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七月十日(8)
作者:錢正好      更新:2020-05-02 11:47      字數:2491
  牆上掛鍾的秒針一刻不停擺動著。

  曲亞楠裸身坐在柔軟的雙人床邊已經有段時間了。

  她呆呆地盯著牆上的掛鍾,默數著秒針所掠過的每一個刻度,直至時鍾上的短針剛好停在數字“6”的位置上。

  不知何故,她悲傷的表情扭曲著分散在麵部四周,仿佛那些被她深埋著的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如鯁在喉,無處訴說。

  對比清源村的生活,如今的曲亞楠身邊早就發生天翻複地的轉變。她本該高興些,卻總覺得每天都是如此難熬,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在自己的胸口上喘不過氣來。

  時間還是在睡夢中或許過得更快更輕鬆些,可每日重複的噩夢卻攪得她心緒不寧。

  曲亞楠愣怔片刻,撿起散落在地的睡衣,床上還有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尚在熟睡,她得趁他醒來前做好今日的早餐。

  十分鍾後,曲亞楠聽到張雷起床的聲音。

  “小曲,你做好早飯就先放桌子上吧,我去南湖邊上跑會兒步。”

  “外麵還下雨呢?”

  “沒關係,雨不是很大,我出去跑兩步就回來。”

  張雷於昨天在派出所發病後,曲亞楠立即陪著他到醫院檢查病情,可專家說他身體並無大礙,隻是需要加強鍛煉、保證睡眠。

  在張雷眼中,醫生的醫囑猶如聖旨,這才第二天他便穿上之前從未穿過的運動裝和慢跑鞋,在客廳裏有模有樣地做著熱身運動,整個人像是躍躍欲試進入賽場的運動員一樣。

  臨出門前他又向曲亞楠囑咐道:“記得用豆漿機給我做點黑豆漿,最近總感覺腰疼。”

  曲亞楠微笑著轉向張雷,待目送張雷出門後,她的麵色又變得陰鬱起來。

  她喜歡張雷嗎?對於一個十七歲就已經結婚,有著十多年婚齡的曲亞楠來說,這並不重要。

  她清楚自己並不喜歡張雷,但是張雷確實是一個可以托付終生的人,她也不在乎這個人是否專一,隻要能帶給她起碼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就足夠了。

  與之前遇到的男人相比,張雷的身份是曲亞楠所不敢企及的。

  在與張雷的相處中,她逐漸發現自己的生活不是隻有無盡的黑暗,她也能像正常的女性一樣接受優秀男人的愛慕與追求。

  在十六歲前,曲亞楠和村裏的其他孩子一樣都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可從遇到李東後,她的人生軌跡便發生了巨變。

  父母視她如草芥,將她強嫁給李東,她又飽受李東的折磨與摧殘整整十四個年頭。而當李連波出生後,自己的骨肉也不幸成為李東發泄情緒的對象。

  李東亢奮暴躁易怒的性格,讓曲亞楠感覺這十四年中的每一日都像是在地獄一般生不如死,直至逼得她徹底癲狂。

  時至今日,曲亞楠仍會做著舊日的噩夢,可夢中魔鬼猙獰的麵孔卻從李東變成了自己。

  曲亞楠坐在餐桌上發著呆,若不是手機突然傳來的鈴聲,她也許還無法從糟糕的思緒中擺脫出來。

  她拿起手機發現已經是早上的八點十五分了,而電話卻是張雷打過來的。

  曲亞楠覺得有些奇怪,張雷已經在樓下慢跑兩個多小時,這對他而言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張雷為什麽不直接回家,而是打電話給自己呢?

  “喂,老張?”

  曲亞楠接起電話,可電話另一頭並無人應答。

  正當她疑惑著行將掛掉電話時,卻傳來張雷急促的喘息聲:“曲……曲……曲亞楠,你馬上打電話給副總王貴慶,讓他給……給晁文龍的賬戶上轉兩百萬,就說是還利息用的。馬上就打!知道了嗎?”

  張雷說完這一席話,電話裏就沒了動靜。

  曲亞楠的耳朵緊貼手機將音量調到最大,隱約聽見了打罵聲和張雷的哭喊。

  這是綁架?!

  曲亞楠驚恐萬分,她匆忙掛掉電話,又慌慌張張地撥打了報警電話,當“這裏是右江市幺幺零指揮中心”的聲音響起時,她又放棄了報警。

  曲亞楠變得慌亂不已,但不能報警的想法卻始終牢牢地根植在她的心裏。

  接下來該怎麽辦?

  這個叫晁文龍的人是誰?

  二百萬又是怎麽回事?

  曲亞楠感覺頭昏腦漲,她想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隻得按照張雷的囑托給公司副總王貴慶打去電話。

  曲亞楠將早上的事情告知王貴慶,可是王貴慶卻沒有表現絲毫的驚訝。

  “曲小姐,我怎麽相信你說的是真的?雖然比起其他公司同仁,張總和你有著更加深厚的友誼,可二百萬真不是個小數目啊!”

  王貴慶此人做事謹小慎微,說話也向來滴水不漏,事情已經緊急成這樣,他還在注意著自己的措辭。

  曲亞楠顧不得那麽多,她慌忙問道:“你在哪裏,我去找你!”

  王貴慶告訴曲亞楠他正在公司的工程部。

  曲亞楠在家中尋件像樣的衣服,便乘電梯下樓開車趕到公司,當她到公司時已經是上午的九點整。

  曲亞楠乘坐公司電梯到達工程部,她遠遠看到磨砂玻璃後麵坐在會客室椅子上的王貴慶,正在和三名蓬頭垢麵的工人在交談些什麽。

  曲亞楠快步走上前疾聲說道:“王總!”

  王貴慶招呼道:“曲亞楠你來了,快坐快坐,我這麵有點事情,馬上就好。”

  “這都什麽時候了,王總!你還不緊不慢的!我剛才接到張雷電話,他被人綁架了!”

  站在曲亞楠和王貴慶中間的三人聽到這個消息錯愕萬分。

  其中一個稍微年長的人突然扯著王貴慶的衣服厲聲質問道:“你特麽不是說張雷出差了嗎?”

  王貴慶掙紮著站了起來,他抵住眼鏡對曲亞楠說道:“曲亞楠,話……話可不要亂說,現在是法治社會哪還有人會去幹綁架的勾當?”

  “我親耳聽到的!”曲亞楠爭辯道。

  “不就是晁文龍嘛,不用緊張,也許張雷被他請去龍首山喝茶了。”

  “喝茶需要花費兩百萬嗎?而且張雷說這兩百萬是利息錢!”

  剛才那名扯著王貴慶衣服的人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指著王貴慶說道:“你不是跟我說公司沒有錢了嗎?哪來的兩百萬?我們去年一年的工錢你們公司還想繼續賴著啊?我話撂這,你要是今天不把錢給我們,我就從這窗戶上跳下去!你信不信?”

  王貴慶心裏當然是信的,畢竟工程部隻在他們公司的二樓。

  “艾大穀,你冷靜冷靜,我們欠誰的錢都不會欠農民工的血汗錢,隻是現在公司暫時周轉不開了。”

  王貴慶剛才已經將艾大穀三人安撫得差不多了,他本想等農民工走了以後再處理張雷的事情,可這曲亞楠卻哪壺不開提哪壺,一口一個二百萬,這讓討債的農民工聽了哪裏還受得了。

  慌亂之中,王貴慶忽然心生一計,他對曲亞楠說道:“曲亞楠,我實話跟你說吧,張總在晁文龍那裏是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