楚江寒何等人物,一聽自然明白:日前服藥之時,明明是說七日之後,才能恢複,如今這玄武既作此說,分明是有意謊言稱詐。無怪乎江湖上叫他們魔教,這誆人詐騙的把戲,當真高明。

  癲僧聞言暴跳而起,罵道:“好你個無恥的老匹夫!你明明有傷在身,還敢做此狂言,來來來,且讓我領教領教你玄武的高明,我若三掌打你不死,此身情願做牛做馬,照顧尊駕後半生的殘廢。”這顛僧雖然是出家人,卻是性如烈火,毫無城府,他隻道這玄武說嘴,明明有傷在身,自己要一掌,就可結果他性命,再不濟也能打個殘廢,張口之間卻說三張打他不死,便要照顧他後半生的殘廢,言辭之間分明是個市井渾人,哪裏像是名滿江湖的高僧?可張口之間確實罵的痛快解恨。

  說話間二十人使了鉤劍,擺開陣勢,玄武大手一揮,叫道:“且慢!癲和尚,你峨眉派此陣固然精妙,但也並非不可破!百年來武林中人奈何不得,並非武功不夠高強,而是不知曉此陣精妙!我如今隻需三言兩語,以這位楚老弟的通神劍術,頃刻便破”說完哈哈大笑。

  楚江寒也是心裏沒底,時才若不是那馬受驚,衝將過來,自己縱不受傷,也討不到半點便宜,隻怕此刻還在惡戰。這玄武如此一說,莫非是有意拖延?亦或是果真瞧出了端倪?且看他作何說道,心下盤算,也不多言。

  玄武說道:“此陣精髓在於鉤劍搭配,陰陽互補,但凡高手入得陣中若向上突破,則腳下受敵;若正麵突破,則後背受敵,常人看來,委實厲害。”癲僧冷哼一聲,也不說話。楚江寒聞言心說,果然不假,方才便欲製住號令之人,卻懼於身後之敵,未敢再進一步,這老兒果然了得。玄武高聲道:“欲破此陣,不用顧忌後背之敵,隻需直取主陣號令之人,頃刻之間此陣即破。癲和尚,以楚老弟的身手,我隻需抵住你十招,前三招之內楚老弟破陣,後七招之內,楚老弟回援,我雖有傷在身,昨日已經服過苗疆靈藥,時才隻為珍惜藥性之故,才不敢跟你交手,若我拚了性命接你十招,雖然一身修為難以複原,但也能保得命在,你這一幹後輩徒眾,隻怕要損折半數,哼哼,以楚老弟的輕身功夫,縱然再背我一程,隻怕你也萬難追上,今日峨眉派的威名,隻怕要折在你的手上了......”

  沈秋月張口罵道:“無恥老賊,休逞口舌之利,師尊莫聽他胡言,放走了魔頭,才是折了我師門威名......”

  癲僧低頭,良久不語。玄武見狀,仰頭道:“大和尚,你不為虛名著想,可得為這一幹後輩的性命著想!”

  楚江寒身在一旁,心思全在如何三招之內破陣上,忽聽見癲僧幾聲歎息,大手一揮,隻在自己的大腦瓜上使勁一拍,“啪”的一聲,實在響亮,又說道:“罷了罷了!你二人滾吧!”楚江寒剛要言謝,玄武哈哈一笑,躬身道:“癲和尚,今日你峨眉派不同我作對,他日相逢,我也要放你一馬,楚老弟,咱咱們走了!”說罷,楚江寒牽了馬韁,二人揚長而去。

  未過半裏,玄武忽然打馬急奔,楚江寒在馬後跟了五六裏,馬蹄漸緩,楚江寒搶上前去,那玄武栽下馬來,大吐鮮血不止。楚江寒慌忙運功療傷,約一盞茶的功夫,玄武緩緩醒來,搖頭道:“好險好險!”楚江寒明知方才玄武故意出言誆騙,卻萬萬沒想到,玄武傷勢如此之重。

  玄武言道:“若不是那禿驢生性癲厚,你楚老弟今日無事,我這條小命,今日便要留下了。”楚江寒心下疑惑,慌忙問道;“莫非你時才所言,破不了他陣法?”玄武緩緩言道:“依我時才所言,確實能破他陣法,隻是我一招也接不得。”楚江寒聽罷背心一熱,心道:江湖險惡,人心尤甚,搖頭不住。

  二人歇息片刻,複又上馬趕路,玄武見楚江寒不言不語,長歎道:“年輕人,江湖便是如此,你可知這天下間最厲害的武功是什麽?”楚江寒直搖頭,玄武緩緩道:“並非什麽劍術拳腳,內功外功,天下間最厲害的莫過於貪嗔癡恨,陰謀詭計,唇齒之功,殺人無形呐!”楚江寒複又良久不語。

  單說二人行路,這一日,行至一處荒村,遙望間一處破廟,牆毀門塌,破爛不堪。玄武道:“楚老弟,我已服藥六日,今夜正是要緊的時候,需得找間僻靜處,你為我護法兩個時辰,我以獨門秘術調息吐納,過了今夜,我便可複原了。”說話間二人入了破廟。

  這廟宇早已經破爛不堪,楚江寒入得廟去,前後仔細搜索一番,隻在一尊泥像後麵,胡亂抱來一堆亂草,讓玄武坐下,未一時,玄武即運起功來,楚江寒在塑像下方席地坐下,再看時,泥像脫落,早已辨不清供奉的是什麽神祇,當下不放心廟外,又出了廟門,索性解了鞍轡,照馬屁股後麵一拍,那馬一驚揚長而去。

  楚江寒聽得玄武呼吸勻稱,知他早已經運氣神功,正入妙境,當下也端坐下來,調息吐納,不一時隻感覺周身舒暢,連日來的乏氣全消。

  也不知過了多久,但聽得廟外腳步匆匆,有二人正在相互言語:“二師兄,你說楚師弟當真墮入魔道,十惡不赦了嗎?”

  “哼!這還用說?泰山之上,他公然救走魔教妖邪,前翻少林寺內,他劍殺少林了真大師,又敢動手打傷本門師長,樁樁件件,哪個有假?”

  楚江寒早就聽了出來,後說話的正是師父紫陽真人門下二師兄天玄,另一人卻是鐵手道人的徒弟天寶。楚江寒聞言不禁心中一陣酸楚,不想師門之內,竟然如此看我?知識葉老前輩所托,定然要完成。

  天寶師兄又說道:“想來楚師弟有什麽難言之隱!”

  說話間二人就要進廟,楚江寒慌忙藏到泥塑後麵,再看玄武時,麵色紅潤,顯然正是要緊時刻,萬萬不能被打擾。若是二位師兄要當真發現,自己隻能設法拖延,或者將他們引開。

  “天寶師弟,你可千萬不能學大師兄負氣離去啊!如今師門正是用人之際,多一個人,可就多一份力量。在者說了,此次下山,咱們崆峒派可是鐵手師叔領隊,你是他老人家的嫡傳弟子,萬萬不可有二心啊”

  說話間二人進了廟門,天寶師兄又說道:“楚師弟在山上時,縱然頑劣,也不似邪惡之徒,許是下山之後,有什麽遭遇吧?”

  天玄接口道:“我看不假,憑你我在山門苦學,尚且不過如此,他入門可比你我晚個十數年,若非學了什麽旁門左道,怎能有如此修為?”又歎氣道:“你我雖在同門一輩中號稱高手,平心而論,是萬萬比不上人家!”

  天寶道:“二師兄,你我習武,在山上強身健體,下山來扶危濟困,還在乎什麽誰更高明啊?”天玄聞言冷笑數聲,又歎口氣道:“天寶師弟所言極是,倒是我愚鈍了!”

  二人一陣沉默。忽然天玄道:“我看此間也無有外人,索性叫大家來一起在此過夜吧,歇息一夜,明日再追趕不遲!”

  話音剛落,楚江寒心說不好,若是叫來一幹同門,少不了一番遭遇,倒叫我如何是好?隻聽得嗖嗖聲響,不知哪一個,早就放了響箭,楚江寒再看玄武時,哪裏受得了半點驚擾,索性縱身一躍,跳了出來,對著二位師兄躬身施禮。

  天寶喜道:“楚師弟,原來你在此處!正好隨我回山,去見掌門師伯,這趟熱鬧,我不摻和也就是了......”言辭之間,親切異常。楚江寒心頭一熱,半晌說不出話來。天玄師兄拂塵一揮,冷冷道:“楚師弟?你為何孤身在此?”楚江寒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天玄上下一番打量,忽然張口笑道:“莫不是那魔頭被他峨眉派拿了去?”楚江寒恍惚之間,也不作答。

  天玄忽又喝道:“楚江寒,你若還自認是我崆峒弟子,就快快解劍受縛,隨我二人去見掌門師尊,好治你煽亂江湖,忤逆師長之罪!”楚江寒想起少林寺內劍刺了真和尚,打傷本門鐵手道人的事來,越發羞愧,一時間也不做聲。

  正自心亂如麻,又聽得廟門外腳步匆匆,一個身影呼嘯躍進門內,楚江寒認出了,正是本門鐵手道人。其後陸陸續續,數十人趕來,楚江寒知識同門師兄弟,也不好意思正臉去瞧。

  天玄、天寶上前向鐵手道人稟報,鐵手道人瞪紅了眼,怒道:“無恥孽徒!我崆峒派的威名,都叫你敗壞光了。”又道:“來呀!給我按住了,待我廢了他的武功,再差人押回山門,叫掌門師兄發落!”此語一出,眾人紛紛大驚,天寶等一幹弟子紛紛跪在地上,叩首求情:“師尊開恩!楚師弟自幼長在深山,不諳世事,又是年輕識淺,此番下山難免受人誘導,以致鑄成大錯,還望師尊慈悲為懷,繞過他的皮肉之苦。”又有自幼一起長起來的幾個師兄弟說道:“楚師弟在山上還算規矩,隻將他帶回山門,請諸位有道前輩善加勸導,自會一心向善。況且楚師弟一身修為,將來必能為我山門造福,望師尊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法外開恩,繞過他這一回。”

  鐵手道人怒道:“正因為這逆徒學得我崆峒派精髓,若再次胡作非為,禍亂江湖,才是我山門罪過。正該廢他武功,以儆效尤。”又說道:“你等若再求情,便是自絕我崆峒派。”楚江寒冷低聲說道:“我這一身本事,全是恩師紫陽真人所傳,別人無權廢去。我看師叔分明是……是對少林之事心存怨恨,挾私報複!”

  鐵手道人聞言暴跳,口中大罵。旁邊天玄喝道:“大膽!你個目無尊長的逆徒,安敢如此對師長說話?”一眾弟子有的搖頭歎息,有的出言相勸,鐵手道人哪裏肯繞過?揮拳便要打,口裏嚷道:“好你小賊,今日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手段,我倒要看看,掌門人調教了一個何等了得的弟子”

  楚江寒側身躲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口中道:“前翻弟子無禮,愧悔難當。今日弟子無論如何,也不敢再跟本門師長動手。”鐵手道人怒氣不消,冷哼幾聲,隻伸出右手,使了本門“鷹爪功”,隻在楚江寒肩頭一抓,哪隻楚江寒當真不還手,也不避讓。他隻知楚江寒功力深厚,遠在自己之上,故而出手之間何等之重,楚江寒疼痛難忍,腰間用力,身體向後一扭,但左臂早已經脫臼,連皮帶肉,被抓下一片。

  眾同門也未曾想到,楚江寒當真未還手,各都吃了一驚紛紛籲歎,天寶等人,紛紛跪下求情。鐵手道人更是吃驚,半晌不語,繼而漲紅了臉。他一個前輩,和後輩過招本也沒什麽,萬沒料到,對方當真不還手,如此一來,更是慚愧,長歎一聲,道了聲:“罷了,罷了!望你好自為之,萬不可再與魔教妖邪為伍。”說完大手一揮,帶了一眾弟子要走。中有平日交情好的幾個師兄弟,幫著接好臂膀,敷好粉藥,偷偷留下銀兩,也都默默離開了。

  楚江寒終於鬆了一口氣,又感到一陣陣淒涼,不知不覺,眼眶早已經濕潤。

  慌忙轉到泥像後麵看時,玄武麵色越發紅潤,呼吸平穩,索性未曾受到影響。

  正在這時,忽又聽見外麵腳步匆匆,楚江寒心下一驚:莫不是鐵手道人發現玄武就在廟內,回頭帶人來拿了?仔細聽時,武功路數,全不是本門中人,這才稍微放心。轉而又皺起眉頭來,如今來的,又不知是哪一路人馬?待會兒終究免不了一場糾纏。

  未及多想,門外便傳來一陣笑聲。

  正所謂一波剛平,一波又起,究竟來人是誰,咱們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