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正版　　被謝屹在桌下踢了一下提醒：“吃你的飯。”

  然而這頓飯要怎麽吃呢？

  他們背對著喬小姐相親那桌, 坐下來屏住呼吸，連隔壁喬微的咳嗽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更不必說那兩人的交流了。老同學有點兒八卦，端著水杯掩飾自己的神情，悄悄去看謝屹。他見謝屹坐得四平八穩地看菜單，隔壁說什麽“第一次見麵”“喬小姐比電視上好看”的話, 全然不能吸引謝屹的注意力。

  老同學搞科研, 他還真不知道這幾個月謝屹和喬微兩人滿天飛的緋聞。他看謝屹不關心隔壁那桌, 隻好拿過菜單隨便點了兩道菜。不過因為距離太近，依然能聽到隔壁的話，老同學閑閑地跟謝屹介紹：“餘規啊，我們大學的風流人物。這小子神通, 連跳幾級，學的是建築學, 現在我們學校當教授。年紀輕輕, 前途無量啊。”

  老同學咂舌：“男才女貌，我一看兩個人就配！”

  謝屹淡然地想：那你能看出來我嫌你話多麽？

  老同學沒看出來：“不過這也不好說，像你當年和那個……”他被謝屹警告地瞥一眼，謝老師目光冷而淡, 氣勢卻極強, 一眼把他的話憋了回去。老同學打個哆嗦, 訕訕一笑, 不再提謝屹的舊事了。

  這般吃了一個小時, 一開始老同學還會關注下隔壁桌的情況, 後來跟謝屹聊開了，唏噓地感慨起自己這些年的不容易。想謝屹跑去演戲，鄭遇成了大富翁。就連他，讀書時總打瞌睡，這會兒居然在搞科研。

  吃著菜，氣氛熱了，聽著隔壁笑聲，謝屹多說了兩句：“人和人的際遇很難說。昨天好，今天散。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我就不說了，鄭遇……和那位，不也沒成麽？”

  老同學怔了下，恍然大悟地拍大腿：“我艸！原來鄭哥這些年，還在等那位啊！”

  謝屹：“……”

  他心想搞科研的，反應都這麽遲鈍？鄭遇都劍走偏鋒成這樣了，居然以為鄭遇四大皆空心裏沒念想？

  隔壁桌女孩輕風細雨般的說話聲和男人的說話聲混在一起，刺啦拉凳子的聲音傳來。聲音小了後，謝屹問老同學：“去洗手間不？”

  老同學正吃菜吃得滿頭大汗，聞言抬頭扶了扶自己的厚眼鏡。他咽了口裏的海帶，慌慌坐直，一派不修邊幅的文藝青年作風。他欣然道：“謝哥你要去洗手間？那我跟你一起去好了。”

  謝屹說：“哦，我不去，就是問下你。你去吧。”

  老同學費解地看著謝屹，謝屹一臉平靜地望著他。老同學抓了抓頭發，還是沒想通謝屹這作什麽。他翻個白眼後轉身走了。原桌前，謝屹低下頭，掏出手機開了網，先上百度搜索“建築學”，再去某寶查建築學的初學用書。

  旁側一個帶著甜甜笑意、透著幾分無聊的女聲討好地響起：“謝老師？”

  謝屹關了手機，看喬微歪著頭，半個身子傾出了沙發。這姑娘真是漂亮，對上他目光後，笑得更為真誠。她提著小包包從隔壁坐了過來，跟謝屹解釋：“我同伴還沒回來，我想跟謝老師聊聊唄。”

  喬微很開心：“沒想到能在B市遇見謝老師，嚇我一跳。”她掏出手機，催促與她肩靠肩坐著的謝屹：“謝老師，快快快！”

  謝屹疑問地看過去。

  喬微：“手機號呀謝老師！我加你微信嘛。我想給你送個禮物，謝你給我蹭熱度，手機號給一下不為過吧？”

  原來是這事。

  謝屹了然。其實他不介意被蹭熱度，他被蹭的次數多了，他真不生氣。喬微帶給他最大的煩惱，就是戲多，一個接一個，扯上了就甩不掉。謝屹心裏很為難，他一方麵覺得喬微煩，一方麵又能看出這姑娘為人不錯。

  謝老師自我反思：一個善良的戲精，就不是戲精了麽？

  喬微既忙著錄節目，又忙著相親。她此時不放過生命的任何一分鍾，為了給晚上打遊戲騰出時間。看謝屹靜坐不動，喬微可憐巴巴地追問：“不能給手機號哦？”

  熱氣蒸騰，喬小姐的眸子仿若蒙了一層水霧，隔山望水。看著姑娘的明眸，謝屹鬼使神差：“……能。”

  說完了他想:放在古代，我就是一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

  喬小姐鬆口氣，覺得謝老師肯給手機號，起碼表示願意給她和解的機會。她低頭認真地輸入手機號，餘光看到謝屹不知想到什麽偷笑了一下。喬微心想:謝老師內心裝了一個戲院，天天敲鑼打鼓演給他看。我經常發現他偷笑哦！

  他笑的她心情都跟著好了。

  加完好友，喬微催促謝屹配合，謝屹說：“等我回去下了微信再加你。”

  他不想打開手機讓喬微看到自己在搜某寶的建築學書籍。

  喬微：“……”

  她深深震驚一把，謝老師手機裏居然沒有微信？

  喬微眨了眨眼，長睫飛翹：“難道謝老師就是傳說中的那種不登微博，不瀏覽網絡，不上微信，什麽現代娛樂方式也不懂的人？”姑娘心中小人轉圈圈：這種老幹部人設，挺迷人的呀。

  謝屹：“傻？我也沒比你大幾歲。”

  謝屹不自覺用了嚴厲的語氣教訓她，看小姑娘愕然後，垮肩低頭。他心中一頓，想自己今天大約是心情不好，才看喬微怎麽都不順眼。喬微又不是他的誰，怎麽能隨便教訓呢？

  謝屹軟下聲音，尷尬地轉移話題誇喬微：“不過喬小姐也真是清流。女明星都想嫁豪門的時候，你想找讀書人。”

  喬微心裏惱他剛才說她，懟他道：“傻子也得找精神食糧啊你說對不對謝老師？”

  謝屹莞爾，眼睛餘光看到喬微的相親對象餘規從走廊方向走了出來。喬微仍笑盈盈地等著自己，謝屹唇角上翹，露出一個笑。他的淚痣那麽一閃，漆黑一滴，笑起來時如翅翼之影，動魄十分。

  喬微看得呆住，眼睛裏隻剩下了他的淚痣。

  看謝屹眼波撩她一眼：“那你聽過‘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句話麽？”

  喬微鼓腮幫，被他深而潤的眼睛看得麵頰飛紅。她是個文盲，她很多話都沒聽過。但是喬微的優點是不逞強，她在謝屹的壓迫眼神下，默默地翻出手機裏的APP“新華字典”，開始搜索關鍵字。

  謝屹想：喜歡查字典啊？

  真巧。

  他也喜歡查字典。

  他低頭看姑娘毛茸茸的頭發，看她耳下的銀色鏈狀耳環晃啊晃。那耳環勾得他心癢，而姑娘可愛得讓人想要抱一抱。謝屹喉結動了動，再看到那個相親對象已經走近了。他把杯子裏的白開水喝完，撈起風衣站起來，跟洗手間的老同學發了條短信後，人就出了料理店。

  那麽可愛的姑娘。

  他覺得相親的男人和她坐一起，像一種精神汙染。

  謝老師有強迫症，他忍了一個小時沒忍住，幹脆先走為敬。留身後喬微繼續翻字典，讓回來的餘規對她的文盲程度有了新的認識。

  最後，謝屹還是加上了喬微的微信。他有些意興闌珊，好像來B市一趟，除了同學聚會，找不到別的事可做了。喬微加了他微信後，安靜十分，一點沒有嘰嘰喳喳地說東說西。

  喬微唯一和他的溝通是：“想送謝老師禮物。謝老師你想要什麽樣的？”

  謝屹敷衍道：“我一個單身男人，你看著辦吧。”

  城市繁華，光怪陸離。每日紅燈綠酒，日子和以前沒變化，謝屹心中蒙上了一層塵土，他開始收拾行李箱，準備同學聚會結束後就回A市。這天晚上，謝屹跟遙遠的謝媽媽視頻通話時，他聽到敲門聲，去開了門後，居然是一個快遞簽收。

  謝屹詫異，以為是老同學給自己的驚喜。

  關了門後進屋，他開始拆快遞。視頻中的謝媽媽也十分好奇：“你這幫同學素質就是高，這麽多年不見了，還送你禮物，太客氣了真是。”

  “啪”！

  快遞盒子打開，幾本“花花公子”從裏飛出。波濤洶湧，層巒疊嶂。幾本書散開，扔在地毯上，看過去盡是白花花的肉。一張紙條從裏飛出，筆跡纖細清秀——

  “謝老師，單身男人，嘿嘿，我懂的！”

  空氣突然靜下，片刻後謝媽媽的咆哮聲幾乎掀翻屋頂：“謝屹！你整天都在幹什麽？！是不是背著我找小姐了？你給我滾回來種地！”

  在謝媽媽崩潰的吼聲中，謝屹揉了下耳朵，低頭將“花花公子”撿起來。猜到誰送的雜誌，他忍不住樂起，心裏開始循環霸道總裁語錄：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謝屹踢踢他翹著的腿，看他一眼。謝屹的眼睛不光天生深情，還感情豐富。他看鄭遇一眼，不用吭氣，鄭遇都知道謝屹是要他別擋道，讓路。

  鄭遇：“……”

  他憋屈著收回了腿，看老友坐在自己身邊。鄭遇一把摟過謝屹的肩，嘿道：“謝哥啊，幾年不見，你就這麽對老朋友啊？熱情點成不？”

  謝屹沉吟一二。

  謝屹：“有對象沒？”

  鄭遇：“沒有。”

  鄭遇：“你呢？現在還談過沒？”

  謝屹：“沒有。”

  過一會兒，謝屹：“在找？”

  鄭遇：“胸大屁股大的一大堆，靈魂伴侶找不著啊！”

  再過一會兒，鄭遇：“當年分了後，你還對那誰誰誰念念不忘啊？”

  謝屹：“沒有。”

  鄭遇：“咱媽可跟我說了！要我監督你，你這次回來後，再找圈裏的，咱媽打斷咱的腿！謝哥你別再作了啊！”

  謝屹：“我媽，不是‘咱媽’。”

  鄭遇：“呿！”

  再再一會兒，鄭遇心中唏噓感慨著兩人幾年來的遭遇。鄭遇跟謝屹感歎道：“哥，不是我說。這幾年你不在，不知道圈裏多亂。別人看著我風光，不知道我多憋屈，我還沒地兒說！幸好你打算回來了！放心吧哥，隻要你回來，咱倆合作，保管讓你叱吒風雲，登頂影帝。比那誰誰誰牛逼死了！”

  “你想演啥就演啥！”

  “誰擋你的路小爺嗯死他！”

  謝屹當年退圈的真正原因，隻在小範圍裏傳播。鄭遇自然是知情人，他自覺自己說了剖心掏肺的話，謝屹應該感動，一感動，說不定就和自己名下的公司簽約了。他眼巴巴地等著謝屹感動，看謝屹慢悠悠喝了口水，說：“據說倒黴的人湊在一起更倒黴。”

  鄭遇：“……”

  謝屹：“單身湊在一起脫單更難。”

  鄭遇：“……”

  兩人扭頭，看了對方一眼，心都塞了片刻。他們兩個從高中開始就是好哥們，其他方麵好說，感情上兩人一脈相承的倒黴催。謝屹這麽一說，兩個人都默默地轉開臉，坐得遠離了對方一段距離。

  鄭遇一會兒琢磨過味兒來了：“你這麽說，是不是為了讓我少說點話啊？你故意堵我的話？”

  謝屹唇上翹，笑了一下。

  他笑起來眼睛裏的亮光更清澈，臉上線條平時剛硬英氣，這時候顯露出幾分小羞澀。青年安靜坐著，雙手修長捧著玻璃杯，他低頭笑時，眼波流轉，眼角淚痣漆黑一滴，徒生妖孽感。

  鄭遇大呼小叫：“好哇你果然耍我！”

  兩個分離多年的老友，哪怕常在電話中聯係，幾年不見到底有生疏感。到兩人在沙發上打一拳後，謝屹那一笑，兩人之間的隔閡才真正消融了。等打得累了，活了血，鄭遇也沒勸得謝屹真正答應回歸娛樂圈。鄭遇也不勸了，手一揮：“不說了！反正謝哥你回不回來，咱都給你保駕護航！咱好不容易見麵，老規矩，玩一把！”

  謝屹質疑：“玩一把？你陪我還是我陪你？”

  鄭遇無奈了：“你陪我玩兩小時遊戲，我陪你看一小時動畫片，跟你真情實感地討論一小時！艸，哪個男的跟你似的，愛好居然是動畫片！說出去丟人不！丟人不！”

  謝屹不喜歡打遊戲，但他遊戲打得好。鄭遇熱愛遊戲，無奈手殘，人還熊，不聽話。鄭遇找不到合適的能帶他的隊友，這些年就靠跟著謝屹混。同理，鄭遇不愛看動畫片，但隻要兩人湊在一起，謝屹陪他玩幾把，他就要瞪大眼做筆記，充滿感情地跟謝屹討論劇情。

  這苦逼的人生！

  艸！

  ……

  早上節目錄完，中午大家休息時，喬微蹲在電腦跟前打遊戲。她玩的網遊叫“太古”，昨晚拉著張助理等幾個人開團，開荒了一盤美滋滋。中午睡覺時，喬微又上了遊戲，想組隊打一把擂台戰。贏了好幾把，直到碰上一個叫“帥裂蒼穹”的ID，輸得她以頭搶地。

  盯著屏幕上的“您又輸了”的字眼，喬微無語凝噎，淚流滿麵。

  身後一把溫和男聲響起：“看不出來，小喬居然喜歡打遊戲？哎，怎麽又輸了？”

  喬微扭頭，見身後坐著一個眉目細長的俊美青年，是她在這款真人秀中的CP言思。言思咖位比喬微高一些，但喬微是這款真人秀的唯一女性，兩人也算相輔相成，互相成全了。言思一直致力於兩個人的CP感，無奈喬微不太感冒。下了節目，言思喜歡跟喬微說兩句話，培養默契之餘，他也確實挺喜歡喬小姐的美貌。

  看喬微玩打打殺殺的遊戲，言思心裏皺眉，想這姑娘怎麽這麽暴力，怎麽還有心思打遊戲。

  喬微懨懨趴下：“這個叫‘帥裂蒼穹’的，有名的打架狂人，我一見他就哆嗦。他上遊戲很少，但把我死死卡在那個排位上，讓我上不去。我隻有等他不上線的時候才能多玩兩把。”

  言思不打遊戲聽不懂：“那怎麽不繞路？”

  喬微托腮頹頹道：“繞不過去啊。蒼穹兄他鐵血無情，我私聊他求他別殺我，我說我給他發紅包，他都不理我……詛咒他沒有女朋友做飯給他吃哼！”

  這姑娘連詛咒人都氣勢萌萌的。

  言思莞爾一笑，剛想誇句“真可愛”，就聽喬微小聲嘀咕：“要他落我手裏，我扒他衣服、搶他老婆、輪他紅名……”

  言思眼中露出驚恐之色，往後遠離喬微。

  喬微：“……”

  一陣尷尬的沉默後，拍攝導演的到來解救了兩人：“打起精神，下午的錄製開始了！這是劇本，兩位老師看一下……”

  同一座城市，回到謝屹的複式別墅視角，謝老師打個噴嚏。打完了遊戲，他揉著酸痛脖頸站在冰箱前，發現冰箱裏空空如也，他和鄭遇的午飯都沒得吃了。謝屹微怔時，鄭遇晃過來，看眼空了的冰箱，暴發戶小青年眼睛一下子亮了，有精神了：“沒東西了？那咱出去吃吧！”

  謝屹看他：“劇補完了？”

  鄭遇：“……”

  他揉臉，心酸道：“我一錢多得花不完的有為土豪，一看動畫片就瞌睡啊！謝哥不能等咱吃完飯我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