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畫龍
作者:貧道非道      更新:2020-10-16 23:04      字數:4004
  梅花小築,屋頂上,半空中,此時人影聳立,他們望著空中越發密集的裂縫心中驚疑不定,當看到有白光照入時,不少人臉上露出恍然之色。

  天空徹底破碎,刺目的白光照的睜不開眼,意識一陣眩暈,等再次恢複清明後發現依舊站在鬥法台之下,左右相視,方知隻是一場夢。

  簡飛章清醒後第一時間看向蔣芷兒,隻一眼,他就已確定心障仍在,且隱隱有破碎的趨勢,他打量了一眼觀戰人群,瞬間推斷出了三件事。

  第一,台下之人是在王長晉以冰鏡反射鏡光時墜入幻境,也許稱之為夢境更為合適;

  第二,夢境之中惑心對芷兒說過的話此時尤有影響;

  第三,惑心早就知道眾人身處夢境;

  現在,他唯一的疑慮是夢境之中的惑心此時是否還在,他有些不確定惑心隻是荊非在夢境中施展的一個手段,還是真如惑心所說的那樣。

  轉身,荊非此時正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麽,簡飛章不確定的問道“荊非?”

  荊非側首,眼神中透著詢問。

  簡飛章盯著荊非的眼睛看了會兒,頓覺鬆了口氣。

  “老二,你幫我找找關姑娘在哪?”荊非的一句話出口,簡飛章直覺的晴天霹靂,愣在當場。

  台上,甘南朔回過神之後對著王長晉破口大罵道

  “劍使的娘們唧唧,那鏡子也同樣如此,是男人的把鏡子收起來再鬥一場。”

  王長晉臉色瞬間變得陰寒,他所修功法致使體質陰柔,生平最狠別人說自己娘,就在他準備動用鏡子出手時,台上突然多出一個人。

  這人出現的無聲無息,甘南朔竟是沒有察覺,等他看清來人時急忙上前見禮道“見過刑天監。”

  刑天監一職在神護府最為特殊,隸屬於刑審司卻又不受刑審司管製,直接聽命與神護府府主,位高權重,監察神護府上下之行為,有先斬後奏的權利,非元嬰修士不可勝任。曆來刑天監常設兩人,賜號玄元、龍朔,便是甘南朔也不知刑天監真實姓名,眼前這位便是二監之一的玄元。

  甘南朔心中疑惑,不知這位此來何事。他抬眼看向王長晉,隻見王長晉上前見禮同時恭敬的將手中古鏡遞上,心中頓時了然。

  玄元接過鏡子,笑望著王長晉,道

  “此次有勞你了。”

  王長晉正了正神色,道

  “能為玄元大人分憂是在的的榮幸。”

  惹得旁邊甘南朔一陣鄙夷。

  “之前你所求之事我可以幫你問問,至於那人是否同意就看你的造化了。”玄元把玩著手中的鏡子,突然說道。

  王長晉大喜,道謝連連。

  甘南朔不知玄元所謂何事,他也不感興趣,“敢問玄元大人此來梅花小築欲辦何事,不知在下是否有效勞的地方。”

  玄元道

  “前些日子,高風那小子尋到了我,說發現了一棵不錯的苗子,想推薦進入刑審司,那小子把所薦之人誇的天花亂墜,正好今日得空,便過來考教一番,總算是不虛此行,那小家夥沒讓我失望。”

  “哦,是哪位,竟能入的玄元大人的法眼。”甘南朔很驚訝,刑審司人數在神護府各堂府衙門曆來是最少的,選拔極為嚴格,能進入其中的無一不是萬裏挑一,他來梅花小築已有三十年,也隻見過六個人被刑審司選中。

  “這就要考考你們了,長晉雖是執鏡之人,但也進入了鏡中夢境,你們二人說說看本座這次為誰而來。”玄元打了個啞謎。

  “是關師妹?”甘南朔答道。

  “關侄女是個意外,我也沒想到她會進入神護府,以關侄女的天資當然有資格進入刑審司,但終究還得看她的意思。”玄元道。

  甘南朔與王長晉心中閃過一個個名字,但覺的都差了點意思,王長晉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他開口說道

  “難道是那個荊非?”

  玄元含笑頷首,他轉頭看向遠處一座涼亭,一步踏出,已來到亭中。

  涼亭中惑心口若懸河神采飛揚,一旁坐著的關娣不時開口問上一句。

  見有人現身亭中,關娣起身喊了一聲劉伯伯,玄元負手而立,仔細打量了關娣一眼,讚賞道

  “幾年不見,關侄女身上劍意倒是愈發鋒銳了,想必過不了幾年便要超過你那兄長了。”

  關娣隻是輕輕一笑,她之劍道並不是為了超越誰,劍爭心和,而又不失銳氣,這便是她的劍理。

  一旁的惑心在玄元到來後就變得安靜,鬥法台上幾人的談話沒有刻意壓著,他當然知道玄元此來為何,待得玄元與關娣敘舊之後才上前見禮。

  “你便是高風那小子誇出花來的荊非!哦,現在應該叫你惑心吧。”玄元的聲音很溫和,像是一個長輩。

  “嘿嘿,前輩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惑心笑得有點憨,他此時隻是教事堂的學員,沒有正式編製,因而稱呼前輩而非大人。

  “據我所知,荊非可沒你會說話。”玄元道。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荊非的做事風格屬於行動派。”

  “行動派?”玄元略一思索,覺得這個說法很有意思。

  “之前鏡中,你是如何看出來是夢境。”玄元突然問道。

  “荊非告訴我的,他修有一法,倒是與前輩那麵鏡子似有淵源。”惑心解釋說道。

  “是嗎。”

  隻是下一刻,惑心身上氣勢突然一邊,關娣猛然回頭看去,入目所及隻見沉沉的暮氣。

  “見過前輩。”荊非的語氣很平淡,宛若深潭死水,沒有一絲生氣。

  玄元皺了皺眉,他不喜歡這種暮氣沉沉的感覺,修行之人激流勇進,哪怕老驥伏櫪也應心懷千裏之誌,荊非身上的暮年之氣讓他對其評價低了幾分。

  “你現在的心態很危險。”玄元認真的說道。

  “此為修煉所致,如今正在調整,外間之事隻能交與惑心主持。”

  “看到你,本座有些失望,我倒是蠻喜歡惑心那種性格,年輕人就該有年輕人的樣子。”玄元言語露骨直接,不知性格所致還是別有他意。

  荊非沒有接話,這一刻,涼亭內變得沉默,鬥法台周圍的人並沒有離去,刑審司收人可是稀罕事,聽了玄元的話不少人都覺得荊非欲進刑審司有些懸了。

  接下來的話玄元與惑心用了傳音,外人隻看見玄元在亭中佇立了許久,然後又與關娣說了幾句話,最後沿著長廊離去。

  荊非望著手中的古鏡眼中古井無波,他抬手將古鏡放入乾坤袋,下一刻,再次沉寂了下去。

  當關娣看到那雙眸瞬間的明亮,她知道,惑心回來了。

  惑心取出荊非收起來的鏡子,一邊把玩一邊嘀咕道

  “未婚妻又不是妻。”

  關娣疑惑的看了惑心一眼,不知是何意思。

  與荊非交好之人紛紛圍過來打聽情況,得知還需一個考核才能正式進入刑審司時都提前道賀。

  辭別了關娣,惑心戀戀不舍的回道房間。

  房間內,惑心突然打聽起關娣的家室背景,簡飛章知道這對狗男女相互看對了眼,故意不答應,惑心好說歹說最終才將之說服。

  讓惑心驚訝的是簡飛章的辦事效率,第二天一大早,簡飛章拉著蔣芷兒白良來到荊非房間。

  關娣,年芳二十,其父關北風,自關娣出生以後便失去了蹤影,據關府放出的消息是遠遊執行一項隱秘任務,其兄關山添居教事堂首席,是高風與林海的頂頭上司,而其祖父更是神護府前任府主,如今雖已卸任,但其影響力猶在,其修為據說離元嬰之上僅是一步之遙。

  簡飛章說完不禁有些鄙夷的說道

  “你小子不會早就了解關娣的背景吧,嘖嘖,想吃軟飯吃到神護府前任府主的孫女身上,夠可以的!”

  “哦。”

  惑心聽罷隻是輕輕頷首,沒有驚訝也沒有陰謀被戳穿後的尷尬,這讓簡飛章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覺,他也不氣餒,往惑心身邊湊了湊小聲說道

  “聽說關娣幾年前就定了親,你猜那人是誰?蘇明遠,人稱九公子,人家乃涵淵城城主府大總管的嫡子,大總管是什麽人?神護府府主,將軍府上將軍,城主府大總管,此三位乃是除了涵淵城城主外權勢最高者,人家可謂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惑心啊,有些事想想就算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沒人會笑話你。”

  說完,簡飛章憋了一陣子再也忍不住,幸災樂禍大笑不止,等到笑不動了,回頭看向惑心,看到的卻是一臉平靜。

  他緊緊的盯著惑心的眼睛,想從其中看出頹意,良久,簡飛章心中無聲歎息,他又一次敗了。

  “老二,你家人是否常拿那蘇明遠與你對比。”惑心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簡飛章頓時警惕起來,他冷笑一聲道

  “你不用激我,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還多,那一套對我沒用。”

  這一天,荊非房間禁製全開屋門緊鎖,四人一直密談至深夜才散去。

  月上三更,簡飛章推開房門下了台階,蔣芷兒望著簡飛章忐忑不安道

  “我們真要如此做嗎!”

  簡飛章歎了一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答應惑心謀劃,隻覺得自己是鬼迷了心竅。他抬頭遙望著夜空,明月高懸,滿天星宿莫能與之爭輝,他突然大笑一聲,道

  “人生在世,不就該刺激一點嗎!”

  就在這一天,一個異常隱秘的謀劃在這間小小的屋子內孕育,行動參與人隻有四人,惑心,簡飛章,蔣芷兒,白良。

  待在夢境深處的荊非當然也有參與,行動最為核心的支撐理論便是有荊非推演而出,隻是荊非言明不會參與行動的具體執行。

  在接下來的十年裏,四人每到閑暇便聚在一起,看似好友聚會,實則在暗中謀劃著什麽。

  十年後,關娣與蘇明遠大婚的那一日,大總管府中傳出了九公子蘇明遠拒婚的消息。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僅是天下人不解,就連結親雙方家人也不清楚蘇明遠的心思,當蘇明遠與一文弱書生聯袂走進蘇家祖宗祠堂時,徹底驚掉了天下人的眼球。

  蘇明遠何人,涵淵城大總管嫡子,其本人更是被譽為涵淵城千年一見的修道天才,年僅三十就已是四階歸元境巔峰修為,距離踏入金丹境隻有一步之遙,其形英俊瀟灑,其神宛若謫仙,是那日月星辰般的人物,多少女子徘徊於蘇府門前隻為看一眼夢中情人。

  蘇明遠龍陽之好的消息一經傳出,不知寒了多少女子的心。

  那一日,蘇家祖宗祠堂內,大總管出奇的平靜,沒有怒斥也沒有規勸,他隻提了一個要求,蘇明遠必須要為蘇家留下子嗣。

  他早就發現了兒子的異常,隻是一直沒有詢問過,他很早就派人暗中查探,但每次查到一半線索就斷了,再難尋到任何蛛絲馬跡。

  他權傾天下,涵淵城沒有什麽能漫過他的眼睛,但這一次他一無所獲。

  他不會想到,這一切的源頭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也不會想到謀劃的初衷僅是為了一個女人。

  而這場謀劃就發生在梅花小築疏影園的一間屋子裏,其行動代號名曰

  畫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