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不一樣的世界

  滄海西去，孤雁鳴寂。

  瀟瀟西界，自古沉寂在大陸極西之地。

  蠻壑的沙溝、起伏的地麵、飄飛的沙石、一望無垠的荒蕪……

  這個從未有人想踏入或敢踏入的地界，卻以“危險、破碎、沒有絲毫生機”為外人談道。

  天地自然，賦予了這片土地不一樣的風景，也帶來了不一樣的煙火世界。

  廣袤的沙隙之間，偶有沙鼠、蜥蜴、蠍子、響尾蛇、螞蟻出沒。

  它們的出現好似在宣告著：這西界，亦然是自然的寵物。這裏，也有生命的存在！

  幻沙世界深處，遠遠傳來一道好似開門的聲音。

  聞聲尋去，不知從哪冒出幾個人：為首的是一位白發飄須的瘦小老者。在黑蔴外袍的包裹下，他幹癟的肢體顯得十分滲人。

  老者身後跟隨的幾人亦是身著袍衣，外形怪異。

  “此次之行，同以往一樣：無跡、無蹤、速成！”

  “都明白了嗎？！”

  “是，殿下。”

  “教皇對此事十分看重！我們決不能有所疏漏……”

  一聲輕歎中，老者凝重的眼眸中，流露出滿滿的擔心與憂愁：這片天空，這個大陸，終歸還是不得不走向最終的這條路……

  而他作為西界有史以來首位遭遇貶謫的少主，縱使想阻止這一場浩劫，也是有心無力啊……

  ……

  千裏之外，桃花源中，茅草屋內。

  昏睡了多日的乾燁，此刻終於醒了過來。

  他撐起依舊有些酸痛的身軀，呆呆的望著屋內的所有。

  這間屋子，還是他幾年前所住。吃驚之餘，他低頭發現趴縮在床邊一頭兒的上官婉兒。

  有些瘦弱的身軀，帶著黑色的眼圈……

  發現多奈未見的小丫頭已經嫣然成為一個出落的姑娘，而且此刻一動不動的趴睡著。

  顯然為了照顧自己她已經累壞了……

  乾燁輕輕掀起被子，悄無聲息的走下床，將一件衣物隨手蓋在她的身上。

  看到自己曾經住過的屋子，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沒有什麽變化，甚至連屋內的擺飾品也沒有動過時，乾燁心中不禁動容。

  過往的回憶是他最不願回想也不願麵對的，可此時他被婉兒與爺爺所感動。

  顛沛流離這麽多年，從未有人對他這般……

  “吱呀”。

  “醒了？”

  隨著乾燁打開房門，屋外不遠處正專注搗鼓藥草的燕波客問道。

  “是。徒兒乾……葉天見過師傅。”

  “起來吧。”

  燕波客一邊有條不紊的收拾著不多的藥草，一隻手指了指身旁的木椅，接著道：“坐吧。”

  “謝謝師傅。”

  乾燁彎腰作揖後走到燕波客身旁，觀賞之餘便坐了下來。

  “出去這些年了，怎麽如此狼狽的回來了？還帶了一個將死女子？嗯？！”

  未等燕波客話音落下，“砰”的一聲隨之傳來。

  “師傅，她，她……她怎麽樣了？”

  “她怎麽樣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剛才打翻了我珍貴的藥草……”

  “對不起師傅，我……我不是故意的。還望您原諒弟子的無心之失。”

  “好了，起來吧。”

  燕波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著乾燁，不禁感慨道：“真沒想到這臭小子越長越帥，有些老夫我當年的風姿了！難怪婉兒那丫頭一直對你戀戀不舍的……”

  乾燁感覺自己額頭間滿是黑線，這……曾經將藥草視若生命的師傅，怎麽不禁沒有責怪懲罰自己，反而說出這些話……難不成是被婉兒那丫頭影響了？……

  看到乾燁傻傻的模樣，燕波客轉回頭，原本無所謂的表情顯得有些鐵青。左手趕緊將發抖的右手摁住，唯恐自己忍不住扇這個臭小子。

  若不是屋內還躺著一位身份奇怪、處於死亡邊界線的女子，他真忍不了。心中不禁道：“你個臭小子出去這些年了，回來的時候也不知道給我帶一些陳年佳釀之類的也就算了，剛一醒就打翻了我苦苦熬了一個月的珍貴藥材。真是氣死我了……！”

  “師傅，那她……？”

  “誰？”

  “就是同我一起的那個姑娘。她傷勢很重，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嗬……你終於想起自己那位紅顏知己了？！哼！”

  “不……不是師傅。她……我……”

  “她什麽她？你什麽你？！”

  乾燁一臉霧水，眼前這位師傅怎麽和影響中的不一樣了，難不成自己在做夢？！不覺間帶著一臉狐疑的看向燕波客……

  “臭小子，懷疑我？！我打死你！”

  “師傅別！別！我錯了，我信了，這下我真信了！你就是我真師傅無疑！”

  “信了？”

  “真信了！！！”

  乾燁心中連出幾口氣，幸好自己認錯及時，如若不然，那肯定免不了挨一頓揍。

  隻不過他性格為何如此多變且詭異？難不成真是婉兒那丫頭搞的鬼？！……

  “你跟我出來一下！”

  “啊？”

  “奧，是！”

  察覺到剛剛婉兒已經醒時，燕波客覺得“於公於私”自己都要同這位弟子“好好談談”，最好找個偏僻的角落……

  ……

  “師傅您慢點，您拉我來這裏幹嘛？”

  看到乾燁一臉茫然的樣子，燕波客有些暗自慶幸：幸虧自己帶他到這個四處環山的隱蔽之處。不然很可能被婉兒發現他兩之間的事。

  “現在我來問，你來答！聽到沒？！”

  “是……”

  “我問你，那個女孩是咋受傷的？”

  ……

  “說啊！”

  “是被弟子所傷……”

  “你……我……！”

  燕波客連忙收住快扇到乾燁頭上的右手，接著問道：“昔日為何所傷？今日又因何所救呢？”

  乾燁不禁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慎言道：“回稟師傅，昔日弟子在帝之山因……後來誤入招搖後山，被琅琊侵入身體。然後失去理性，大開殺戒。上官姑娘就是為了救我不幸被我所傷，師傅，弟子真的……”

  “等等！你叫她“上官姑娘”？”

  “是。”

  乾燁有些不解的看著燕波客。就連偶有飛過的青鳥淩空急下，他也沒有心思欣賞了。

  “上官，她姓的是上官啊！”

  “快，告訴我，她叫什麽名字？”

  “上官馨兒。”

  “馨兒？為什麽叫上官馨兒？！”

  “師傅，這個我也不知道啊！”

  乾燁有些慌亂和不知所措了，此刻的他隻能任由燕波客撕扯著衣領，不敢有所疑問。

  半晌，他才丟開乾燁轉身自言自語。

  原本以為找到了自己另一個孫女，可不曾想名字對不上……

  失落與壓抑如洪水般襲來，燕波客感覺自己仿佛瞬間老了許多！

  從那日發現月牙古玉時的震撼、興奮、期待，再到如今的失落，他有些不甘心！

  “你還知道關於她的哪些事？她的父母是誰？”

  “這……”

  聽到乾燁好像不太願意的語氣，燕波客再次攥起拳頭，大步流星的向他走去。

  “咕嚕……”

  “身世之謎是她最重要、最看重的事情。請恕弟子難從之命！”

  “好啊，你個臭小子。我耗時三天三夜，用了無數珍寶藥物才將她從死門關拉回來。現在我隻不過是覺得自己同她有緣，想了解一下她的身世而已，你竟然還推三阻四的！看我不砸死你個沒良心的！”

  眼看著燕波客的拳頭距離自己的額頭越來越近，乾燁沒有絲毫沒有動容。他知道對於自己和上官馨兒這種人來說，身世是他們最看重也是最忌諱的事。他不可以未經許可就透露她的這些情況。

  “你當真不怕？！”

  看到自己的拳頭就要砸上去了，可是自己的這個“強驢”弟子就是不肯說。

  “咳咳……嗯！”

  “噗，噗……”

  “你這孩子，離家五年多了。你看看怎麽還瘦了呢？還把爺爺我拉到這麽幽靜的地方談心，真是有心了。”

  說著拳頭舒展開來，為乾燁整理著衣襟，時不時吹吹上麵的塵土。

  乾燁徹底傻眼了，整個人如同木樁一般愣在那裏，一動不動。

  “你們兩在這兒幹嘛呀？”

  “婉兒？！”乾燁下意識的喊了一聲，隨即轉過身來。

  “葉天哥哥……”

  說著婉兒便到縱躍乾燁懷裏，死死的攬著他的脖頸。

  “葉天哥哥你怎麽才回來啊，婉兒好想你。”

  “我也很想婉兒和師傅的。隻是江湖多變，我無法抽身。”

  “咳咳。”

  “呀，婉兒勒住你脖子了。”

  “哈哈，快下來吧，爺爺還在這呢。”

  “沒事，你們繼續聊。我還有些藥材要曬一下，我就先走了。”

  燕波客心中暗自惱恨，不停的咒罵乾燁。自己本來想躡手躡腳的溜了，耍它一個“來去悄無聲息”，誰知這臭小子竟然提醒了婉兒！他是不是故意的！

  “慢著……”

  上官婉兒一臉溫柔的轉過身來，將手搭在彎著腰的燕波客肩膀上，問道：“您這是著急去哪兒啊？走這麽急。”

  “嗬嗬嗬，我啊，這不是回去曬曬藥材嗎？對，曬藥材……”

  燕波客一邊說，一邊還用手比劃。時不時露出苦澀的神情。

  這幾年，隨著她的慢慢長大和自己的漸漸老去，每逢當他們說到有關乾燁的事後，無論對錯，最後受傷的總是他。

  “是啊婉兒，今早我剛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師傅在忙著鼓搗藥材。我當時還不小心將一罐藥材打撒了呢。”

  “啊，那他有沒有將你怎麽樣？”

  言語之間，上官婉兒的眼眸中展現出的是淋漓盡致的凶狠。

  “沒有沒有，師傅並沒有怪我。”

  “對了師傅，弟子能去看望一下我那位朋友嗎？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聽到的解釋後，上官婉兒便收回了手。一臉羞澀的看著燕波客，“滿懷歉意”的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啊爺爺，孫女差點錯怪您了。”

  “無妨無妨。”

  收起心中的餘悸後，燕波客挺了挺腰板，眼中帶著讚賞的味道看向乾燁，說道：“那我們一起去看看？”

  “好！一起去看看。謝謝師傅！”

  “哈哈，走！為師一定會治好你這位朋友的！”

  ……

  隨著三人的離去，山穀山空久久回蕩著燕波客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