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踱了幾步，看了看天，又用爪子刨了刨地，然後對木說道：“如今殺劫臨世，像我這樣根基淺薄的修煉者不敢在凡間久留。”

  “我這就帶這孩子走，你有什麽事情要交代，就趕緊跟他說。”

  赤聽了白鶴的話，飛快地躲到了木的身後，怯怯地抓住他的衣服不放。

  他不想跟白鶴走，卻又不敢直說。

  木輕輕地摟住他，蹲下身子，像對待大人那樣說道：“赤，你要去老師那裏學本事，成為仙人，這樣就可以把你娘從輪回中救出來。”

  赤睜大眼睛，淚汪汪的看著木，沒有說話。

  木朝赤笑了一下，說道：“我不能和你一起走，因為我要留下來給你娘報仇。”

  “仙路漫漫，道途艱險，我們這一分別不知要到何時才能相見，所以有些事情必須跟你說清楚。”

  “我的名字叫木，世世代代居於燕丘，那裏也是我的封地，而你，也將是那裏未來的主人。”

  木把一塊方形的青銅令牌交給了赤，繼續說道：“隻是不知道你有沒有機會去燕丘看看，也不知道燕丘的人認不認你。”

  “唉，算了，不用管他們，你將來會成為仙人，他們認不認你無關緊要。”

  “如果你有心的話，將來燕丘有難的時候，就幫他們一下。”

  木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能給你的，已經都給了你了。”

  “你是我的義子，我再給你留個名字吧。”

  說道這裏，木抬起頭看了看天邊的雲霞，說道：“你的名字叫赤，這是你生父留給你的唯一念想，不可棄之，我就再給你填一個霞字，從此你可以赤霞為名，以燕為姓氏。”

  “嗯”

  木輕輕地揉了揉赤的頭，說道：“從此以後，你就叫做燕赤霞。”

  妖小乙一直躲在不遠處的灌木叢中，神情緊張的盯著他們……白鶴不走，妖小乙是不會放鬆警惕的。

  然而此刻，妖小乙聽了木的話後，恨不得立刻從灌木叢中竄了出來質問木，為什麽要給赤取這麽一個名字。

  “燕赤霞？燕赤霞！”

  妖小乙死死的盯著眼圈紅紅的燕赤霞，心中有一個聲音在翻來覆去的炸響：“我勒個去！這小屁孩子是燕赤霞……難道他就是那個救了寧采臣和聶小倩的燕赤霞？”

  “我勒個去！”

  妖小白忍不住在心中爆了句粗口。

  對於燕赤霞，妖小乙並不陌生。

  雖然他沒有看過原本《聊齋誌異》，但他看過不少關於聊齋的影視劇，尤

  其是倩女幽魂。

  妖小乙知道燕赤霞是蒲鬆齡《聊齋誌異》中的人物，出自《聶小倩》。

  不僅如此，他還知道蒲鬆齡是清朝人，記載了燕赤霞傳說的《聊齋誌異》成書於清代，所以燕赤霞和聞太師一樣，不可能是商末周初的真實人物。

  “看來我就是在做夢！”

  妖小乙重新臥下，自己置身於夢中的想法更為篤定。

  白鶴等木和燕赤霞說完了話，把燕赤霞叼起來，甩到自己背上，告訴木：“我飛過來的時候，看到一隻兔妖往北去了。”

  “原本我想吃掉它，但那隻兔妖身上滿是血汙，汙穢不堪，我不想髒了自己的口，便放過了它。”

  “現在看來，它應該就是你要找的那隻妖怪。”

  白鶴扭頭從自己的尾巴上拽下一根短毛，遞給了木：“以你的本事，殺死那隻兔妖恐怕有些難度，這根羽毛送給你，當你找到那隻兔妖之後，把它朝兔妖丟過去，羽毛就會化成飛劍，擊殺兔妖。”

  “我來的時候，辛陽道兄告訴我，讓你也來山上修行，免得墮入紅塵之中。”

  “你擊殺兔妖之後，可以來棲霞山找我們……老師說大亂之後必有大治，將來我等玄門，必然興旺無比，你早些過來，也好博一個仙門出身。”

  木接過羽毛，很鄭重地到了聲謝，說道：“多謝鶴道兄指點，待我殺掉兔妖之後，一定去拜訪辛陽道兄。”

  白鶴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縱身一躍，展翅飛到了空中。

  巨大的旋風卷了起來，白鶴的體型重新變得巨大無比，雙翅略一扇動，便咻的一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木呆呆地盯著白鶴離去的方向看了半晌，然後招呼妖小乙，跳上了戰車。

  “我們去殺了那隻兔妖！”

  木說完便大聲呼喝，驅使著駁馬向北疾馳。

  妖小乙蹲臥在戰車上，眼神很是茫然……他又陷入到了一直糾結的問題之中。

  “我到底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之中呢？”

  妖小乙不停地在心中問自己一個問題：“到底我的靈魂裝在一個狗的身體裏，還是這具狗的身體活在我的夢裏……”

  同樣的問題，幾百年之後才出現的哲人莊周也曾經想過，但即便他那樣優秀的哲人也想不明白，智慧不過中人，思維受狗腦子嚴重製約的妖小乙，就更加想不明白了。

  腦力不足，是妖小乙現在最大的障礙。

  無論是思考，還是記憶，隻要時間一久，妖小乙就會覺得頭疼和困乏，昏昏沉沉的隻想睡覺。

  對於妖小乙來說，狗腦子不堪負荷，反而是一件好事。

  愚笨的人永遠比聰明人快樂，因為他們不需要考慮太多的事情。

  隻是一頓飯的功夫，妖小乙便忘了自己思考的事情，抬起頭，專心致誌地尋找起兔妖的蹤跡來。

  妖小乙和山老家的兔子很熟，氣味、腳印什麽的，早就刻進了他的心裏，沒過多久，風中蘊含的兔子氣味就被妖小乙發現。

  他抬起頭，朝氣味飄來的方向，“汪，汪”地叫了兩聲。

  木聽了之後精神一振，口中呼喝了一聲，駁馬便轉了個方向，向妖小乙示意的方向奔馳去。

  兔妖渾身血汙，正步履蹣跚的在山中行走。

  它還不怎麽習慣用雙足走路，一路佝僂著身子，時而站起來走，時而在地上爬行……不管以什麽樣的方式走路，速度都非常的緩慢。

  兔妖光著大半個身子，幾件沾滿了血液的破爛衣服胡亂的裹紮在身上，把一些重要部位遮掩了起來。

  它的身形凹凸有致，前挺後撅，依稀是個女人的模樣，不過臉上滿是血汙，且被亂發遮掩，看不出相貌如何。

  “呸！”

  兔妖跪伏在地上，湊到一簇嫩草嗅了嗅，張嘴咬了一口，緊跟著便吐了出來。

  “難吃……還是人好吃……又熱……又有嚼勁兒……我要吃人……”

  兔妖一邊念叨，一邊揪了揪垂下去的衣衫，把自己的胸部遮掩的嚴實一些。

  妖怪們在靈智初開的時候，原本是不知道羞恥的，但隨著智慧的大幅度增加，他們就會逐漸滋生出羞恥的感覺，逐漸擁有“人”的行為模式。

  這裏所說的“人”，指的並不是人族，而是“道”。

  人族一出生就是後天道體，所以人族受“道”的影響也最深，他們所說所思，所行所為，無時無刻都受著“道”的影響。

  人族的發展史，也就是“道”一步一步呈現，一點一點凝聚的曆史。

  這種凝聚被提煉出來之後，就是“文明”。

  文明是所有智慧生物的進化方向，進化程度越高，文明就越為發達……隻要不出現智力大幅度、大規模退化的情況，文明發展的腳步就永遠不會逆轉。

  人族如此，妖族如此，其他各族也是如此。

  妖怪在化形之後便擁有了道體，也就擁有了追尋“道”的資格，不過擁有道體並不等於脫凡入道，它們還有很長旳路要走。

  滋生出契合“道”的情緒，學會遵循“道”的思維，是妖怪們修煉的第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