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處於昏迷嗎……”

  病房中，韋嵐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周超，露出一抹感傷。

  周超昏迷之後，直到現在都沒有蘇醒過來。

  醫生診斷，他是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而陷入昏迷，他的大腦並沒有受到傷害，按理說早就應該蘇醒了。

  然而整整過去了十天，周超依然沉睡著，仿佛變成了一個植物人，完全沒有蘇醒的跡象。

  “瑪格特醫生說這是情緒創傷障礙綜合征，周副隊的腦部器官都是健康的，他之所以還在昏迷，是因為心理上無法接受，潛意識中不願蘇醒，這是他自己的劫難……”餘雪聲音發顫，眼中似有霧氣彌漫。

  看著餘雪憔悴的臉色，韋嵐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

  “別想太多了，這不是你的錯。”

  周超出事後，因為自責，餘雪一直守護在他身旁，十天中寸步不離，目光黯淡，麵容都消瘦了許多。

  餘雪搖搖頭，往外望去，在宇宙背景的漆黑陰影中，新太陽的光芒灼熱明亮，女孩沐浴在溫暖的光芒中，朦朧的眼神中散發著自責與悔恨。

  “周副的眼睛因為直麵了核爆的強光，視網膜已經被燒融了，他和孔隊都是要強的人，現在卻變成了瞎子……再也無法駕駛戰機，他心裏肯定很難受。”餘雪咬著嘴唇，緊緊攥著衣角，淚珠在眼眶打轉。

  她是個簡單的人，思想簡單、性格簡單、行為簡單，而簡單的人往往容易認死理。

  周超變成現在的模樣，餘雪認為都是因為她的疏忽，她必須對此負責。

  這就是餘雪的道理。

  韋嵐歎了口氣，不再勸說，看了眼周超後，輕輕退出了房間。

  ……

  “征兵進展怎麽樣了？”

  回到艦長室，接過韓瑤遞來的文件，韋嵐邊翻閱著邊問道。

  “想象不到的順利！”談起征兵，李晟航頓時喜上眉梢，“老韋你是沒看到啊！征兵處的大門都快被擠爆了，三艘星艦上不論男女，幾乎所有的青年人都報名了，如果不是嚴格控製標準，恐怕八萬人中至少九成都會報名。”

  說到這裏，李晟航露出一絲遺憾。

  “不過軍隊隻保留兩千的名額是不是太少了？馬上要進入新地球，一個完全陌生的星球，你想想，上麵指不定有什麽困難等著我們，軍隊的規模是不是再擴大一下？”

  韋嵐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李晟航頓時眼皮一跳，尷尬的訕笑笑，鬧了個大紅臉。

  “老李，你就知足吧！就這兩千人，我還是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沒辦法啊，誰讓我們的人口太少了！”

  韋嵐把手中的文件遞給對方，“看吧，都是要人手的，都是科學界的大拿，一個也得罪不起啊！”

  嘴上說的辛苦，但韋嵐臉上卻樂開了花，文件上麵是科學家打算研究的課題，什麽粒子對撞機、引力波遙感技術、宇宙微波測算……密密麻麻的寫了幾大篇。

  李晟航卻是撇撇嘴，看都沒看就扔到一邊，語重心長的勸道：“老韋啊，你可別被這幫老家夥騙了，地球時代幾十億人的時候，這些項目都沒搞出來，就憑咱們這個把人？還真把自己當成星際文明了？”

  “你啊……”

  韋嵐輕輕搖頭，微微的笑了笑。

  他知道李晟航說的是事實，科學家立的這些課題們，大部分都是空中樓閣，每一個都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別說全部研究了，單單一個粒子對撞機，憑現在的科技實力，就弄不出來！

  但韋嵐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活力！

  整個人類社會充滿了活力！

  離開地球時的茫然、無助、悲觀等等負麵情緒，全都消失了，社會中充滿了希望，如今的人類文明，是一個朝氣蓬勃、浴火新生的文明！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如何評判它強大與否？

  政治？經濟？軍事？科技？

  這些都不是……

  是精神！

  隻有精神的強大，國家、民族才是真正的強大！

  永遠不會在困難麵前屈服！在災難麵前放棄！在敵人麵前退縮！

  這才是真正強大的文明！

  韋嵐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種子，文明精神的種子。

  隻要持之以恒日複一日的澆灌下去，這顆種子終有一天會長成參天大樹，庇護人類曆經億萬年而不衰！

  “執政，國葬儀式快開始了。”韓瑤看了下時間，提醒了一句。

  三艘星艦從離開地球算起，曆時一年多沒有死掉一個人，但在穿越蟲洞的過程中，死掉了九百多人，雖然大部分是死於過載加速，可畢竟是人類第一次經曆大範圍的死亡。應死亡民眾家屬和官兵的建議，韋嵐打算在家園號上舉行一次國葬！

  用最高的禮儀，慰藉為人類文明犧牲的靈魂。

  今天，就是舉行葬禮的時間。

  ……

  家園號，占地最廣的中央廣場。

  幾百輛牽引車運來上百具金屬棺材，禮儀兵將它們一字排好，其中有四十二具是衣冠塚。

  他們是飛行大隊犧牲的軍人。

  孔闕的衣冠塚也在其中。

  國葬儀式開始。

  “鳴槍！默哀！敬禮！”

  家園號上的氣氛是一片悲傷的。韋嵐也是一臉肅穆地站在一邊，行注目禮。

  九百多具屍體，就這麽孤獨地躺在棺材裏，再也沒有了體溫，其中的四十二具還是衣冠塚。

  熊熊燃起的大火將他們燃燒，吞噬……

  這個世界上將再也沒有他們。

  死亡是永遠的死亡，不可能再次複活。

  每個人的生命隻有一次，過完這次，變成泥土。

  死亡，永遠是人類最恐怖、也是最終的歸宿。

  周圍所有人都在低頭默哀著，在場所有軍人更是用軍禮相送。三艘星艦上的普通民眾也是麵色嚴整，紛紛聚集在廣場前麵，觀看著大屏幕。

  他們帶有悲傷之色，有的做著注目禮，也有人低頭沉默。

  上前名死者的親人還在低低地哭泣著，漸漸地壓抑不住，哭成了淚人……

  “禮畢！”

  隨著司儀的大聲吼叫，所有軍人都“啪”地放下了敬禮。

  但是接下來沒有一個人移動或者交談。

  他們站在熊熊火光的陰影中，眼神深邃而又憂傷，注視著大火慢慢熄滅……

  禮儀兵上前，完整地收斂了殘留的灰燼，將他們一一安放在紀念堂內……

  一塊巨大的碑文豎立，上麵完整地鐫刻了九百多位死者的姓名。

  人類英雄紀念堂！

  這裏將記載每一位為文明犧牲的人類，永恒留念，萬世瞻仰！

  緊接著，整個國葬儀式完成，軍人依次退場，人群也漸漸散去。

  所有人都是各懷心事，但不約而同地產生了另外一種感覺：人類還不足，遠遠地不足！

  蒼茫無情的宇宙，又給了人類一個教訓，渺小就是罪過！

  前路漫漫，路途遙遠，必須強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