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妝猩紅色的和服出現在陰暗潮濕的水牢之中，雲歡緊隨其後。

  情況緊急，唐月抱著食盒躲進渾濁的水坑之中，憋氣蹲在底部角落。

  “想清楚了嗎？”

  武士刀的刃尖一點點逼入吳良的右眼，約莫入眼三厘米才堪堪停下。

  吳良不答話，看向雲歡。

  雲歡目光躲閃。

  雲歡是小紅妝抓捕吳良計劃中很重要的一環，那袋靈魚絲裏摻了藥，能阻礙武夫的氣血運轉。

  畫虎難畫骨，知人難知心。

  有道元滋生，算上前一個月積累的，足有兩百一十一單位之巨。

  “嘴硬？留有幻想？”

  小紅妝嗤笑一聲，抽出武士刀，潔白細嫩的手腕翻轉，刀刃直垂，道：“你那邪道法門真是令人防不勝防，你都到了這個境地，居然還有人會為你冒險……”

  吳良意識到什麽，雙目微瞪，急道：“小紅妝，你莫要如此衝動，她雖是雜役弟子，可仍然是你百花宗的人，莫要……”

  言語已遲，刀刃直入汙水之中，毫無滯礙的刺入唐月的左邊肩膀。

  鮮血在汙水之中彌漫開來。

  唐月是雜役弟子，在武夫通天路上不過剛剛入門，隻比凡人強上一線，受此傷勢，氣息一時紊亂，在水裏不斷撲騰，左邊肩膀鋒利的刀刃又限製住她使力，如何都爬不上來，隻能絕望的在水底等待淹死。

  情急之下，吳良差點想著隨便編出個法門，又硬生生憋住。

  他清楚，因王有財之死已然接近瘋魔的小紅妝可不會有耐心去驗證法門的真假，必然第一時間殺他而後快。

  屆時，萬事皆休。

  吳良隻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試圖用蒼白無力的語言來安穩住小紅妝：

  “你是百花宗道子，萬不可衝動，濫殺雜役弟子，我想你很清楚這件事對你聲望的折損，況且在場有另外一位雜役弟子在，你……”

  小紅妝麵無表情，抽刀，落刀，刀刃刺透唐月的右邊肩膀，缺氧導致神智不清的唐月頹然落在水底，已然瀕死。

  眼見汙水不再翻攪，知曉唐月時間不多，吳良一時靈光乍現，語氣變換，模擬想象中王有財那個老實人的渾厚聲線，道：

  “小紅妝，何至於此？你怎麽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有財哥？”小紅妝呆愣片刻，美眸中有大滴淚珠落下，旋即又反應過來，怒不可遏，武士刀轉而刺進吳良心髒之中。

  吳良咳出大量鮮血，有氣無力，道：“王有財死了，你很傷心，很可憐，可為何要用你的悲痛去傷害別人？王有財那樣的好人，肯定不願意看到你現在這般模樣……”

  “住嘴！”

  小紅妝麵色變換，握刀的雙手顫抖個不停，最終還是喊出了吳良希冀的那句話。

  “雲歡，把唐月撈上來……”

  雲歡依言跳入汙水之中，將奄奄一息的唐月從水中撈出，又喂食了一顆吊命的丹藥。

  小紅妝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武士刀頹然落在地上，不顧水牢汙髒，坐在地上，掩麵抽泣。

  在那顆丹藥的藥力滋養下，唐月的呼吸逐漸變得綿長。

  沒死就好。

  吳良鬆了一口氣。

  事情似有轉機之時，小紅妝猛然抬頭，拿起武士刀一刀送入唐月腹部，雙目猩紅好似惡鬼，道：

  “你和她關係很好？為她著急成這個樣子，怎麽？看上她了？”

  吳良牙齒咬緊，盡量穩住情緒愈發激動的小紅妝，道：“王有財不會希望看到……”

  小紅妝恍若未聞，踉蹌站起，居高臨下，一腳踏碎唐月的脊柱。

  “雲歡，用吊命藥吊住這賤人的命，送去隔壁。”

  隔壁，清平縣最大的聲色場所。

  事情再無轉機，怒火充斥胸膛，吳良硬生生咬碎牙齒，沉聲道：

  “小紅妝！做人留一線！今日你如此待唐月這個無辜之人，可有想過自己將來會是什麽下場？”

  “嗬嗬哈哈哈……”小紅妝狀若瘋魔，完全聽不見吳良的話，“你殺我有財哥，讓我痛苦，我折磨你的唐月，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我天經地義尼瑪！”

  有生以來，吳良第一次對女人爆粗口。

  吳良轉而又陷入詭異的平靜之中，他明白，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讓小紅妝愈發覺得戳到他的痛處，行事更加肆無忌憚。

  小紅妝微微皺眉，看著沉默下來的吳良，心裏竟然有絲絲毛骨悚然，恍惚間仿佛自吳良眸中看見屍山血海，腥氣四溢，令人作嘔。

  上上輩子的吳良，絕不是一個爛好人。他上過戰場，見過的死人，陷入的死境，遠比小紅妝更多。

  暴風雨前的平靜。

  受這一激，小紅妝實在不想再多瞧吳良哪怕一眼，命雲歡扛起唐月，踏上甬道階梯，隻給吳良留下一個背影。

  不可憤怒，不可憤怒……

  憤怒與平靜之間的較量，使得道胎吸收大量養分，距離破繭，不到一天。

  一天……隻要一天……

  吳良閉目養神，氣息愈發平穩。

  火山，在等待爆發。

  ……

  時光一分一秒渡過。

  百花叢胭脂鋪。

  風塵仆仆，瘦了一圈的王德發衝進胭脂鋪，喊道：

  “小紅妝！小紅妝！快將老祖放了！快點！”

  小紅妝自內堂而出，不悅的看著“心智被奪”的王德發，道：“德發哥，你且等我從那賊人嘴中套出法門，必然……”

  王德發極為不禮貌的打斷小紅妝的話，道：“不要囉嗦，快點將老祖放了，咱道個歉，看看能不能求到老祖原諒。”

  小紅妝愈發不悅，幾欲想招呼本脈弟子拿下王德發。

  “德發哥，你中了法門，偏袒那賊人，我清楚……”

  “愚蠢！我哪裏是偏袒老祖，我是在救你！我是在救你啊！”

  小紅妝麵色古怪。

  王德發意識到什麽，額頭冷汗直冒，道：“莫不是你已與老祖結下死仇？”

  “完了，全完了，你可知道？老祖當初在山神廟，一箭射殺三脈武夫！如此風采的老祖，怎麽可能會被你輕易擒住？”

  小紅妝隻當王德發是在誆騙自己。

  “轟！”

  一道金黃色的光柱自鋪子地下的水牢而起，掀起澎湃氣浪，通天貫地，令人不禁生出渺小之意。

  冥冥之中，有大道梵音吟唱，慶祝道胎孵化。

  陰雲匯聚，覆蓋住整個清平縣上空，雷蛇洶湧，卻不劈下，隻是因大道保護，自發以天劫之力遮蓋住道胎出世的動靜。

  “衝冠一怒為紅顏。”

  因這變動處於惶恐不安中的清平縣裏，這一句話震徹寰宇。

  大嘴炮·衝冠一怒為紅顏，生效！

  金柱散去，氣浪掀起的灰塵卻並未散去。

  塵霧中，水牢甬道入口的鐵門寸寸熔化，隱約能看到一個渾身黑炎肆意燃燒的人影衝出，殺意滔天。

  “小紅妝！”

  王德發癱坐在地，目光空洞，喃喃自語：“完了，全完了。”

  小紅妝一臉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