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看前麵黑洞洞
作者:貧道非道      更新:2020-04-21 19:55      字數:3668
  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前日荊非與果兒去醉仙樓打酒,當天晚上便下起了雪,雪下了兩天,醜時左右方才停歇。

  清溪流淌,靠近岸邊處雪與冰封,枯黃的野草叢叢立於白雪中盡顯堅韌。

  血楓林同樣銀裝素裹,積雪壓頂像鎮壓了那千年不變的猩紅,也許此時此刻稱呼一聲雪楓林更為恰當。

  伏首山靜靜聳立與白雲與雪地之間,遠遠望去像兩座孤墳,墳裏葬著的是那頭屍首分離的妖狼。

  張景昌騎著赤龍駒背背長刀,馬蹄揚起,雪花陣陣,後麵荊非與果兒在雪地上奔跑著。

  一尺來深的雪地上腳落三寸,這個世界沒有輕功一說,腳下功夫都已腿功統稱。

  荊非用的叫踏雪無痕,步法輕盈落地無聲,如今隻是初窺門徑。

  果兒用的叫如履薄冰,身輕如燕如薄冰上行,此門功法是張景昌早年清剿一夥流寇時繳獲所得,果兒已練了三年。

  荊非回頭往身後看了一眼,果兒的腳印淺淺,約莫半寸,而自己落腳將近三寸,三年對三月,半寸對三寸,高下立判。

  張景昌沒有放慢速度,回頭對兩人說道:

  “跟緊了,兩個時辰後休息。”

  說罷雙腿一夾馬腹速度反而快了不少,兩人隻得加快速度相隨。

  臨溪鎮的人有個傳統,歲末年初入山打獵,打回來的獵物分三份,一份分給鎮上的孤寡老人,一份分給鄰裏親戚,最後自己留一份。

  在荊非看來,這個世界普通百姓生活質量還是很高的。

  不用為住房而憂愁,招呼左鄰右舍壘石削木,個把月一棟房子便會建成。

  不用為吃喝而發愁,十五歲應征入伍,三年磨煉各個都有本事在身,一柄剝皮刀,一張牛筋弓,看家護院或者入山打獵總能養活自己。

  不用為嫁娶而擔憂,涵淵城律法明文規定“製女年十八父母不嫁者,使長吏配之。”

  何解?

  女子年過十八歲父母還未將女兒嫁出去的,官府會派出官媒幫忙牽線搭橋,官媒具有強製性,可以為你多挑多選,但一年之內必須得婚嫁。

  這是對人口基數的有效保證,同樣也是身為男子的福音。

  荊非算了算今年已是二十八歲,當初和張老一起去往縣衙登記時縣丞曾問自己是否婚娶,荊非回答不記得,此事便不了了之。

  張老和果兒每年臘月二十三左右都會入山林打獵,一老一幼獵的獵物往往是小鎮最凶最大。

  昨夜張老找到荊非說要入山打獵,問荊非去不去,荊非欣然同意。

  荊非當時問冒著雪打獵沒問題嗎,張老風輕雲淡的說明天雪會停,荊非能看出那風輕雲淡中是自信與篤定。

  早上天色微明,一行三人去了驛站租馬匹,出了驛站荊非麵色古怪的說道:

  “三人共乘一匹是否略有不便。”

  張老笑眯眯的說:

  “你倆有手有腳想必應該跟得上,實在跑不動就讓果兒背你。”

  荊非聽後有點蒙,側頭看看果兒,果兒正捂著嘴偷偷樂。

  笑了一陣果兒湊近小聲說道:

  “我從五歲起便是徒步入山林。放心,你要跑不動我肯定不會丟下你,到時候我拽著你的腿跑,你安心躺著就行,雪地上這麽軟,絕對舒服。”

  狂奔兩個時辰後張老勒馬停下,荊非與果兒躺在雪地上氣喘籲籲。

  張老抬頭看看天色,又望了望遠處伏首

  山,解下馬背上的酒囊和肉幹仍在雪地上說道:

  “吃點東西繼續走,天黑之前要趕到山腳下。”

  果兒爬起來在雪中摸了一陣,拎出酒囊猛灌幾口,紅撲撲的小臉越發紅潤。

  荊非接過來喝了一口,果子酒,差那麽點意思,有點懷念醉仙樓的不老鬆。

  九月份入山圍剿妖獸,林中的野獸驚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則被近千號人清掃光了。

  今年圍獵可不容易,要到伏首山腳下碰運氣,實在不行便翻過山到紹武郡。

  聽說伏首山山南是一片比血楓林還要廣袤的針葉林,林中的野獸也比血楓林多,荊非也想過去看看。

  休息了一炷香的時間後,張老招呼一聲一馬當先踏雪而去。

  小鎮百姓去伏首山下多是沿著清溪走,荊非一路上遇到了好幾撥打獵的,有的騎馬有的步行,有的牽著狗,有的帶著鷹,其中一夥打招呼的荊非認識。

  見荊非果兒兩人追著馬跑都嘖嘖稱奇。

  到達伏首山下時天色未暗,山坡上灌木較少,越往上則越稀少。

  張老下馬帶著二人來到一處蓋滿積雪的灌木叢外,撥開草叢後麵露出一塊一人高的石頭,張老上前抱著石頭往邊上一挪,石頭後麵出現一個洞口。

  洞內空間不大不小,荊非估摸著和自己的房間差不多,洞內靠著牆壁是兩張的簡陋的木床,另一側是一個木支架,木架上鍋碗瓢盆調味品齊全。

  果兒進了洞興奮的跳到木床上打了個滾,又跑到木架前挨個檢查。

  “鹽巴充足,辣椒粉充足,胡椒粉充足,地花椒用完了,幹薑也不多了......”

  張老聽了微微一笑,從手中包裹內取出幾個紙包遞過去。

  紙包內是調料,原來張老早有準備,果兒歡快的接過去將紙包內的調料依次倒入瓶子中。

  荊非仔細打量了洞穴一眼嘖嘖稱奇,開口問道:

  “張叔您以前入山打獵就住這兒?”

  張老笑著點頭說道:

  “一些獵物隻有山腳下才有,小鎮離這邊較遠,往往每次打獵都要花個四五天,來這裏打獵的為了方便露宿都會在山壁上開鑿一個洞穴。”

  將帶來的補給品放妥當後張老招呼荊非果兒出了洞穴,拴好了赤龍駒,三人往血楓林走去。

  血楓林內地麵不見片雪,荊非抬頭上看,細微的光線映透了白色與紅色,仿佛躁動與寧靜相互混合。

  林中靜謐,沒有風聲颯颯,沒有飛鳥翠鳴,荊非對打到獵物很懷疑。

  張老每走一段路便在地上尋找痕跡,或以耳貼地聽聽動靜,或聞聞氣味。

  一個時辰後天色變暗,張老蹲下身子查看著地麵上幾片碎裂的葉子,葉子斷口很新,張老說是野豬。

  “野豬?”荊非問道。

  果兒在一旁開口笑著說道:

  “是氣味,爺爺的鼻子比黃大將軍還靈,都快趕上千尋了。”

  張老站起身來笑了笑,摸摸果兒的頭招呼兩人繼續前進。

  似乎是發現了目標,這次幾人走的很快。

  半個時辰後,終於在一根枯朽的斷木邊上尋到了獵物。

  那是一頭體長一丈有餘的野豬,個頭快到荊非的肩膀,看著眼前龐然大物,荊非估計這野豬有一階的實力。

  三人走路沒有刻意的掩蓋腳步,那野豬聽到動靜轉過身來緊緊的盯著三人,兩根鋒利的獠牙下發出陣陣低沉的咆哮聲。

  荊非不禁看了張老一眼,這鼻子確實靈。

  這時張老拍拍荊非的肩膀說:

  “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

  果兒攥緊拳頭比劃了兩下說道:

  “放心吧爺爺,我一個人就能撂倒這頭野豬。”

  荊非並不覺得意外,這次入山打獵除了張老帶了長刀外荊非與果兒並沒有帶武器,張老也沒有提醒,那時荊非便已猜測到狩獵很可能是磨煉。

  張老笑著點點頭說道:“去吧。”

  話音剛落一小一大兩個身影先後竄了出去。

  野豬見有兩人衝了過來似乎被激怒了,鼻孔中白色氣流吹起地上的樹葉,它邁動步子開始向前衝,越衝越快。

  荊非跟在果兒後麵,見果兒不閃不避迎著野豬的腦袋便是一拳,頓時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轟隆一聲,果兒向後退了三步,野豬則被撂倒在地。

  “哎呀,這大笨豬的腦袋殼好堅硬啊。”

  果兒甩著胳膊說道。

  見識了這一拳的風采荊非忽然明白,平日裏和自己對練果兒是留了力的,心中不由感動。

  看到荊非站在旁邊發呆,果兒催促道:

  “你發什麽呆啊,你看它又起來了,趕緊去堵住後麵別讓它給跑了。”

  接下來的一幕可稱之為窮途末路,兩人一前一後的堵截讓野豬愈發的暴躁。

  每次野豬想從側麵逃離兩人都會及時的調整位置堵截,幾次較量後野豬似乎發現高個子的比小個子的弱,便將獠牙對準荊非發起了衝鋒。

  荊非沒有躲開,他也想試試自己的實力究竟如何,擺出拳架計算著距離等待出手時機。

  一步,兩步,二重浪。

  一拳打出後荊非被震退了兩丈,穩定身形後隻覺胳膊像是斷了。

  而那野豬像喝醉了酒一樣搖搖晃晃,使勁的搖搖頭,再次向荊非衝了過了。

  又是一次二重浪,這次換的是另一隻手。

  七次對衝後荊非兩隻胳膊無力的下垂著,鼻孔血液緩緩流出,此時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胳膊了。

  果兒站在野豬後麵一臉的焦急看著,她想過來幫忙,可爺爺按著她的肩膀說荊非可以解決,那天晚上荊非測試細語時張老是知道的。

  荊非確實可以很輕鬆的解決,但有的時候還是辛苦一點好,如此方能在以後真正輕鬆。

  殷紅的血液順著野豬的獠牙淌下,一滴一滴的落在枯葉上,原本漆黑的眼睛此時沁滿了鮮血。

  一人一豬如今都已是強弩之末。

  荊非沒有動,他在等待機會。

  終於,野豬動了,晃晃悠悠的向荊非衝過來,明明已經搖搖欲墜,這次的速度卻還甚前次,仿佛是絕地衝鋒。

  七重浪對身體的負荷很大,荊非此時不得不努力的眯著眼睛,他感覺自己隨時都能睡過去。

  地麵震動,枯葉紛飛。

  野豬臨身之際荊非施展七星步向右側身跌落,與此同時一記鞭腿從下往上狠狠地踢在野豬脖子上。

  枯葉上,荊非眼中的景色扭曲、旋轉,如沉入水底,一切變得靜止,一切變得平靜。

  果兒看到荊非與野豬同時倒下再也呆不住了,紅著眼睛掙脫爺爺的手向荊非跑過去。

  剛才那一幕張景昌先是驚訝,接著是欣慰,因為他從荊非那一記鞭腿中看到了那三式槍法的影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