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河清海晏(下)
作者:
奧洛爾史官 更新:2020-03-03 00:52 字數:2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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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撿起旁邊一個小臂大小的烏賊,它似乎擱淺了。莊赦拾起它,正想把它送回海中,卻發現它的一隻眼,消失了。
沒等莊赦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海淵深處,亮起了光芒,亮起了,澄黃的光芒。
深海中睜開的巨眼,第一次距離他如此之近,但是即便如此,也和他有著數丈的距離,那車小的巨眼張開,盯著站在岸邊的他。
“你到底想要什麽?”
莊赦問出了這個問題,但是深海中的神明顯然不準備對他做出任何回應,他看著周圍,或許周圍的景色,就是深海中的神祗,也就是螭晵想要告訴他的東西。
戰爭?周圍的這一切,似乎都是戰爭。如果這是他在觸碰到金簡之後,看到的太古大戰中的一部分的話,那麽這場戰爭應該也是在神明之間展開的。
巨樹橫在岸上,也就是說靄蕈毫無疑問是這場戰爭的參展方,那麽那些和劍叟看起來一模一樣的鐵甲武士,又是哪一方的人?而將這一切燒成這副可怕樣子的,又是誰?
問題在他心中膨脹起來,而顯然,這似乎就是深海中的螭晵的目的。螭晵給他展示的一切,似乎都不是空穴來風,在某一次深潛時他觸碰到的顱骨,告訴了他老欽天監的事情,而麵前的這一切,顯然也有所暗指。
“上神,您所期望的,是什麽?”
他問出這句話的一瞬間,周圍的景色緩緩地變回那平靜的江麵。躍動的遊魚消失了、兩岸的獸群消失了、托著樂器的鮫人消失了,剩下的,隻有天上懸著的明月,還有這條靜靜流淌著的江流。
莊赦爬起身,看著麵前的劍和卷軸,低聲開口道“剛剛發生了什麽?”
旁邊響起盤發霞衣女的聲音“你暈倒之後他們就走了。”
莊赦把劍拿起來,將這把長度適中的劍拔了出來,劍身仿佛是那鮫人棲身的池子底部鋪在石底上的綠色水晶鑄成。他看著這把劍,而劍身,也映出了他的臉龐。
他的右眼,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極為駭人的樣子,整隻眼都是深藍色的,而在這深藍色之中,則有一個橫向長方形的更為深邃漆黑的部分。如果同時再輔以他臉上現在正一塊塊消去,變成正常皮膚樣子的細鱗,他這張臉幾乎就是怪物的代名詞。
他將劍收起來,又打開了那個卷軸,而看到那個卷軸的一瞬,他渾身打了個激靈。
那是一張九州地圖,而整張地圖,卻又不同於他所見過的任何地圖,倒是更像他和棋叟下棋的時候,看到的那張地圖。紅色盤踞在泓州,一副隨時可能噴湧而出的態勢,而北方的朔州,也閃爍著雖不明亮,但沒有些許變弱傾向的紅光。
而地圖的南端,則有一個不大的黑點,上麵標著兩個字——“莊赦”。
他看著麵前的地圖,這地圖顯然又一次喚醒了他對於那棋局的記憶,他對於岱州突如其來的變紅記憶猶新。朔州和泓州是紅色,也就是地脈旺盛靈氣的策源地,而岱州則在某一個時間點後,成為了紅光最盛的地方之一。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必須在這三處地方徹底爆發之前,調查清楚原因,然後對這三處地方進行鎮壓。
不僅如此,這地圖上還標出了許多其他的東西。
東海之中標出的探出波濤的觸腕,九州各處都有的不算太大的樹型圖案,泓州處有一個麵具的圖案,而西陵則有一個眼睛。
除了地脈的情況以外,這些被以圖案形式標出的東西,顯然是指九州的龍子們。但是按理來說,龍子應該有九個,地圖上僅僅標出四個,讓他心中多少有些生出了疑惑,而他更加在意的是,西陵邊上的那個眼睛圖標象征的是什麽。
他想著這件事,拿著河中劍和卷軸,啃了兩口鹿肉之後,就又回到帳篷中。他躺在帳篷裏,回憶起過去經曆的事情中,一切一切的細節。
隻要能夠找到足夠的細節,他就足以知道這地圖上的一切到底意味著什麽。
他回憶起他過去所有的記憶,發現西陵——這個極為重要的點,他幾乎從未觸及過。
在康赫年末,也就是武家仍然控製著欽天監的時候,跟龍子有關的許多東西都是保存在武家宅邸的,從武家的藏經閣中數量巨大的龍子相關文獻也看得出這一點。而在武家被查封之後,這些內容似乎就被挪到了老欽天監內。
但是老欽天監被查封之後,哪裏成為了所有玄學數術相關文獻的貯存地呢?絕對不是皇城裏的欽天監就是了。仔細一想,應該就是屬於欽天監的西陵。
他雖然剛為官的那年一直都是在西陵度過的,但是實際上,他所能接觸的,也就隻有給他們這群靈台郎安排的住所、觀星台還有一些修道的大殿之類地方,藏經閣和書庫之類的地方,他們根本沒時間也沒機會去,更何況莊赦住在城裏,並不住在西陵,對西陵的了解也就更差上幾分。
他躺在帳篷中,腦子裏規劃起過幾日的計劃,最先他想去的毫無疑問是陵雲山,但是考慮到順不順路的問題的話,應該還是先去西陵,然後再去陵雲山,最後前往東海郡。
而今天,他殺了三個西陵衛,去京城邊上的西陵,豈不是自投羅網。
想到這,他放棄了前往西陵的念頭,雖然欽天監裏各位官正的意思各有不同,但是如果有人把“莊赦殺欽天監西陵衛後畏罪潛逃”這種話,報到各位官正麵前,那他就算在江水和河水裏各滾一遍也洗不清了。
他合上眼,耳邊傳來了一種令他本能般心靈安寧的水滴聲,他的腦袋被仿佛某種自上而下滴下來的水滴滋潤著,度過了一個格外清醒,卻又無夢的睡眠。
第二日早,他坐起身,鑽出帳篷,短發霞衣女正在用劍叟的那把鐵中劍,穿著幾塊不小的鹿肉在火上烤著,他的表情雖然仍然有些疲憊,但是卻看起來已經恢複了體力。
“你。。。沒事了?”
“差不多,”短發霞衣女盯著那秋季已經長了些許肥膘的鹿肉上,滴下的肉油“接下來去哪?”
“先去陵雲山,再去東海郡,沒變化。”
短發霞衣女將其中一塊鹿肉直接從劍上取下來,塞到嘴裏,那半個饅頭大小的肉塊,她塞進嘴裏似乎毫無壓力,幾秒便嚼完咽下,而莊赦則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將那劍上的幾塊肉,悉數吃光。
“你,食量這麽大的麽?”
“沒有樹供給能量,自然得多吃,”短發霞衣女吞下一口肉,回答完莊赦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隨後又從旁邊一頭新的鹿屍上割了幾塊肉,串到劍上,在營火上烤著。
莊赦看著那把劍,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那把劍是劍叟的鐵中劍,哭笑不得地看著短發霞衣女“那劍,還算不錯,你能不能別用它烤肉?”
“烤肉怎麽了?烤肉是抬舉它,”短發霞衣女看著肉亮紅色的表麵變成棕褐色,吞了下口水“你來兩塊?”
莊赦看著那劍,突然想起在幻境中這劍險些噬主的事情,苦笑著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盤發霞衣女不知從哪搞來兩條魚,幾人簡單地烤了下,吃完,隨後起身,看了眼日頭的方向,準備朝北方,也就是陵雲山所在的舜州進發。
他們無人在意,林中傳來了夜鶯般的哨聲,還有撲騰著翅膀,同樣朝北方飛去的一隻信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