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死後會是什麽樣的？”

  “至少，不是你現在這個大腦袋。”

  “也是，哈哈哈……”

  老李頭的老婆調侃道。

  教書育人，老李頭這幾年沒少付出。早起貪黑地陪著學生不說，就連學生的三觀他也要擺正，無所不用其極的，希望他的每一個學生都會有一個光明的前途。以至於他的記性越發不如之前，換了一個“大腦袋”。可現實永遠都不是理想主義者的舞台，更多時候，老李頭換來的隻有嘲諷和謾罵。這也算是當下教育者的常態吧，白眼兒狼居多，不成器者更多。人人都希望可以從學習這一條離成功簡單一點的道路上前進，期待自己可以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可教育往往不是這麽簡單。全球八十億人不說，教育資源的分配就是一個嚴重的問題，但是就是這樣，老李頭依舊堅持在自己的崗位上盡忠職守，因為他相信，總有一天這樣的情況可以改變。

  吃過早飯，老李頭早早地離開家，向他所任教的高中出發。轉眼間三年就這樣過去了，時間可真快，一點也不給人留情麵。等這一屆高三畢業，他又會幹什麽呢？班主任這件事就算了吧，他老了，也累了，幹不動了，交給年輕氣盛的青年教師吧，磨煉他們的同時，也可以給學校帶來一絲朝氣與活力。話說，等我的班畢業後，學校應該就會把我踢出去吧？也罷，還是乖乖領我的退休金吧，老了之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清晨的溫度比平常要低上許多，更何況現在是隆冬。大雪掩蓋的馬路一塵不染，白茫茫的一片，飽滿得讓人舍不得去踐踏。路燈下的雪花順勢而下，自由自在，落在皚皚的白雪上，之後又回歸塵土，這一切都很自然，就像現在老李頭的旅途，即將走到終點。但是，老李頭可從不這樣想，自己的身子骨還算硬朗，還可以多幹幾年，哪怕學校不要，自己出來辦一個社區補習班也成，免費為孩子們上課。倒不是為了名利什麽的，主要是孩子常年在外，家裏可以熱鬧一點，有個家的樣子。

  “太陽也不早起了啊！”

  老李頭走在路上，發著牢騷。他當然知道這可星球的公轉軌道，隻是他覺得自己一個人這樣，有些難受。

  “好冷”

  說著，老李頭抱緊了自己的大衣。

  為什麽要飯的不要早飯呢？老李頭為了保持自己的頭腦清醒，自問道。也對，這麽冷的天，出來也得凍死，哪有要飯的會出來呢？換句話說，如果要飯的都會早起的話，那就不會有那麽多政府開支花在這群人身上了。難道不是嗎？大好的青春不去奮鬥，不去拚搏，離開父母後無所事事，花光積蓄，又覺得打工有損自己“高貴”的氣質，就躺在街上裝殘疾，一天到晚欺騙我們這些市民。哪裏來的自信呢？不是所有的惡人都是殺人放火之輩，濫用他人同情心也屬於其中。

  不過，為什麽他們不

  會幹活呢？我猜這群人肯定是習慣了嬌生慣養，當慣了家裏的爺。在他們成年之前，家裏人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們滋生了一種宇宙中心的幻覺，天不怕地不怕，天下廣袤任我行，但這又有什麽用呢？連聯邦目前相較而言最基本，也是最公平高考都過不了，哪來的什麽勇氣站在外人麵前趾高氣昂？連早起都做不到，也難怪是要飯的。

  “叮咚……”

  學校的預備鈴響起，該上早讀了。老李頭也是麻利，進了學校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心中一腔熱血，準備今天大幹一場。

  到了自己的班，老李頭並沒有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進去，而是像很多班主任那樣，偷瞄在後視窗，觀察這班級的一舉一動。這一招百試百靈，總有那麽幾個家夥，想要挑戰班主任的權威。

  不過今天還好，也許是冬眠的緣故，班裏的幾位好動的學生沒有太大動靜，其他學生都在專注地背書。

  “讓他們睡吧。”

  老李頭想著，這幾個混世魔王，睡著了還能消停會兒，可千萬別再出什麽岔子。

  這是老李頭帶的最後一屆畢業班了，他為了給同學們留下一個好印象，一改往常的嚴厲作風，自高三開始，對同學們和聲和色，一點兒也不敢有什麽過激的舉動。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打不動了。

  玉不琢，不成器。沒有經過戒尺的修正的學生，不能說經曆過一個完整的學生時代。承認現在大多數老師把戒尺的訓誡當做一種習以為常，但那畢竟是很惡心的少數沒有師德的老師，老李頭在這一方麵做的還是很不錯的。

  為了不偏袒學生，老李頭特意在每次安排座位前加入一個搖號過程，全部座位隨機打亂，坐哪兒聽天由命。政策一出，遭到不少所謂好同學的反對，他們認為，萬一和差生做到一起，他們的學習會受到影響。老李頭早就料到他們會這麽說，但是並沒有給予答複。他認為，學習差不代表人品差，坐在一起可以交流感情，互相進步，這是雙贏啊。再者說，不論哪次換座位都會有反對的聲音，好學生放前麵，差生的家長不樂意；混坐，好學生的家長也不樂意，既然不能兩全，幹脆交給老天。自己的運氣決定自己的位置，誰也不要賴誰。

  但，可憐的老李頭還是想的太簡單了，以至於這屆學生成為他帶過的最差的一屆。

  距離高考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學生們炸鍋了。

  今天上課，老李頭明顯感覺到氛圍不太對，一個個遊離思索，魂不守舍的樣子，給人的感覺就像來到了太平間。好學生沒有一個好學生的樣子，差生反而有點學習的狀態。這是怎麽了？

  下了早讀和第一節課，就有老師向老李頭反應，說這屆學生是真的太差了，根本教不懂，上課還老喜歡高小動作，經常頂撞老師，這可怎麽辦。最近，教文史的老師調到區上去了，這不是明擺著逃避麽？還剩幾

  個月這可怎麽辦呐。

  代課老師的反應引起了老李頭的高度重視，於是下課他早了一個他認為的好學生詢問情況，結果不問不要緊，一問便問出了貓膩。最近快要高考了，很多學生覺得自己是老大了，禍害班集體，上課罵哭了幾個女老師，還經常不交作業。還有，幾個狼狽混在一起，買奢侈品的風氣在班上傳的風生水起，幾乎全班現在人手都有一個奢侈品。

  老李頭不相信，他這麽多年的教學經驗還管不住這群臭小子？他反而覺得，是班上的好學生沒有起到模範帶頭作用。

  於是，他質問叫來的學生，你們這群老師眼裏的好學生有沒有受到影響？學生沒有回話，隻是說，他們都在幹，我不做反而會被排擠。

  行了，你你會教室吧。

  老李頭如是說。

  打發走那個好學生後，老李頭感覺天都塌了下來。這就是所謂的好學生？這就是所謂的好政策？太假了，這一切都太假了。經不起誘惑的學生算什麽好學生，經不起考驗的政策算什麽政策？他不停地指責自己，怪自己高估了人們的自律，怪自己有眼無珠。

  後來啊，在老師換過幾次之後，算是穩定下來了。所有人，都抱著一種似學非學的態度應付著，老師呢，也隻管自己教課，完全散養。

  再後來，高考結束了。老師們慶幸終於送走了這一屆混世魔王，學生也很高興，終於畢業了。當然，還是有一個人很難過，那就是老李頭。他知道，這屆學生完了，無論好壞，高考絕對卡線。

  不出他所料，事實確實如此。差生大可不必多談，那些所謂的好學生，達標的也沒有幾個。一個六十多人的班集體，補學者占到百分之八十。幾乎所有人在高考後又灰溜溜地重新上高四。

  這也是最好的結果了，不是嗎？至少還有百分之二十的合格率。在這之後，差生的家長責罵老李頭管教無方，白瞎了自己給教務處主任的那麽多錢，也白瞎了這個所謂以前的好老師；好學生則更加變本加厲，問候老李頭的祖宗，說他為什麽沒有創造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老李頭更是鬱悶，教務處當年分班時為什麽把全年級的差生都分配到自己班裏？是當年自己帶出的班考了全校第一丟盡了他的顏麵？他不知道，他知道接下來他連退休金都沒臉拿了。

  算上高考結束後，有好一陣子老李頭都沒有緩過神來，他在想，自己做教師前，當過部隊的聯絡員，現在這些兄弟們四散在五湖四海，反正都是些快退休的老頭，不如……

  後來啊，陰差陽錯的，教育部找上了這個退休老幹部，看在他之前教書育人的經驗，把他調到聯邦國立大學教一個沒什麽人學的專業。老李頭自然很是爽快，滿口答應，畢竟自己不用再吃老伴兒的工資了。

  再後來，再後來的事兒，就不用我說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