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以身試法
作者:貧道非道      更新:2020-09-30 10:45      字數:3645
  在被神光照中的瞬間,充斥在荊非眼前的光亮熄滅轉為黑暗,如同從豔陽高照的室外走進一所封閉的屋子,所有的一切都與外界斷開了聯係。

  修行之人入定修持常會進入這種禪定境界,但不同的是此時是被拉入此境,且尋不到出去的門戶,這無疑讓人焦慮不安。

  然而這隻是開始,如果說在黑暗中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是大恐怖,那接下來的將是絕望。

  荊非正放開識念感應,驀的發現遠處的黑暗壁壘消失不見,替代的是永無盡頭的黑暗。

  他向著黑暗深處走去,行出幾步,腳下的地麵也消失了,此時的荊非如同一顆星辰懸浮的黑暗中。

  然而星辰有伴,荊非卻是孑然一身,孤獨茫然。

  荊非試著禦空而行,卻無處著力,體力靈元離開身體孫堅消散於無形,頓時明白,這是一片無法之地。

  這種空洞枯寂的感覺荊非很熟悉,噬夢蝶紋中蘊藏的無數夢境碎片中荊非遇到過這種場景,他猜測這是天外虛無之地。

  關於虛無之地能查閱的資料一直很少,其中做多的幾個描述是浩渺,無法無為,生之始,死之末。

  無盡的黑暗中,荊非靜靜的感受著那種深入靈魂的孤寂,很快他發現自己的感知正逐漸減弱。

  他想伸手,但卻感覺不到手的存在,他想動動腳,腳也消失在感覺中,他想扭動脖子,卻不知道該如何實施行動,因為他發現頸椎消失了。

  靈元在流逝,識感在削弱,意識之中最後隻保留著一絲清明。

  這個過程緩慢而清晰,完美詮釋了度日如年,他知道這是古鏡神通所創造的幻境,在梅花小築不會出現意外。

  那身體逐漸消失,意識緩慢潰散的過程台過逼真,沒有切身體驗過的人無法明白其中的恐怖。

  荊非內心跌宕起伏,逐漸失去了最初的平靜,因為他發現自己誕生的念頭也在消失,幻境的概念逐漸變淡,荊非驚駭的發現自己快要死了,不同於與敵對戰時的生死時刻,那是自意識深處逐漸滋生的死亡念頭。

  也許還有一個辦法,荊非心中出現了一座城,他用盡全力向那座城池飛去,這是越發薄弱的意識最後的本能。

  當荊非攀住城牆時,黑暗中突然出現無數裂縫,裂縫中有白色亮光照入,如同巨石砸破層層冰麵,轉眼間撥雲見日重現光明。

  一切都回到了現實,荊非看著熟悉的鬥法台,熟悉的人群,一時間竟有些恍惚,他能夠感受到內心深處經曆了狂風暴雨的洗禮,那是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蔣芷兒此時梨花帶雨淚痕未幹,雙眼無神的望著身前,荊非喚了幾次才回過神來。

  被鏡光照中的人此時生態萬千,唯一相同的是眼睛深處揮之不去的後怕。

  也有人在情緒經曆了驚怖、憤怒後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他們的身上在逐漸出現一種變化,自信,堅定,一往無前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越過生死後,向道之心也愈發堅定。

  當然,也有幾人尚未從幻境的陰影走出來,過了這道坎,道心洗禮,堅定如山,過不去則會遺留為心中的魔障,修行之路算是走到了盡頭。

  蔣芷兒雖然恢複了生氣,但眼中那縷驚恐瞞不過荊非的眼睛,荊非心中不禁輕輕一歎。

  簡飛章看到蔣芷兒的神情,心中霎時間怒火中燒,他猛地轉頭看向鬥法台,此時整個鬥法台被黑煞所籠罩,不見甘南朔與王長晉的身影。

  簡飛章不管不顧,伸手翻出一塊印砸向鬥法台。

  “姓王的孫子,你給老子滾出來,今日不打出你的腦漿我跟你姓。”

  如山的法印狠狠轟在防護光幕上爆發出巨大而轟響,附近的人紛紛起身躲開,對著簡飛章破口大罵。

  見簡飛章還要繼續攻擊,蔣芷兒衝過去抱住胳膊緊張的說道

  “你不要這樣,我沒事。”

  簡飛章轉過頭望著那張柔弱又強顏歡笑的臉,再也忍不住,一把將柔弱佳人湧入懷中。

  荊非見蔣芷兒猶猶豫豫,最終摟上簡飛章肩膀的手,不覺微微一笑,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也算因禍得福吧。

  台上的激鬥依舊如火如荼,甘南朔為躲避古鏡神光將自己埋身道黑煞之氣中。

  台下眾人看不清內裏的情況,隻聽得不時有金石相擊聲傳出。

  王長晉護體靈光將黑煞之氣隔絕在一丈之外,甘南朔多次襲擊未果,而他手中的古鏡一時間也難有建樹。

  這類鏡係法器一般都用作出其不意的神仙手,在甘南朔已有防備的情況下效果大打折扣。

  王長晉反手打出一記冰劍格退甘南朔的攻勢,他眉頭一鎖,心中有了決斷。

  左手中的寒冰劍消散,接著飛快的掐了幾個法訣,身側虛空中不斷凝聚出一麵麵光澈冰鏡,每塊冰鏡都以特殊的角度傾斜羅列。

  隻見王長晉右手中古鏡方向一轉,刺目迷幻的五彩神光照在其中一麵冰鏡上,神光在冰鏡之間反射,台上黑暗中突然霞光大方。

  荊非正以識念感應著台上戰況,忽見鬥法台中央光芒四射,仿佛亮起一個太陽,不少人大罵“又來”,荊非卻是做好了再次進入古鏡幻境的準備,這種免費的道法參悟機會荊非當然不會錯過。

  隻是這一次神光來得快去得也快,荊非隻覺眼前一黑便再次恢複。

  鬥法台上黑煞之氣漸漸散去,荊非抬首望去,隻見王長晉一手托鏡一手持劍,劍尖正抵著甘南朔的眉心。

  王長晉微仰著頭,藍色長衫無風自起,勝利者的姿態盡顯無疑。

  “服不服!”王長晉道。

  甘南朔怒目而視,麵色漲的通紅,他猛然間揮手掃去頂在腦袋上的劍刃,縱身一拳打向王長晉的臉。

  “我服你娘,有種的收起鏡子更老子再打一場。”

  甘南朔心中窩火,他與王長晉不對付已有多年,兩人實力一直在伯仲之間,以往上鬥法台兩人各有輸贏,決定勝負都是毫厘之處,但這次王長晉完全仗著那麵古怪的鏡子,就像腥貓碰到了刺蝟,無從下手,實在被惡心壞了。

  王長晉身形一動,飄然落於台下,他收起鏡子,望著台上甘南朔不屑道

  “怎麽,內院的人都這樣輸不起嗎!”

  這場四階修士之間的鬥法就此結束,從兩人交手到結束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見識了那麵古鏡的神異,前來觀戰的人都覺的沒有白來一趟。

  荊非看著王長晉收緩緩收起古鏡,心頭有些火熱,琢磨著怎麽將鏡子借來參研一二。

  那古鏡與噬夢蝶紋似同根同源,且他覺得之前展示出來的並非古鏡全部玄妙。

  白良身上因古鏡幻境激起的凶性此時已平息,向著荊非三人還了一禮後徑自離去。

  簡飛章牽著蔣芷兒的手也回了傲骨園。

  荊非獨自回到房間中,畫了幾張平心安神的符籙,待得心緒平靜無波後來到夢境。

  小院內,梅花旁,荊非心念一動,周圍的環境飛快褪去,轉眼間變為一片黑暗之地。

  他閉上眼靜靜感悟,卻始終沒有那種浩渺空寂的感覺,多次嚐試後隻能暫且擱下。

  看來還得從那古鏡著手,荊非心想。

  回想道當時在古鏡幻境中的情景,那種無盡浩渺帶來的恐懼,那念頭消失的詭異,荊非依舊心有餘悸。

  如果自己都不曾明白何為絕望與恐怖,又如何能做到讓敵手感同身受!

  念頭如潮水升起,難以消退。

  不再猶豫,荊非一揮手蕩去無邊黑暗,黑暗消散露出周圍灰敗荒寂的街道,街道交叉的地方靜靜的放著一口黑色棺材,打開棺材,裏麵空無一物,揮袖吹去異味,荊非緩緩躺了進去。

  在這座孤城中,時間隻是一個概念。

  “咚咚咚”

  像敲擊棺材板的聲音。

  荊非睜開眼,眼前一片黑暗,思維如同生鏽的齒輪,在鏽末散落和吱吱嘎嘎的聲音中開始運轉,不知過了多久,荊非開始思考第一個問題。

  “我是誰?”

  伸手一陣摸索,推開厚重的黑棺,湧入的陽光刺的腦袋一陣眩暈,零碎的記憶片段如秋風落葉般淩亂紛飛,他終於想起了一些事。

  他叫荊非,三十出頭,神護府行走,舍身殿臥底,如今住在梅花小築,為演法隻身入夢境感悟孤寂。

  在城中待了多久?荊非不知道,他覺得現在應該離開這裏回到現實,但他發現了一個問題,他不知道如何離開。

  在孤獨與黑暗中沉寂了太久,荊非忘記了許多東西,其中就包括夢境一道的修持,他再次躺下,靜待記憶的複蘇。

  簡飛章、蔣芷兒與白良站在荊非門前不停的敲著門,他們是帶著緊要消息來得,可久久不見裏麵動靜,梅花小築每個房間都設有禁製,隔音隔音念,難窺屋內境況,聯想到不久前發生的凶事,心中不禁擔憂起來。

  三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焦急之色,簡飛章回頭一掌推出,破門而入。

  衝進房間後隻見荊非閉目盤坐在床榻之上,身上生機飄搖,仿佛隨時都會散去。

  三人大驚,衝到荊非身邊呼喚,可荊非沒有任何要轉醒征兆,簡飛章運轉法目檢識荊非身體,沒有看出任何外邪入侵的跡象。

  簡飛章拿出數瓶滋補丹藥喂荊非服下,等了片刻,依舊不見荊非醒來。

  蔣芷兒著急道

  “究竟發生了什麽,荊大哥怎麽還不醒來!”

  “飛章,現在怎麽辦?”

  簡飛章略一沉吟,與其鄭重的說道

  “為今之計隻能喊暗香園的人來看看了。”

  “芷兒,你去一趟傲骨園,那邊人應該還在。”

  蔣芷兒慌亂的點點頭,折身往外走。

  見蔣芷兒出了門,簡飛章放心不下,複對白良道

  “白良,你陪著芷兒一起去。”

  等白良離開後簡飛章開始查看屋內的情況。

  門窗完好,禁製無損,屋內陳設無往常無異,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法意殘留。

  簡飛章眉關緊鎖,看著床榻上沉睡不醒的荊非。

  究竟是誰?

  又發生了什麽?

  心中突然一陣煩躁,梅花小築也不太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