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不在驛館。

  垠城城守邀請木商量剿匪的後續事宜。

  妖小乙找不到木，又不敢再出門，於是躲在角落裏麵瑟瑟發抖。

  “沒事的，這都是夢……這都是夢……我是神……如果我想的話，可以讓他們複活……他們沒有複活是因為我不想……”

  妖小乙不斷的安慰和催眠自己，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木回來的時候已是午後，妖小乙已經完全從恐懼中恢複，但精神還是有點萎靡，正在木的床邊打瞌睡。

  “我們明天就回去。”

  木從自己的把包囊中拿出一塊肉幹，丟給了妖小乙。

  妖小乙縱身叼住肉幹，立刻變得精神起來，他早就不想在這裏呆了。

  第二天，木帶著妖小乙跟城主告辭，拒絕了城主的苦苦挽留，便帶著妖小乙離開了垠城。

  城守送了木很多謝禮，但他隻拿了幾袋子粟米……這是為織女帶的，她喜歡吃。

  “旺。”

  木揉了揉妖小乙的腦袋，說道：“等辛陽道人來了之後，你和赤一起跟他走吧……說不定你還能開啟靈智呢。”

  獨處的寂寞總需要排解，對於木來說，跟妖小乙嘮嗑就是一種很好的解悶方式。

  木還沒到喜歡回憶的年紀，所以他跟妖小乙嘮嗑的內容多是關於未來的展望，而這些又都是妖小乙不喜歡聽的。

  妖小乙歪躺在粟米袋子上，翻著白眼瞥了木一眼，心中又開始腹誹：“跟你那傻兒子走？我才不呢，誰知道會不會被他殺了吃肉……”

  木不知道妖小乙在想什麽，說了一會兒話之後便哼起了歌。

  “難聽死了！”

  妖小乙翻著白眼瞥了自得其樂的木一眼，心道：“要不我唱一首給他聽聽……呃，還是算了吧……萬一這二傻子把我當妖怪弄死怎麽辦……”

  木和織女聊天的時候，常常提到妖怪，也從不掩飾自己對妖怪的痛恨。

  妖怪吃人，人殺妖怪。

  妖怪和人的敵對關係早已深深地鐫刻在了雙方的靈魂之中。

  這種情況在最近幾千年之中已經有所改善，一些城市還存在人族、妖族、巫族等各大種族混居在一起的情況，例如朝歌、鎬京等規模較大的城市。

  不過在偏僻一些的地方，例如垠城之類的小城鎮，妖怪和人之間還是衝突不斷，互相獵殺的情況普遍存在。

  正因為如此，妖小乙才一直不敢暴露自己的說話能力……會說話的狗，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妖怪，不會是別的什麽。

  木哼了一會兒小曲，覺得有些困倦，便躺了下來，枕著妖小乙的肚子

  ，閉上眼睛睡覺。

  妖小乙看到他那種怡然自得的樣子，心中又不高興了。

  他認為木拿他當枕頭是在羞辱他。

  因為常常懷疑自己是否置身於夢中的緣故，妖小乙的脾氣非常不好，常常無緣無故的生氣。

  妖小乙扭頭看了看呼呼大睡的木，扭了扭身子，動了兩下，把木的頭挪到了自己屁股的位置。

  “噗”

  一個充滿了惡意且臭氣熏天的屁被妖小乙放了出來……

  “哈哈”

  妖小乙在心中大笑。

  “哦……好臭！”

  妖小乙抽了抽鼻子，張開嘴幹噦了一下，心中默默地叨念：“看來這幾天肉吃的有點多了……”

  然而木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這家夥對屁的耐受力極強，盡管妖小乙卯足了勁兒，前赴後繼的崩出好個屁，但他依然呼嚕打的山響。

  “或許我應該拉出一點兒來，弄到他的臉上……”

  妖小乙鬱悶地看著呼呼哈哈地打著呼嚕，並且還留著口水的木，心中充滿了惡毒的想法。

  夜，漸漸地深了，月亮從雲中探出了頭，為大地上蒙上了一層銀色的輕紗。

  駁馬拖曳著戰車在月光下輕快的跑著，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在戰車後麵不斷地延伸，木和妖小乙都睡了，高高低低的呼嚕聲此起彼伏，相互應和。

  他們行進的速度很快，天蒙蒙亮的時候，村莊便已遙遙在望。

  “好濃鬱的血腥味！”

  即便睡熟也時刻保持警醒的妖小乙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滿臉驚懼的盯著村莊的方向。

  枕著妖小乙呼呼大睡的木猝不及防，頭一下子磕在車廂上，立刻醒了。

  “汪，汪！”

  妖小乙瘋狂的吠叫，不待木的吩咐便跳下戰車，竄到附近的一座小土山上，向村莊的方向張望。

  狗的視覺遠不如嗅覺和聽覺靈敏。

  妖小乙跑到高處不是為了眺望村莊的情景，隻是為了從風中尋找關於村莊的信息。

  無論氣味還是聲音，風都是它們最好的載體。

  風中的血腥味非常濃鬱，同時還夾雜著一絲絲腐臭的味道，妖小乙晃了晃頭，嚎叫了兩聲，那種大事不妙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沒有在風中找到任何村莊應有的聲音。

  “汪，汪！”

  妖小乙扭頭朝木大叫了兩聲，然後飛快地向村莊奔跑。

  木看到妖小乙的樣子，頭皮情不自禁地開始發麻，一把抓起駁馬的韁繩，大聲呼喝，命令駁馬快跑……他和妖小乙日夜相處，很清楚妖小乙的表現意味著什麽。

  “苗，你在家麽？”

  木一邊叫喊，一邊駕馭著戰車朝距離自己最近的，位於村邊的一座院落衝了過去。

  這是苗的家。

  苗是住在村邊的一個村民，擅長種田，有時候也會和木一起去山中打獵，兩人的關係處的很好。

  木進苗的院子之後，立即被院子中的情景驚呆了，略一晃神兒之後，便駕馭著駁馬向自己的家中猛衝。

  苗的院子中躺了一地屍骸……被開膛破肚、剜心取肺的屍骸。

  四隻死狗橫在院子中間，幾隻雞和羊死在籬笆牆邊，此時正值冬季，地上的屍骸還沒有開始腐敗，隻是顏色發黑，散發出一股讓人惡心的臭味。

  正房的門口中躺著一具屍體，手中兀自握著長矛……和外麵的屍骸一樣，他的肚腹也被剖開，裏麵黑乎乎的一片，心肺均已消失。

  這是苗。

  木曾經是聞太師的車衛，經曆和見識自然不凡，盡管禍害人族村落中的妖怪已不多見，但他還是一眼便判斷出村子中發生了什麽事情。

  村子遇到了妖怪。

  唯有妖怪才會留下這樣的屍骸。

  妖族能通過吞吃人族汲取自己所需要的天地精華，而人族的五髒分屬五行，故此妖怪們最喜歡的食物便是人族的心肝五髒。

  妖小乙還不是妖怪，胃部的穴竅還沒有衝開，不能像妖怪那樣吸收其中蘊藏的精華，但他也喜歡吞吃獵物的心肝，因為他覺得心肝比較美味。

  轉生之後，妖小乙的一些想法、習慣和喜好都受到了狗的身體的影響，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譬如他上輩子最討厭吃的豬心豬肝，鴨心鴨肝，現在卻最喜歡。

  當然，肚腸之類的東西妖小乙從來不碰。

  因為他覺得髒。

  木衝進自家院子的時候，妖小乙正看著織女的屍體嚎叫。

  織女也死了。

  她和苗一樣，皮膚青黑，兩腮凹陷，破開的肚腹中沒有心肺……織女的手中緊握著青銅匕首，仰麵朝天的躺在柴堆旁邊。

  黑狗的屍體離她不遠，脖子扭成了一個怪的角度，肚腹也被剖開，同樣丟失了心肺。

  木大叫著織女的名字，從戰車上撲了下來，抱著織女的屍體大哭。

  院子中並不僅僅隻有織女一具屍體。

  皮和牙，還有織女飼養的牛羊雞狗等家禽家畜，全都橫七豎八的躺在院子之中。

  這些屍體和織女一樣，都是仰麵朝天，肚腹剖開，且沒了心肺。

  木哭嚎著解下自己的衣衫，把織女包了起來，妖小乙則咆哮著在院子裏到處亂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