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影子
作者:夢北辰      更新:2020-04-17 16:37      字數:3202
  秦國地處封緣大陸的北方,雖然與楚國隻是一江之隔,可是,當一進入秋季,大部分地區的天氣,便會變得十分的寒冷。

  尤其是在冬季來臨的時候,秦國境內大部分的土地幾乎都會被冰雪覆蓋,變成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暴風肆虐,霜雪漫天。

  所以,當已進入冬季,大部分的北方豪族都會舉家遷往南方躲避寒冷的天氣。

  當然,作為秦國的皇室,也一樣會將京城遷往南方,這就早就了秦國一南一北兩個國都的局麵,北都鎬京,南都紋京。

  作為秦國的國都,鎬京城絕對稱得上是一座雄城,城闕巍峨雄偉,街道寬闊縱橫八達。

  然而,一到了冬季,鎬京城就顯得有些蕭索起來,再不見夏季時的繁華喧囂,街道上雖然行人不少,卻大多數都隻是一些布衣平民。

  那些稍有些財資的大戶人家,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遷往了南都紋京,所以留下來的,都是一些小門小戶而已。

  在鎬京城的東南角,有一座不大的院落,占地一畝,房屋三間,門口一顆老槐樹,枝幹虯結,似是曆盡了滄桑。

  昨夜,便開始洋洋灑灑的下起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初雪。早晨的時候,天空中一片灰蒙蒙的陰雲密布,雪花伴隨著呼嘯的寒風四處飄搖亂舞,一夜之間,地麵上鋪上了厚厚的一層清雪,讓這座小小的院落,顯得有些淒涼衰敗。

  吱呀——

  房門發出一聲輕響,一隻瘦弱的手臂顫抖著將房門緩緩推開,露出後麵一道略顯佝僂的身影。

  隻見他身形消瘦,衣衫破舊,一張蒼白若紙的臉龐上,布滿了淩亂的胡須,那一雙無神的眼睛,深深的嵌在青黑色的眼眶裏,幹癟灰暗。

  他就是從豐淩城逃到秦國來的龍驤衛大統領,王充。

  想不到一年之內,那個叱吒風雲的九層後期高手,竟然淪落成了一副乞丐模樣,端的是造化弄人呢。

  王充抬起一雙無神的灰暗雙眼,仰頭望了望陰霾的天空,透過那灰蒙蒙的天空,他似乎再次看見了自己往昔的榮光,那個叱吒南淩,萬人敬仰的龍驤衛統領大人。

  可是自從他遇到了那個小子,他的人生便從此被改變了,他從一個萬人敬仰的大將軍,變成了萬人唾罵的賣國賊,從一個叱吒風雲的九層高手,變成了一個斷臂的廢人乞丐。

  這讓他有一種,猶如從雲端直接跌入了十八層地獄的感覺,這其中的落差,令他遲遲不能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已經幹涸龜裂的嘴唇微微抖了抖,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他想哭泣,眼中卻沒有一點淚滴。

  他太虛弱了,這不禁是因為身上的傷勢,而且,是來自心靈深處的一種虛弱無力。

  現在的他什麽都沒有,武功、修為、寶物、金銀、親人,他一無所有,就連這個院子也不是他的。

  而且,今天就是房租到期的日子,一無所有的他,連三餐都無法保證,又怎麽有錢來付得起這裏的房租呢,所以,他今天就必須要搬出去。

  他艱難的邁步踏出門檻,恰逢一陣冷風呼嘯而過,刮得他腳下不穩差一點摔倒在門檻上,好在他順手抓住了門框,這才沒有摔倒。

  艱難的重新站定身體,立時一股寒意襲來,讓他不禁渾身一個哆嗦,趕緊伸手拉了拉身上的皮襖。

  這件皮襖還是他初來此地的時候買下的,好在這件皮襖也不怎麽值錢,王懷仁父子並沒有拿走,讓他還不至於被凍死,而這也就是他唯一還剩下的財產了。

  咚咚咚——

  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砸門聲,單薄的院門被砸得直往下掉土。

  王充心中先是一沉,卻是又無奈的露出一絲苦笑,他知道,這一定是房東來催他離開了,他回頭望了一眼生活了幾個月的房間,然後毅然的轉身,艱難移動著步子一點點的走向大門。

  咚咚咚——

  砸門聲越發的激烈了起來,似乎是要把院門拆掉了似的。

  吱呀——哐當——

  當王充顫抖這雙手緩緩的打開大門,門幾乎是立即就被人從外麵狠狠的推開了,不及躲閃的他,被門狠狠的撞在了額頭上,一陣眩暈之後,他隻感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身體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額間一絲鮮血緩緩的滲出,流過眉間、臉頰,滴落在厚厚的清雪之上。

  天空似乎變得更加的陰沉,風雪呼嘯如同鬼泣。

  不知過了多久,王充終於緩緩的再次張開了雙眼,入眼的卻是一片漆黑荒涼。

  這是一片荒蕪人煙的荒野,大地上白茫茫一片,厚厚的積雪掩蓋之下,看不出任何的形貌,隻有幾顆歪歪扭扭的樹影在凜冽的寒風之中搖擺嗚咽,此外,便再看不見任何的東西。

  在一顆已經枯死的大樹下,王充一動不動的躺在雪地上,厚厚的積雪已經將他的全身掩埋,隻留下一道人形的雪堆。

  隻有那一雙空洞的眼眸還在不停的閃爍,還依稀證明著他還活著。

  他掙紮著想要起來,卻是用盡了渾身所有的力氣,隻是微微抬起了一下頭而已。

  由於長時間的被埋在雪中,他的臉上已經結了一層冰夾,這麽一動,臉上的冰夾立刻碎裂,裂成無數的碎片,滑落下來,露出他本來的麵目,隻是在那蒼白的額頭上,又多了一處深紅色的血痕。

  望著陰霾漆黑的夜空,王充眼前浮起了無數的畫麵,他再次想起了以前的榮光,和這一年來的所遭所遇……

  當初他跟著王懷仁父子潛行滅跡,衝過重重阻礙離開了南淩國,來到了秦國,跟著王懷仁父子一起投靠秦國上議大夫趙永。

  隻想著憑借他不俗的修為,可以在秦國混個一官半職了此後半生。

  卻沒想到,還沒等他們到達北都鎬京,他就因為手臂上的傷勢感染發作,病倒在了半路上。

  不得已,幾個人隻有停下來花錢請大夫為他醫治傷勢。可誰知,由於他傷勢過於嚴重,又長時間沒有得到醫治,傷口已經感染了寒毒,而且寒毒已經侵入了骨髓,雖然勉強的將他命保住了,然後他全身的經脈卻是都已經被寒毒侵蝕的脆弱不堪,從此他的一身修為也就算是廢了。

  失去了修為,王充隻有仰仗著王懷仁父子養活自己,卻沒想到,等他們艱難的到達了鎬京之後,卻才知道,朝廷已經搬到了南都紋京。

  可是,到了此處,王充已經無力再去紋京,所以幾個人經過一番商議之後,決定由王清榮帶著王充的寶甲和大部分的金銀財寶,趕往南都紋京獻給秦王。

  而王懷仁便留下來一邊照顧王充,一邊等待王清榮的消息。

  可王清榮走了將近半年,不禁沒有傳回來半點消息,就連王懷仁也不聲不響的悄悄離開了。

  到了這個時候,王充那裏還不知道他是被王懷仁父子刷了呢,淪落他鄉,又身無分文,王充不得不靠著出賣些體力為生。

  而他本就身在病重,那裏還能夠幹得了那些粗苯的體力活呢,隻幾個月下來,他便再次病倒,這一病之後,他便再就沒好起來過。

  屋落偏逢連夜雨,當初租下的房子也到期了,萬般無奈之下,他便已經做好了路邊乞討的心裏準備。

  可是,老天連讓他做個乞丐的機會都沒有給他,當他被推門而入的房東撞倒,昏迷了過去之後,房東發現他已經停止了呼吸,便悄悄的將他“拋屍”在了荒郊野外。

  想到自己悲慘的遭遇,想到那對無情無義的父子,王充眼中一陣模糊,滾燙的淚水流淌而下……

  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心中一股衝天的怨念洶湧而出,他無力出聲,卻在心中默念著,“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殺盡所有背恩忘義之徒,我要食其肉,飲其血……”

  忽然,天空中一道陰風刮過,掀起了漫天的雪花飛舞,奇怪的是,在王充的頭頂上,一團旋風包裹這無數的雪花,漸漸的形成了一個人形的影子。

  這個影子陰陰一笑,兩道殘紅若血的眼眸登時亮起,如同兩盞明燈,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的刺眼。

  王充緊閉著雙目,滿心的怨念洶湧,忽然,一個無比誘惑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殺吧,殺吧!你可以的,你會嚐到他們血肉的滋味兒的,你將擁有無窮的力量,你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強的男人……”

  這個聲音誘惑無比,王充並不知道這個聲音到底來自那裏,然而,他卻是感覺得到,他的血液在此刻正在飛速的流動,他的心髒也在瘋狂的跳動,幾乎就要衝破了他的胸腔,蹦出來。

  突然,他感覺到大腦中一陣劇烈疼痛襲來,猶如撕裂般的痛苦,他不禁痛苦的發出一聲慘烈的嚎叫,一手附在額頭,在雪地上開始瘋狂的翻滾起來。

  盤旋在他頭頂的那道影子,雙目中紅光忽然再次爆閃,桀桀怪笑一聲,飛身便向著下方瘋狂翻滾中的王充身體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