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小說寫得怎麽樣了？”

  “還行吧，不過七八萬。”

  “是嗎？那你寫到二十萬字我一定捧場！哈哈哈哈……”

  蛋仔放聲大笑，工地內外充滿快樂的氣氛。

  二狗默不作聲，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出書立作，揚眉吐氣。

  “知道你的書為什麽沒人看麽？不夠刺激！我建議你加一點顏色在裏麵，這樣你的書肯定有人搶著看。”

  剩子又開始裝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發表他對寫小說獨到的見解。

  “惡心。”

  二狗沒有過多理會，隻是敷衍回答，草草了事。再不搬磚，工頭又要罵了。

  為什麽在一切機械化的年代搬磚還需要人力？二狗一直沒有想清楚這一個問題。看著工頭金燦燦的大臂膀，二狗心生羨慕，什麽時候他也可以向工頭一樣，如此成功？

  酷暑的晌午如同火爐，炙烤大地上的一切生物。柏油馬路滾燙地可以隨時把人烤熟，隱約還可以望見路麵上扭曲的空氣。然而，就是在這種天氣，二狗還是一如既往地辛苦勞作，以期換來更多的薪水。

  蛋仔和剩子躲在陰涼處，嘴裏叼著冰棍，鄙夷地瞧著二狗工作。在他們心裏，該休息的時候就該休息，搶什麽活幹？作秀。

  二狗也察覺到他們兩人不懷好意地看著他，但絲毫不在意，這年頭多賺一點是一點，更何況之後機械化全麵普及，自己肯定沒活兒幹，不如現在攢點積蓄。

  一晃兩個小時的無間休息就告一段落，二狗超額完成工作，而蛋仔和剩子剛從美夢中清醒。

  “你們遲到了！”

  工頭嚴肅地說。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蛋仔和剩子齊聲道歉，盡顯鞠躬哈腰的奴才樣。

  “你們也學學二狗，看看人家怎麽幹活的？”

  “……”

  蛋仔和剩子不敢搭茬，心中卻想著有一天要讓二狗好看。

  二狗自然也是無言，他隻想著養家糊口，其他的勾心鬥角他不喜歡也做不來。

  勞作的一天轉瞬即逝，辛苦了一天的人們都在渴望家的庇護，二狗也不例外。在去工頭那兒領到

  薪水後，他滿意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至於蛋仔和剩子，罵罵咧咧地收下了被扣減的薪水，便尾隨二狗，尋求報複。

  “我回來了！”

  二狗帶著喜悅滿載而歸。

  “回來幹嘛？一分錢也掙不到，就知道吃家裏的。”

  二狗的老婆虎妞把二狗堵在門口，沒有給他一個好臉色。

  “別介，你看，這是什麽？”

  二狗著急地打圓場，掏出手機的收款數據，讓他的老婆大人過目。

  “少的可憐。”

  虎妞直言不諱。

  “……”

  二狗的喜悅消散了大半，垂頭喪氣地進了屋。

  屋內家徒四壁，除了碳酸鈣的牆皮，這個家再無值錢的東西。鍋碗瓢盆都是以前的老古董，現在還能用倒不說是一個奇跡。爬蟲小蠅布滿屋中肮髒的角落，汙漬斑斑的地板已經無法拖淨，天花板因為滲水軟糯起泡，就連床單都爬滿蟎蟲。

  自結婚後，二狗就一直和他老婆住在這裏，感情還算好，隻是兜裏的錢有些吃緊。每天，二狗都在懊悔，自己當初一貧如洗，是怎麽厚著臉皮向女方家裏求婚的？自己的那點微薄的禮金還是從父母的退休金擠出來的，怎麽就……

  二狗回到臥室，盯著貼滿獎狀的牆麵發呆。

  “看看看！就知道看！這玩意兒值幾個錢？！”

  虎妞囂張的氣焰因為二狗的忍讓變得變本加厲，現在在家中，二狗連條狗都不如。

  素來不善交際的二狗自然還是閉著嘴，以沉默應對這一切。

  獎狀啊！徒有虛名的獎狀。二狗心裏這樣想著。以前的我，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就像個書呆子一樣。沒少得罪人，以至於沒人和我相處。天真的我以為，隻要死讀書，隻要跟著老師的步驟走就一定會有出息，可現在呢？怪不了別人，隻管自己太笨。撇開一年一變的教育改革，撇開收人錢財的班主任和教務處主任，更撇開同學們的孤立，這些都不談，還是我太笨。

  二狗回想著自己的過往，越來約入迷，入迷到把虎妞的責罵當做耳旁風，忽略不計。也許，帶有暖色鏡片的回憶可以安慰一個人的內心，誰知道

  呢？

  “你就和這幾十張獎狀過吧！老娘走了！”

  虎妞甩下一句話，奪門而出，揚長而去。

  隨她去吧，二狗也沒有阻攔的衝動。明明是自己耽誤人家的風華正茂，何敢限製她的自由？歸根結底，還是自己太窮。

  當然，二狗也已經習慣虎妞的撒潑打野，第二天她就會帶著一身酒氣，衣冠不整地回來，然後再睡一整天。是個人都知道她去哪裏風流，隻不過二狗情願當一個傻子。更多時候，二狗隻是希望有一個人來陪，因為頭上發綠就選擇離婚對於他來說實在是不明智。他是絕對不會親手趕走最後一個可以陪他說活的人。

  二狗依然坐在床頭，無力地發著呆。

  自己的這一生怎麽就這麽慘呢？或許老天爺另有安排？那什麽時候迎來轉機呢？千萬不要留到下輩子。不過，留到下輩子也好，至少可以一個人過……

  就這樣，二狗有些困了，他癱倒在床上，步入夢鄉。

  轉眼，第二天，二狗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一看時間，五點半，還早。環顧四周，虎妞還沒有回來，早已習慣了，不是麽？

  他撓撓頭，帶上帽子，開始這忙碌的一天。

  “哎，昨天二狗的老婆怎麽樣？”

  “挺舒服的。”

  一大早，蛋仔和剩子聚在工地閑聊。亦或者，他們昨天就沒有回去。

  見二狗回到工地，蛋仔高聲向他打招呼：“喂！二狗！”

  二狗很詫異，平常這二人從不搭理自己，隻喜歡開自己的玩笑，怎麽今天？

  “哦。”

  二狗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帶上手套，開始搬磚。

  “這小子。”

  剩子覺得二狗很沒禮貌，打算教訓教訓他。

  “算了，咱們昨天不是……”

  說著蛋仔笑出了聲，緊跟著，剩子也笑了起來。

  二狗更加疑惑，他們這是怎麽了？

  “喂！二狗！你的小說怎麽樣了？”

  “昨天沒怎麽寫……”

  “嗐！等你寫到二十萬我一定捧場！哈哈哈哈……”

  工地內外洋溢著快樂的氛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