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一念成灰，萬事寂滅

  已經高高掛在天際的烈陽興高采烈的舞動它動人的舞姿，縷縷暖而舒適的光芒揪著帝之山的所有。

  映入夏淵眼中的，是山坡之上不停閃耀著的瓊落花，這光暈竟讓他一時覺得先前蔥鬱的密林也稀疏了起來。

  他望著眼前山峰上自由散亂盛開的桂樹和相繼點綴在地麵的玉石，心中不禁讚歎起來：如此高的地方，竟然此時也能看到如此景象，不愧是帝之山……

  夏淵還記得自己曾偷聽到父皇給皇長兄講這帝之山的奇妙：相傳帝之山脈上，有一山，名曰：鵲山。而這鵲山有一小山，叫做招搖山。招搖山坡生長有一種花，形狀很像韭菜，開著一種青色的小花，每個小花上中央綻放著如同星辰的亮光。聽聞人吃了這種草就沒有饑餓感了。而在這花的周圍生長著一種樹木，形狀很像桂樹，隻不過木紋是黑色的，其周圍散落著從天際落下的玉石……

  想到此處，夏淵疲倦的眼注入了溢彩般，他沒想到曾經傳聞是真的……

  “陛下……”

  林公公不知何時走到夏淵身後雙手恭道，破碎的衣物和淩亂的血跡讓他越發顯得有些蒼老。

  “嗯？何事？”

  “這幾天先後派出回帝都的禦林侍衛無一人歸來，探子也沒看到有帝國軍隊進入這山脈。”

  “什麽？！”

  夏淵震怒的一聲讓周圍前行的人紛紛看了過來。

  “難道他真這麽著急上位，竟不惜同魔教合作？！”夏淵後背不禁有些冒冷汗，如果真如他想的那樣，太子夥同外敵，把持朝政，那等待他的將是一場生死戰！

  “朕先前派的大軍還沒有聯絡到嗎？！”夏淵保留著一絲希望皺著眉看向林公公。

  “啟稟陛下……還是沒有絲毫消息。他們可能……可能叛變了……”

  林公公孱弱的說出了自己心中久久的猜測。

  聽到此處，夏淵最後的稻草也沒了，自從那晚同夜玄交手後，他發現自己先前的推測是錯的，此次不僅有魔教，還有大陸東西北的幾大王朝。所以他那晚便連夜派人回帝都找援兵，甚至不惜就地紮營好幾天，隻為爭取時間，找到先前軍地和等候援軍。

  可如今什麽都沒有了，隻剩下身邊這些殘的殘，傷的傷的幾百侍衛……

  ……

  不遠處的沐賢擔憂的看著失神的乾燁，心中十分痛苦。自從那晚同阻攔魔教教主之後，乾燁便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不吃不喝，不說不動……

  他和南茜換著照顧他，給他喂水喂飯，可是他每次都隻是吃一點點，根本不搭理他們。他很想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之前那麽溫文爾雅、堅毅無比的乾燁變成如今這般頭發散亂，滿臉髒兮兮的，好似……好似街頭要飯的乞丐。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空桑大師早了過來，拍了拍的乾燁的肩膀，盯著他眼睛說道：“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弗辭，生而弗有，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乾施主，怨怨相報何時了？！何不放下執念，救贖自我呢？……”

  乾燁空洞的眼神瞬間閃過一抹精光，可是轉眼即逝，恢複了先前的無神。

  空桑見狀不由搖了搖頭，歎著氣轉身離去：“悲哉！救人救世，卻不能叫醒一個陷入魔怔的人……”：

  “大師……”

  沐賢剛想攔下空桑大師，想讓他再勸勸乾燁，剛才的一幕顯然他也看到了，可是空桑大師的後一句話讓他選擇了放棄。

  隨著夏淵的一道旨意，所有人立即停下了前進的步伐。一向行事謹慎的夏淵在此時這種情境下更不能冒風險。他必須停下腳步好好謀劃……

  自從上次一戰後，這些閑散的江湖人士也逐級習慣了約束，他們知道如若自己不聽令行事，這危機四伏的帝之山很可能會成為他們的墓塚。所以這次他們很懂事的在四周欣賞著，哪怕瓊落花和他們夢寐以求的琅琊就在不遠處的山坡之上。

  ……

  “你……還好嗎？”

  “見過公主殿下。”

  看到夏敏珊珊走來，沐賢先是一愣，隨後一臉吃驚的望著兩人，要知道自從帝都一戰，乾燁傷了夏敏後，兩人雖然偶然碰過幾次，可是從未正麵說過話。

  乾燁蒼白無力的嘴唇早已幹透了，厚厚的蛻皮顯得十分紮眼，他緩緩的抬起頭，耷拉著腦袋看向夏敏，不停的傻笑，不停的唱著：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夏敏看到乾燁這般模樣，內心很是掙紮，她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麽，她知道自己的父皇當年參與了乾宗滅門議案，甚至是謀劃者之一。

  她很痛苦。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愛上了他，也不知自己何時愛上了他！她隻知道他想讓他好好的，不管是替自己父皇當年所犯錯誤的彌補還是為了自己愛他的心……

  “你……你不要這樣……對不起……我知道任何借口和理由都無法抹去幾千人被殺害的慘案……可是如今你變成這樣也不能報仇啊……你振作點，振作點，好不好乾燁……”

  乾燁被一雙顫抖的手抱在懷裏，抽泣著、回憶著……

  ……

  “對不起……”

  夏敏一臉喜色的看向從自己懷裏起來的乾燁，他剛才說話了，確實說話了，可是他說了什麽……她卻沒有聽清楚。

  “你要去哪兒啊？”

  一行清淚簌簌留下，楚楚可憐的夏敏望著那離去的背影，他依舊嘴中不停瘋瘋癲癲的喊著：‘“地崩山摧壯士死……問君西遊何時還……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其險也如此，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來哉！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

  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殺人如麻。”

  “燁兄？！燁兄你去哪兒啊？……”

  “葉天？！……葉天你幹嘛去？”

  乾燁手舞足蹈的向前方瓊落花所在招搖山山坡走去，時不時的傻笑著。

  “乾燁……”

  人群中的上官馨兒喃喃道。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

  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陛下，他……”

  林公公猶豫的看向夏淵。

  “……無妨，讓他去吧，順帶為我們探探路。這傳說中的招搖山絕對不簡單。況且，瓊落花和琅琊還在其中，就讓他做朕的先鋒吧。”

  ……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

  “燁兄！燁兄！……”

  “天哥……”

  沐賢幾個瞬息便飛到乾燁身後，伸出手想要去拽他。

  “林公公，你這是什麽意思？！”

  沐賢一臉慍色的看著擋住自己的林公公。雖然他沐賢平時看起來跌兒郎當的，但是很多事他心中很清楚，前方瓊落花花開的地方絕對是及其凶險，他不能讓整個人已經傻傻的乾燁去白白送死。

  “對不起了沐小侯爺，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沐賢挑了挑眉，看向遠處龍顏大怒的夏淵。

  無奈之下他隻好鬆開了手，心中暗暗思索著。

  ……

  “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

  “啊哈哈哈……”

  瘋癲的聲音漸行漸遠，遠處乾燁的身影也逐漸消失在招搖山坡拐角，留下的隻是身後為他而憂，為他而痛，為他而哭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