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寒冬
作者:狂風崛起      更新:2020-04-20 05:22      字數:2749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

  顧寧背著行囊,來到濯縣貧民區,找了個老乞丐用一兩銀子換住處,如此一來他身上的錢不多了。父親留下的小匣子裝不開太多銀元寶,數了數十兩碎銀,最貴重的屬一枚紅彤彤的丹藥,養骨生血丹,外邊賣價四百兩銀子一枚。

  周邊清淨了,顧寧把隨身行囊放下,看了看這家徒四壁的住處,大概,以後很長時間都要在這兒生活了。

  最要緊的是恢複傷勢,老乞丐拿著銀子出去吃酒,破屋裏隻剩他一人,這才敢放心拿出丹藥。

  丹藥服下,一股暖意從腹內漸漸升起,身上火辣辣的傷口似乎也不那麽疼了,之後,顧寧用碎銀買了些藥膏,一點點塗在身上。

  那群混賬官兵少說抽了他十幾鞭,皮鞭帶著倒刺,每一下都劃開血淋淋的口子,顧寧抹藥膏疼的渾身抽搐,禁不住心想,換成其他位麵之子,這點小傷眼皮都不眨吧?

  “以後光我自己,苦日子還遠著。”抹完藥膏,顧寧躺在硬床板上想到。

  破房子的頂缺了幾塊瓦,大梁也黑漆漆的十分老舊,好似隨時都會塌下來,顧寧想:這房子能過冬嗎?

  有人說,今年是濯縣十年來,最冷的一次。

  果不其然。

  老乞丐死了。

  那天晚上,顧寧渾身蜷縮在被子裏,衣服、大襖、稻草什麽的蓋了一堆,頭頂上缺瓦的地方用木板子擋住,但即便如此,還是擋不住呼嘯寒風。紙窗戶破了,寒風如洪荒猛獸般肆虐,沒一會兒顧寧的臉凍得麻木,身體縮在被子裏邊瑟瑟發抖。

  這時候他的傷還沒好,舊傷加上平日起的凍瘡。顧寧棉襖裏基本沒幾片棉花,塞的撿來的破布和一些幹燥稻草,保暖能力有限。躺床上,顧寧冷的睡不著,翻來覆去,忽然聽見一聲聲呻吟,心裏一歎,估計是老乞丐喝多了。

  不想下床,天黑也不舍的點蠟燭,顧寧沒去管。第二天早上睜開眼時,老乞丐不見了,走出屋外,看見對方倒在一顆老棗樹旁邊,褲子還沒提上。八成是撒尿倒在寒風裏,酒喝太多也沒勁爬起來了。

  顧寧蹲在地上看老乞丐,心想人死原來這麽簡單。

  老乞丐今年五十來歲,相處這些日子也無甚交流,隻知道對方瘋瘋癲癲的,最大嗜好是酒。

  死了倒也不心疼,就是以後得自己孤苦伶仃的住在破屋裏了。

  “沒呼嚕聲聽,還不大得勁。”顧寧嘟噥一句,把老乞丐找地埋了。

  往後的日子沒有變得更輕快。

  養骨生血丹的藥效沒了,顧寧身上的傷本就很重,服下丹藥後靜養沒問題,但這天實在太冷,生了許多凍瘡不說,算起來他整整兩個月沒吃到熱的食物。顧寧曾經買過一次,大出血買的燒雞,半路就被貧民窟的屁孩搶走,隻留他一個雞屁股。

  源力全無,身體有傷,顧寧隻能看著燒雞飛走,從那以後,就隻買饅頭鹹菜了。這些東西再有人搶,真是傷天理了。

  天理真被傷了。

  幸虧今年沒鬧饑荒,被搶的次數有限,總的來說勉強可以填飽肚子,問題在於手中銀子越來越少,這晚,顧寧躺在床上,心想坐吃山空不是辦法,得賺錢。

  裹著被子就著寒風,翻來覆去的琢磨:穿越者的必備套路之一,賣香皂,賣細鹽,賣化肥。

  “製作香皂,需要…”

  顧寧傻眼了,一點不記得。上學的時候怎麽就不多聽聽老師的話呢?

  這些全部放棄,隻能老老實實打工了。

  古代的活兒十分有限,基本以種田為主,或者去大家族當家丁,米倉扛糧。這些都是體力活,平時顧寧沒問題,但這會兒的身體,提一桶水得歇半天。

  銀子一點點減少,身體也每況愈下,這年冬天第三個月,顧寧把銀子用光了。

  大部分買了草藥,藥膏。

  大夫說,你這病,吃藥不行,得吃丹。

  顧寧頭大如鬥,丹藥是丹師煉製,最便宜的也得一兩銀子,他哪來這麽多錢。這樣,耗著耗著到了今天,躺床上的他餓得頭暈眼花,扶床頭起來喝了碗涼水,刺撓的胃裏生疼,走路踉踉蹌蹌的。

  “看來,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顧寧躺回床上,有點心灰意冷。沒一會兒,聽見外邊有道清脆的女聲咋呼:

  “老爺爺,你知道顧少爺住哪裏麽?”

  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人走了進來,應該是停在門口半天沒動,接著,響起哭哭啼啼的聲音:“少爺,老爺讓我來看你了!”

  顧寧覺得耳熟,側身看了眼,有些驚訝:“蝶兒,你怎麽來了。”

  眼前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臉蛋長得清秀,一雙大眼睛裏泛著水霧,粉唇抿著,泫然欲泣的樣子。

  “老爺他說服大長老了,蝶兒這才敢出來陪您。”

  叫做蝶兒的少女說:“少爺,你可千萬別責怪老爺,這些日子老爺過得可難了,他被大長老禁足,我伺候在老爺身邊,看見他每天都在歎氣,一直想您呢。”

  “父親…”顧寧喃喃一句,咧開嘴笑道:“我怎麽會怪父親呢。”

  定睛看向蝶兒,她是顧府裏的丫鬟,很小就陪在顧寧身邊了。記得是原主從農戶家裏買來的,那家農戶挨不過饑荒,不給蝶兒飯吃,後來把她賣了。

  原主對蝶兒很好,但顧寧喜歡平靜,把幾個丫鬟打發走,沒想到這個當口,蝶兒願意來陪他。

  蝶兒對顧寧很親切,一開口滔滔不絕,說到最後眼睛紅了:“小綠小紅她們太壞了,老爺讓我們三個都過來,她們卻不願意,還去大長老那邊告狀,最後隻能我自己來了。”

  顧寧苦笑:“她們肯定不願意。我是大長老的眼中釘,把我伺候好了,豈不是她們的罪過?”

  “我不管,反正蝶兒一定把少爺養的胖胖的!”蝶兒說到這兒又想哭,看著顧寧枯瘦如柴的胳膊:“少爺,你自己吃了多少苦。蝶兒沒能陪你…”

  說完獻寶似的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囊,蝶兒興奮的把裏邊東西一股腦捅出來:“少爺,這裏有三兩銀子呢,大長老說不許帶銀子過來,還搜身,幸虧蝶兒這些年攢下的錢埋在地裏,挖出帶過來了呢。”

  蝶兒笑嘻嘻的,一副等顧寧誇獎的模樣。

  顧寧鼻頭有些酸,三兩銀子對普通人來說,很多了,估計是蝶兒在顧家幹到現在,攢下的全部了。

  “何必呢,我要是你,帶著銀子遠走高飛。到我身邊,等於和大長老作對。”顧寧搖頭。

  蝶兒裝作沒聽見,從行囊裏取出新的棉襖,給他換上。等掀開被子看見顧寧一身凍瘡,和發膿糜爛的鞭痕,蝶兒一下子愣住了。

  “他們好狠呐!”蝶兒又氣又惱,眼看著要哭。

  顧寧不知怎的就笑了,“我都還沒哭呢,你哭啥。你好像從小就特別愛哭鼻子。”

  “才不呢!因為是少爺你被打了,別人的話我才不哭。”蝶兒揉著紅腫的眼眶。

  之後,顧寧換上了新的棉襖,純棉的,很暖和。旁邊是蝶兒生火煮飯,陰冷的小屋漸漸有了幾分生氣,顧寧坐在灶台旁邊烤火,隻看見蝶兒忙裏忙外小臉累的通紅,顧寧想到:

  老乞丐死了後,這小屋從沒這麽熱鬧過,隻能聽著自己的腳步聲,自己走幾步,聲就響幾次,一點不多,一點不少。

  顧寧有種怪怪的感覺,低下頭埋在膝蓋裏。

  眼裏進了點沙子。

  至此,顧寧對生活的信心更充足,更有奔頭了。異界他鄉他有兩個親人,這邊弱肉強食,給自己和周圍人平靜的唯一方法,是變強。

  “我得快些恢複。”顧寧眼睛裏倒映著灶台裏的火光,一閃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