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葬龍坑
作者:貧道非道      更新:2020-10-07 01:13      字數:4059
  場麵寂靜無聲,身後的簡飛章嘴角抽動,他不知道惑心的扇子是哪兒來的,他記得荊非從來不會帶這種東西。

  白衣女子看了眼扇麵,嘴角微翹。

  “你叫荊非?”

  “不不不,我叫惑心,敢問姑娘芳名。”

  白衣女子輕輕皺眉,如那臨崖寒風吹皺了雪蓮花瓣,她很少外出,也很少去鬥法台觀看,但湊巧看過荊的與人鬥法,她認可荊非的實力,能被她認可的人不多,她不知道眼前這家夥什麽時候改了名兒。

  “關娣。”

  關娣從沒聽說過有人會因為聽到一個名字而陶醉,但在今天她遇到了,他在惑心眼中看到了一道光,明亮卻不刺眼,溫暖卻不炙人,不似作偽,她劍心通明,沒人能騙過她的眼睛。

  她很少說話,並非孤傲清高,她三歲開始練劍,沒有玩伴也沒有朋友,不知從何時起,劍變成了她的全部,除了劍,任何事物都難以勾起她的興趣,惑心的出現撬動了她心中千年不化的寒冰,她覺得終於遇到了一個有意思的人。

  “愛是一道光,照的我發慌。”簡飛章小聲嘀咕道。

  蔣芷兒輕輕扯了扯簡飛章的袖子小聲說道

  “你不覺得他們挺般配的嗎!”

  簡飛章撇撇嘴,道

  “要是老大的話確實有那麽點意思,就這家夥,還是拉倒吧。”

  話音剛落,又是幾道人影來到屋前,看到門前尚在流血的頭顱,一個個暗自心驚,不知出了何事,有人認出頭顱,驚呼道

  “這不是疏影園的馮漠然嗎,怎麽會是在這。”

  有人搗了搗說話的人,手指指向門口台階上的白衣女子,那人抬頭看去,仿佛看到了一把劍。

  來的人越來越多,終於,暗香園的人到了,甘南朔落地後飛快掃了一眼,他有些頭痛,早在這邊劍光剛起時他就已知曉是誰。

  自關娣來到梅花小築他便一直在暗中光照,不為別的,關娣家室顯赫,自己初到神護府時其兄長便是自己教習,而其祖父更是身份尊貴,即使以他如今的身份也難以拜謁。

  甘南朔斟酌著用詞,上前問道

  “關師妹,剛剛可是你這裏發生了爭鬥?”

  他曾在關娣兄長手下修行,而關娣的劍術也是由其兄長所授,故此稱呼其為師妹。

  關娣喊了聲師兄道

  “我在屋中練劍,馮漠然前來說有要事,他趁我轉身突然出手,我便將其斬了。”

  她的聲音很冷很清,像是在講述一件家常小事。

  甘南朔聽後怔在當場,其他人同樣如此,就在眾人怔怔無言之際,噗嗤一聲,有人笑出聲來。

  此時上百雙目光不約而同集於一人身上,甘南朔麵帶寒意轉頭望向惑心,語氣不善道

  “小子,你笑什麽。”

  惑心撓了撓頭不知如何回答,他也不知為何發笑,但就是想笑,良久,惑心回道

  “我覺得她做的對。”

  簡飛章趕緊上前將惑心拉回來,心中卻氣的想刨他祖墳,老大不在,也不知這不著調的家夥會惹出多少亂子。

  甘南朔狠狠的瞪了惑心一眼,他確定這家夥是修煉弄壞了腦子。不再理睬,他繼續問道

  “馮漠然可曾說找你何事?”

  “沒有。”關娣回道。

  “那他來時身上是否異常?”

  關娣想了想,道“我從未見過他,他來時,我沒有發現惡意。”

  甘南朔點點頭不再詢問,他越過眾人來到頭顱滾落的地方,彎腰撿起,馮漠然發髻紛亂,臉上依舊保持著生前的狠戾之色,門口沒有血,跡脖頸斷口平整,可見這一劍有多快。

  他記得關娣很小的時候就展現出非凡的劍道天賦,沒想到僅十多年功夫便達到如此程度,涵淵城中隱隱有傳言稱,關娣是涵淵城百年來劍道天賦最高者。要知道,馮漠然可是三階修士,能進的神護府的沒有一個平庸之輩。

  甘南朔本欲開口進屋查看,關娣早已讓開道路。

  屋內,馮漠然的無首屍身靜靜的躺在地上,鮮紅的血液依舊自斷口傾瀉,他俯身檢查,沒有發現任何疑點。

  他是相信的關娣言語的,以關娣的家室沒理由做出此種濫殺之事,且人是被斬於關娣的房間,更加證明了這點,他強烈懷疑今夜之事與昨日飛紅之死有聯係,但關娣的劍不僅砍去了馮漠然的腦袋,同時也斬斷了所有線索,他的內心很平靜,這歸功於幾十年磨煉,心亂了,做事就會出現紕漏,很多年以前他便明白了這個道理。

  “去馮漠然的房間。”甘南朔走到門口說了一句,然後側身對關娣道“如今案情破朔迷離,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還請師妹留在屋內。”

  關娣微微點頭。

  “章兄,勞煩你在此守候。”甘南朔對身邊一人說道,雖然他覺得關娣沒有問題,但此時門外圍滿了人,他不想留下任何話柄。

  惑心收起扇子轉身道

  “走吧,我們去看看這個沒頭腦的家夥為何要唐突佳人。”

  馮漠然的房間在疏影園東側,屋內陳設古香古色,書架上擺滿了詩集遊記和修煉典籍,牆壁上字畫都為名家佳作,靠牆的木櫃較寬,裏麵整齊疊放著何種款式的衣服。

  屋內空間有限,除了隨甘南朔一同來的人其餘都被拒之門外。

  惑心站在門口,半個身子探進屋內四處打量。

  “嘖嘖,這馮漠然倒是個雅人。”

  “徐勁鬆的觀山圖,王誠致的悟道圖,祁真君的百獸圍城”惑心如數家珍,一旁簡飛章心中驚訝惑心的見識,荊非對於字畫雖有見識,但比起他來還是略遜一籌,屋內的字畫便是自己也隻認出五六成,他很想問一問惑心如此廣博的見識來自何處。

  突然,惑心的視線停留在一副古畫上,之所以稱之為古畫,除了年代久遠外,最顯著的是風格與墨跡,自三千年前傅中書的一副《月落山澗》問世,一個新的流派崛起,畫作風格自此轉變,而在那之前的畫作便被稱之為古畫。

  那古畫落款提字《鬆藏古刹》,旁邊未落印,因而難辨作者,畫中一老一少一青年,三人圍坐在一株老鬆下,老鬆臨崖,後崖雲遮霧繞,三人生態平和,像老友相聚。

  惑心突然轉頭對蔣芷兒說道

  “芷兒姐姐,你家有一間法袍店鋪,想必對法袍多有了解,你能否看出那畫中人身上法袍的年代?”

  蔣芷兒聽著一愣,除了簡飛章外沒有人知道她家賣法袍,便是對荊非也不曾說過,惑心又是怎麽知道的,她雖然驚訝但還是轉目看向那副古畫。

  隻掃視了一眼,蔣芷兒就開口說道

  “畫中法袍流行於六千多年前,那段時期的法袍袖子較寬,有兩袖清風的說法,其領口也較低,寓意著生於天,養於地,親近自然。所以那時法袍上的圖案多為山水雲鶴。”

  惑心聽完,讚歎一句芷兒姐姐家學淵源後陷入了沉思。

  簡飛章打量了惑心一眼,覺得惑心沉思的模樣倒是跟荊非很像,念頭剛落,惑心側首望向自己道

  “老二,你平日裏對聲色很有研究,飛紅房間的那張古琴有多少年頭了?”

  簡飛章冷著臉回了句不知道,他當然能看出年成,隻是不爽惑心喊他老二。

  “七千年,準確說是七千三百六十七年。”

  惑心回首向屋內看去,說話的是一個麵白無須透著儒雅的年輕男子,此時同樣盯著那副《鬆藏古刹》。

  似乎注意到惑心望了過來,男子側身輕輕一笑道

  “你是否也覺得此畫與那古琴有著某種聯係?”

  惑心沒有正麵回答,笑嘻嘻的說道

  “當兩個巧合碰在一起,很可能就不是巧合。”

  男子點頭,道“你進來吧。”

  惑心道了一聲謝,跨過門檻徑直走向古畫,簡飛章見此也跟了進去,見沒人阻攔便在屋內查看起來。

  這時甘南朔走過來問“這畫有問題?”

  年輕男子沒有回答,而是對惑心說道“說說你的推斷。”

  惑心沒有推辭,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畫與琴都出自同一段時期,結合梅花小築這兩日發生的事,飛紅與馮漠然的異常很可能是因為去過同一個地方,或是接觸過一些個人。”說罷便不再言語,年輕男子看著惑心,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屋內的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用說太透,甘南朔略作沉思,他取下腰牌走到門外遞與一人,吩咐道

  “你跑一趟校事台,將飛紅與馮漠然近幾年的出行記錄調來。”

  那人領命離去後,甘南朔對著屋外眾人道

  “有誰知曉這兩人最近是否去過一些特別的地方,或發現他們可疑之處。”

  “半年前馮漠然曾去過葬龍坑執行任務。”一個聲音說道。

  “秀春樓算不算?”又一個聲音道。

  甘南朔看向那後說話的人,麵無表情的說道

  “蕭城,不想與我上鬥法台就給老子把嘴閉上。”

  那人嗬嗬一笑,不再言語。

  葬龍坑作為五大絕地之一,內中詭異凶險隻有去過的人才能知曉,此地倒是很可疑,想到這裏甘南朔再次問道

  “飛紅是否也去過葬龍坑?”

  良久無人回答,有人突然出聲道

  “飛紅的好友賀玉不在這裏,他收斂了飛紅的屍首後便沒再出過房門,也許他知道。”

  很快,有人直奔賀玉的住處。

  賀玉來了,直言好友飛紅確實去過葬龍坑,時間也是半年前,飛紅回來後話變少了,也很少出門。

  當賀玉從甘南朔口中得知飛紅的死可能與葬龍坑有關時,他再次說出一個令人不安的消息。

  “飛紅出發前曾說,有暗香園的人會一同前去。”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如果飛紅與馮漠然確為葬龍坑遭遇邪異,那豈不是說還有一人身藏隱患,而這人還是暗香園的人。

  想到馮漠然對關娣背後出手,不安的情緒湧上眾人心頭。

  甘南朔緊皺著眉頭,心中壓力徒增,整件事比他想像的更加棘手。他沒有問詢暗香園中是誰去了葬龍坑,因為他知道得不到答案,他隻能等,等校事台那邊的結果。

  “我欲暫時封鎖梅花小築,諸位以為如何?”甘南朔轉身對著屋內說道。

  梅花小築除了聚靈陣外還布置有一個大型防護法陣,當大陣開啟便徹底與外界隔離,隻有掌握中樞陣盤才能進出,大陣隻在一些特殊情況才能開啟,而要開啟大陣則需至少五位指揮使同意。

  “附議。”

  “附議。”

  “附議。”

  “附議。”

  當第四個人同意時,包括甘南朔在內的五名指揮使腰間玉牌突然發出光亮,接著五道胳膊粗的白色光柱穿過屋頂沒入夜空。

  透過窗戶,惑心看到梅花小築上空有細微光亮閃動,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又隱了下去,夜空還是那個夜空,月光灑落,一片寧靜,但惑心知道,梅花小築防護大陣開啟了,便是元嬰修士至此也是入出無門。

  惑心等著有些無聊,與簡飛章三人小聲道

  “接下來上演的神仙打架咱們插不了手,我先回去了,你們小心周圍的人,除了咱們四個誰都不可信,當然,如果真遇到生死關頭,就當做了一個夢。”

  說罷,也不在意周圍的目光,穿過人群自長廊獨自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