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想起昨晚的事情，心情還是很複雜，俞海和楊博科在河裏遊泳的時候，他一個人坐在岸邊，用一根樹枝無聊地掃著水玩。

  昨晚那些話並不是他真正想說的，犯法什麽的純粹是他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害怕倒是真的，但不是因為看到了柳如水的靈力，而是柳如水讓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他永遠忘不了他家變成冰天雪地的樣子，冰棱從各個管道裏鑽出來，縱橫交錯在他家的走廊、客廳、臥室，他媽的頭發一瞬間由烏黑變成冰藍色，連瞳孔也變成了冰藍色，就像是傳說中來自極地的魔鬼。

  他養了兩年的那條黑毛小狗，被一根冰棱戳穿了肚皮，屍體掛在冰棱上，血液內髒順著冰棱滑落了一地，他蹲在房間的角落裏瑟瑟發抖，直到一群黑衣人把他媽媽帶走了很久之後，他仍未曾從驚嚇中緩過神來，那天，他爸爸在另一座城市出差，沒能在當晚趕回來，陸寒開著房間的燈，在牆角蹲了一夜，一分鍾都沒睡著。

  再後來，陸寒隻見過他媽媽一次，跟他爸爸一起，隔著一塊很厚很厚的玻璃板，那邊的媽媽帶著溫柔的微笑看著他，眼裏盡是歉意和對他的思念，隻是那頭長發仍舊是冰藍色的。

  柳如水的那根冰錐一下子把他埋藏在內心的記憶挖了出來，他媽媽恐怖又陌生的麵龐，他那條小狗血淋淋的屍體，一切都湧進了他的腦海，讓他渾身無力，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就是那一刻，他想要逃離，不想跟這群人有任何瓜葛。

  “想什麽呢？”楊博科和俞海帶著一身的水走到他身邊。

  “沒什麽。”陸寒搖搖頭，心不在焉地回答到。

  “你這表情就是一副我心裏有很多心事你們快來開導開導我的樣子，還說沒什麽，咱們仨認識了那麽多年，你騙得了自己，騙得了我們麽。”

  “真沒事。”這段過往，陸寒沒對他倆說過，那件事情發生後，他爸爸帶著他搬家，他才認識了俞海和楊博科。

  “你要是真不想去我們學校也沒事，不就是清洗掉一些記憶麽，說實話，昨晚上可記的東西也沒多少，隻是你以後可能偶爾想起我們出來玩的時候，會覺得記憶裏缺了點什麽。”楊博科拿來了三罐啤酒，分給了另外兩人，“你要是想來，也不用糾結，我在這兒已經讀了一年了，我也不會坑你們。”

  “這學校是挺不錯的，我聽柳主任說，廷華和北大都想要錄取章怡同學，但是她毫不猶豫就選擇了洛城大學，可見這學校還是有很多地方是連廷華和北大都比不上的。”

  “你該不會是因為她才同意來我們學校的吧。”

  “怎麽可能，昨晚柳主任跟我聊了很多，在聽完她的話之後，我就覺得這學校確實不錯，而且我的分數，我估計了一些，也上不了什麽很好的大學，不如來洛城大學。”

  “聽起來像是個很無奈的選擇啊。”

  “不，是個特別棒的選擇。”

  “你倆別說了，說多少，我也不

  可能去你們學校的。”陸寒起身往他們搭的帳篷走，楊博科給他遞的啤酒，他一口都沒喝。

  多虧他們來的時候帶了帳篷，陸寒他們才可以在這裏再多待幾天，他也不用急著做決定，是選擇去洛城大學還是選擇被清洗記憶。

  傍晚的時候，楊博科去河裏抓了幾條魚，他站在河邊，手隨意甩了甩，河裏的水就結了幾根冰刺把魚穿了個透心涼。

  俞海搭了個石台，打算在上麵烤魚，不過很顯然他對靈力的掌控還不太熟，那個石台歪歪扭扭的，像是被爆破的山體上隨意滾下來的一塊石頭。

  “你像是一隻剛學會抓老鼠的貓，興奮地把自己的獵物展現給媽媽看，可惜你抓來的並不是老鼠，是一坨黑色的屎。”楊博科是這麽點評的，陸寒直接鑽進帳篷，讓他們把台子搭好了再叫他。

  “而你也不是我的媽。”俞海沒好氣地說。

  “從性別來說我應該是你爸。”楊博科低著頭處理著魚，他五根手指上分別有一個銳利的小冰刃，十分靈活地把魚鱗刮得幹幹淨淨。

  “陸寒這個小家夥有什麽地方很特別嗎？我看你似乎對他很有興趣。”咖啡廳的小包間裏，柳如水和一個帶著口罩的男子相對而坐。

  “不是我對他感興趣，是他媽媽給校長寫了一封信，你有興趣可以看看。”柳如水拿了一份信件的複印件，放在了口罩男的麵前。

  “年輕人的事情，我已經沒有精力再去多關注了。”口罩男把它推回給柳如水，“你知道我這幾年一直在調查平溪穀事件，我這一生沒有別的想法，隻想把那些人全部送到下麵去給那些犧牲的人認罪，其餘的事情，我沒有精力，也實在不想再去管了。”

  “你一直都是這麽執著，固執，夏如雪最近還好嗎？”

  “沒什麽好不好的，隻是這一年來，她比之前開朗了很多，不會一個人偷偷流淚了。”

  “說實話，讓你照顧她，我不確定你能不能照顧得好，但是她比你還固執，不願意接受我們一丁點的幫助。”

  “縛靈局和禦靈會聯合起來的時候，你就該想到這一點，不過跟你們的大事比起來，我們兩個算不上什麽。”

  “我覺得你還是有必要看看寫封信，陸寒這個人很特別，是那種跟趙長白的特別差不多的特別。”

  “是嗎？”聽到這兒，口罩男拿起了那封信，認真地看了起來。

  “陸寒是她的兒子？”看完信，口罩男有些驚訝，“那他的靈力屬性也是冰？跟她媽媽的天賦是一樣的嗎？”

  柳如水搖搖頭，“他特別的地方就在於，我能看到他的靈力脈絡，但是脈絡裏很幹淨，沒有一絲靈力流動，而且他的天賦能力應該是還沒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的，我偷偷在他身上取了一點血樣，他血液裏的固靈器跟我們有記載的任何一種都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完全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他答應入學了？”

  “還沒有，他似乎對靈力的外在顯露很害怕，我隻是放了一截冰錐而已，他就嚇得癱倒在地上了，按道理來說，靈力在我們國家並不屬於什麽秘密，即便他從來沒有見到過帶有攻擊性的靈力形態，也不至於嚇成那樣，而且他看起來並不是裝的，他是真的很害怕。”

  “應該是她媽媽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吧，或許你當時不用水屬性的靈力，他就不會有這麽過激的反應。那你準備怎麽說服他加入學校。”

  “我還沒有想好，他兩個朋友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他們正在山裏度假，也許他倆能說服他呢。”

  “不一定。”麵具男把信折好，“這封信還有其他的複印件嗎？”一邊說著，他的手中竄出一團火焰，將信件點燃，他把燃著的信件丟進煙灰缸，看著它被燒成灰燼。

  “沒有，原件在校長手裏，你不用擔心。”

  “怎麽不擔心，你都能搞出一份複印件來，別人就不能也弄出一份？”

  “你未免太看低我的能力了，到目前為止，隻有我有能力弄出一份複印件來，我甚至可以拿到原件，但是沒有必要這樣做。”

  “算了，說回這個孩子，我隻有一個觀點，如果不能讓他加入你們，最好能夠把他抹去，誰都不知道當他變成他媽媽那個狀態時會發生什麽。”口罩男把口罩扒拉到下巴那裏，端起咖啡，像痛飲二鍋頭那樣，一仰頭把咖啡喝的一幹二淨，“外人都說柳局長行事果斷，但我知道你並不是這樣，相信我，對他你們隻有這兩個選擇。”他把口罩重新戴上，起身離開了小包間。

  柳如水琢磨著口罩男的話，要麽收為己用，要麽毀滅抹去，放在幾年前，他斷然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如今他變成了什麽樣，柳如水也猜不出來，他曾經是個很和藹的人，好像無論什麽事都無法讓他臉上生出一點怒色。

  他一直是個沒表情的人，以前沒有表情，但是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一些很溫暖的氣息，現在他臉上仍然是沒有表情，但即使是隔著口罩，柳如水也能通過他的眼睛感受到深深的寒意，讓凜冽的深冬那樣，有些許刺骨的感覺。

  柳如水對他撒了謊，那封信並不是寫給校長的，而是寫給柳如水的，柳如水改動了一些用詞，然後打印下來拿給他看，她想從他那裏得到反饋，想看看他是怎麽想的，但他的反應和回答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很驚訝，隻是沒有表現在表情上，她已經大概想好了要怎麽讓陸寒選擇加入他們學校。

  她不覺得自己的這個方法會失敗，萬一真的失敗了，也許她是該想想，怎麽把她從這個世界上抹去，當然，不會是真的直接奪走他的生命，她有的是辦法。

  她拿出手機，快速地給幾個人發出了短信，很快就她收到了他們的回複，她拿起桌上的墨鏡，走出咖啡廳，朝著校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與此同時，在慶城，用不同的普通身份生活在各條街道的前四象局的行動專員們，開始了五年來他們的第一個任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