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死亡與歌 第二十七 死亡與歌(11)
作者:又沐清      更新:2020-04-19 03:32      字數:3396
  “說白了都是自己想當話事的人,有時候真跟黑幫火並一樣,兩幫人在洛城的各個角落裏血拚,其實我覺得這樣沒意思,倒不如一邊出幾個人,搭個擂台在上麵比一比。”

  “你這是死到臨頭了所以看開了麽?”假沐清用刀麵在元銘柒臉上拍了幾下,像極了屠戶戳開了豬的喉嚨,然在後豬的身體上擦血的樣子,“雖然咱們立場不同,不過你這句話深得我心。”假沐清稍微鬆了鬆腳上的勁兒,“不過想讓我們兩邊這麽和氣,除非有第三方想介入攪局,放眼整個洛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誰能夠有這個本事跳出來同時跟兩邊作對。”

  “我覺得這城邦製就是個天大的錯誤,沒有統一的政府進行調度,各城之間遲早得開戰吞並,大部分組織還得玩完。”元銘柒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玩意,不過他發現這樣能激起假沐清的聊天欲望,他的這些話碰巧說進他心裏去了,極好的起到了拖延時間的效果,時間就是生命啊,這句話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理解都是一個赤裸裸的真理,難怪當初羅逸秋非得讓他們去上一門說話中的藝術的課,說話到關鍵時刻,當真能夠救人一命。

  “所以其實你們急,我們也急,誰不急啊,都想著當自己城裏的龍頭大哥,最起碼真幹起來了也有在談判桌上說話的資本,誰輸了誰就是小弟。”在假沐清減輕了腳上的力道之後,元銘柒得以更順暢的呼吸,說起瞎話來也更加輕鬆。

  “所以殺戮也是必須的,不管怎麽樣,今天你是死定了,你多多少少也算個縛靈局裏的人物,殺死你就是進一步削弱縛靈局的實力,也就是在變相壯大我們的實力。”假沐清握著匕首的手稍微一用力,反射著銀光的刀尖就紮進了元銘柒的皮膚裏,細小的血珠從裏麵鑽出來,在他脖子上留出一道道淺淺的血痕。

  這特麽剛剛還聊的好好的,怎麽說動手就動手了,這人屬實腦回路有問題,不過死前的自己還能想這些東西,也沒好到哪裏去。

  自從上次被從死亡線上拖回來之後,除了害怕那種窒息感,元銘柒似乎對死亡沒那麽恐懼了,有人說隻有在死亡的邊線上徘徊之後,才能體會到活著的快感,他沒有體會到什麽快感,倒是更灑脫了,所以才在會議上主動提出自己留下來去見沐清,然後和沐清一起撤出洛城。

  老實說那晚的會議氣氛很沉重,一起共事多年的老同事老夥計一個接一個在外麵倒下了,剩下的三十來人就像是革命的火種,想要不被撲滅,就必須得離開這個生活了多年的城市,諷刺的是,在外麵遭受殺害的那些人正在給他們創造逃離的絕佳機會,他們是諭靈局大樓爆炸之後的幸存者,卻陰差陽錯地在禦靈會的死亡名單上留下了名字,禦靈會自認為無人能從這場大爆炸中生存下來,於是其他的殺手傾巢出動去獵殺那些分散在洛城各處的縛靈局成員,反而無視了這個大的目標人群。

  元銘柒看著柳如水他們借著夜色偷偷離開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那天柳如水在車上放的來自總局長的錄音。

  “這條路很難走,漫長而艱難,我

  們會遭遇很多我們未曾預料到的苦難,它會折磨我們的肉體,折磨我們的靈魂,我們會流血,也可能會犧牲,就像我們現在正經曆的這樣。”

  元銘柒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為什麽會發生這麽大的變故,也是,如果連他也能相通的話,他們想必能躲過這次災禍。可是一切都幾乎按照禦靈會畫的路線在行進,如果不是柳如水碰巧被什麽事情耽擱了,晚回了諭靈局大樓一會,如果不是喬娜拉著他去打印一份很重要的資料,所以那時他倆碰巧也不在諭靈局大樓,按照七天輪回的說話,他也許能在地府裏跟賀悠蘭打個照麵。

  賀悠蘭,她也是個很可憐的女孩,元銘柒一想起她,內心就會充滿內疚和自責,在他昏迷的時候,他聽到了賀悠蘭對他的呼喚,一聲又一聲,把他硬生生從冥界扯回人間,當他蘇醒過來的時候,卻隻能看到一張黑白照片貼在一個很小的骨灰盒的頂部,照片上的她笑的很羞澀,就像他們第一次在會議室見麵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她撩起長發露出雪白的脖子後麵靈印的樣子是真的很好看啊。

  一想到這,頭被踩在別人腳下卻很豁然的元銘柒心裏突然湧起了一股悲傷,他要是就這麽死了,在地府裏碰到賀悠蘭可怎麽辦,她要是說你怎麽這麽快就下來了,那我不是白死了嗎,他該怎麽回答怎麽麵對呢。

  “你要是有什麽話想對別人說的話,我可以給你帶個口信,不要太長,我記不住的。”假沐清不知是出於嘲諷還是出於憐憫的心態,他在把刀子插進元銘柒的脖子裏劃開他的頸動脈之前,給了元銘柒最後一次說話的機會。

  “能容我想想嗎?臨死之前腦子裏想的東西太多了,我得理一理。”元銘柒用沾滿灰塵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覺得自己眼眶有些濕潤,但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有眼淚從裏麵流出來。

  這個動作嚇了假沐清一大跳,他以為元銘柒仍要反抗,手一抖,刀又往元銘柒的脖子裏沒進入了幾分,還好沒有割破氣管和動脈,元銘柒仍有說遺言的機會和時間。

  “抱歉。”假沐清看起來挺真心實意的。

  元銘柒沒心情也沒時間去管他是不是真的道歉,火燒到腳上了,他總得想辦法蹦躂兩下把火星子踢下去,假沐清這人強是真強,裝逼是真裝逼,憨也是真的憨,看樣子,就算元銘柒有兩千字的小散文要朗誦出來,假沐清也會把刀子一直抵在他脖子上,等他說完最後一個字,再把他的血放出來。

  “我想說,”元銘柒張了張嘴又停下了,他看到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後麵慢慢接近他倆。

  “你直接說就是了,男人不要扭扭捏捏的,都快死了還害哪門子的羞啊?你要是不說,我就直接動手了,回去還能在組織裏吃免費的午餐。”

  “我說我說,我最後醞釀一下。”元銘柒當然有話想說,但是他不會在今天說,也不會對著麵前這個傲嬌的二杆子說,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已經離他倆不到十米了,他身上閃爍著藍色的電光,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對於沒有靈力的假沐清來說

  ,他根本察覺不到有人在接近他。

  劈啪劈啪的電流爆炸聲響起,假沐清臉上出現驚恐的表情,他回過頭朝身後看去,真正的沐清此刻渾身被電流覆蓋著,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像是神話裏的雷神一樣,右手抓著一道閃亮的黃色閃電,高高躍起,朝著假沐清刺過來,假沐清慌忙起身想要躲開,卻發現自己挪不動身體,元銘柒緊緊抱住了他踩在元銘柒臉上的腿,他怎麽抽都抽不出那條腿,他想俯身一刀割開元銘柒的喉嚨,但是金黃色的電光已經籠罩了他,那柄閃電刺破了他胸膛的皮肉,正朝他的心髒紮去。

  雷聲轟鳴,電光消散開來。

  元銘柒被強光閃的睜不開眼睛,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正好對上了假沐清憤怒的,往外噴著怒火的眼睛,他的胸口開出了一朵鮮豔的血花,可他沒有倒下,他沒有死,他仍握著那把匕首,真正的沐清不見了,當他把閃電刺進假沐清的身體裏時,那個詭異的閃電詛咒找上了他,那聲雷,就是信號,隨著雷聲響起,沐清的身體又歸於虛無,連帶著跳躍的電流,灼目的金光,和那柄從雷神身邊借走的閃電一起瞬間消失。

  很可惜,隻要再有一秒,那柄來自雷神的武器就能割開假沐清的心髒,將強烈的電流匯入他的體內,然後像水庫開閘放水那樣把假沐清體內的血全部放出來,換言之,隻要一秒,他就能殺死假沐清。

  但是上天不願意給他這一秒,他把沐清帶走了,留下元銘柒一人,獨自麵對手持利刃的死神。

  剛剛那聲雷響可真像是敲響喪鍾發出的聲音,那喪鍾是為他而鳴的,如果還能再為他奏響哀樂就好了,按照夏國的傳統,人死的時候是要請專門的人在他的棺材旁,用專門的樂器不分晝夜為他奏幾天的哀樂。

  假沐清憤怒地把匕首紮進他身體裏,拔出來後再紮進去,反反複複不知道紮了多少刀,元銘柒知道這次他是死定了,沒有任何人能救他,血液從他被紮破的動脈裏噴射出來,像是一個個小型噴泉,搭配上元銘柒自己腦子裏奏著的哀樂,可以勉強算是音樂噴泉。

  元銘柒無法呼吸了,他的氣管和頸動脈還是被假沐清割破了,鮮血湧進了他的喉嚨,他的意識慢慢渙散,他突然很想告訴假沐清他之前想好的那句話,但是他再也說不出口了,那句話隨著他的生命一起墮入了無盡的死亡深淵。

  請把我的骨灰盒跟賀悠蘭的埋在一起。

  元銘柒腦子裏的哀樂戛然而止。

  有人說,人在死的那一刻,瞳孔裏會一直保持著他最後看到的那個畫麵,也有人說,瞳孔裏倒映的是他心裏最後想起的那個畫麵。

  沒人會知道元銘柒想到了什麽,他的雙眼裏都是深沉的紅色,也許他想到了墓園裏的那顆大樹,陸平原和賀悠蘭的骨灰盒就埋在那下麵,也有可能想到了那塊新立的墓碑,他的名字被一隻無形的手刻在了上麵,而孤獨的喬娜會站在旁邊,一邊抱著雙手流淚,一邊抽著鼻子斷斷續續地說我們懷著沉痛的心情在此悼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