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陰陽宗
作者:小魔童      更新:2020-03-03 00:15      字數:2196
  “雲北域既告肅清,我便先到各處險要所在巡閱,又和地方紳士及鄉民人等勤加察訪,便明白藍獅城地瘠民貧,完全是力耕火耨之鄉,和魚米豐饒的黑水城一比,相去天壤。在這山川閉塞的所在,也不是招軍買馬、圖謀不軌的地方。所慮的,雲北域東西沿邊地界,接連著黑石帝國,地僻山險,鳥道蠶叢,倒是敵匪極妙的隱伏之所,加上穴居野處真不畏死的生裸野蠻,王化難及,剿撫兩窮。因為這樣,我不能不在雲北域多逗留幾天,多訪察幾次了。”

  “我原是簪纓世族,通藉出仕,原是文臣。這次奉旨查辦幽冥教,以文職兼綰軍符,官僚們都不知道我身有武技,而且還是陰陽宗嫡傳四明張鬆溪先生的門人。一路行來,也沒有什麽大風險,雖然調動人馬進剿幾股悍匪,也用不著親自衝鋒陷陣,所到之處,自有手下將官親信們早夕護衛,更是平安無事。這樣,我未免略疏防範,諸事托大起來。有一天我輕車簡從,隻帶了十幾名親隨到了藍獅城城外。藍獅城四麵皆山,隨著山形而建,地方官員替我在城內西南角高真觀內布置好行轅。我進高真觀時,天色已晚,照例讓地方官員請了聖安,略問一點本城政情民俗以後,便謝客休息。”

  “高真觀內,有亭有池,地方雖不十分宏廣,卻是城內唯一的雅致名勝之處。我住在最後一進的樓上,樓下安置帶來的隨從,觀外前後早由城中守備派兵巡邏守衛。這一晚臨睡時分,我屏退侍從,獨自在樓上憑窗玩月。正值中秋相近,月色分外光潔,地勢又高,立在窗口可以看到城外岡巒起伏,如障如屏,陡壑密林之間,幾道曲曲折折的溪流映著月光,宛如閃閃的銀蛇蜿蜒而流。有時山風拂麵,隱隱的帶來北域淒厲的蘆管聲,偶然也夾雜著幾聲狼嚎虎嘯,一發顯得北城月夜的蕭瑟。

  “這時斜對窗口的城樓角上升起一盞紅燈,頓時城上更鼓聲起,近處梆梆更柝之聲,也是響個不絕,已經起更了。”

  “我在窗

  口癡立多時,有點倦意,便把窗戶掩上回身就榻。剛想上榻,忽然風聲驟起,呼呼怪響,窗外幾株高鬆古柏也是怒嘯悲號。驀地一陣疾風卷來,‘呀’的一聲,把虛掩的樓窗向裏推開,榻旁書幾上一支巨燭,被風卷得搖搖欲滅。”

  “我慌過去把窗戶關嚴,加上鐵閂,窗外兀自風聲怒號,風勢越來越猛。當窗飛舞的鬆柏影子,映在窗紙上閃來閃去,搖擺不定,月色也轉入淒迷。窗內燭影搖紅,倏明倏暗,弄得四壁鬼影森森,幽淒可怖。”

  “我照例在臨睡以前,趁沒有人時候做點功夫。我練的是本宗八卦遊身掌和五行拳,講究動中寓靜,柔以克剛,身法步施展開來,要不帶些微聲響,不起點塵。可是掌力一吐,不必沾身便能擊人於數步之外,還須能發能收,或輕或重隨自己心意,方算練到爐火純青地步。那時節我功夫還差,隻能在六尺開外吐拳、遙擊,將擋戶掛簾之類掀起尺許高下,一拳下按能將池中浮萍吹開,這種功夫要練到一丈開外能掀簾吹萍,才算到家。”

  “那晚上我練到最後一手拗步轉身,‘童子拜佛’雙掌一合,向著榻旁幾上燭台拜下,距離不過五六尺光景,我想試用內勁把燈火摧滅,就此上榻打坐調息,再用一回本宗運氣功夫,便要安睡,哪知就在這時突然發生奇事,照平時練這手功夫時原是一拜即滅,萬不料這時燭火被我內勁一摧,眼看火頭已望那麵倒下,倏又挺直起來,並不熄滅。”

  “我想得奇怪,疑惑自己功勁退步,忍不住微退半步,目注燭光,把童子拜佛的招式變為雙撞掌,勁貫掌心雙掌平推;這時用了十成勁,滿以為這一次燭光一推立滅。哪知非但不滅,火苗連晃動一下都沒有,好象我這邊掌風推去,那邊也有掌勁推來,而且不重不輕,兩力恰好對消,反而把燭頭火苗夾得筆直。”

  “事出非常,我不禁喊了一聲:‘奇怪?’不料聲剛出口,忽的一縷疾風燭火立滅,頓時漆黑。我立時驚悟

  ,霍地向後一退,背貼牆壁,一掌護胸,一掌應敵,厲聲喝道:‘本欽差奉旨到此,自問光明磊落,可以質諸天地鬼神,修靈界的朋友,何得潛入戲耍?’我一聲喝罷,樓頂梁上忽地一聲冷笑,卻又悄悄說道:‘貴官不必驚慌,勞駕把燭火點上,容我叩見。’其音嬌嫩,竟是個女子,而且故意低聲,似乎怕驚動別人一般。”

  “我抬頭一看梁上,無奈屋中漆黑,窗外又風高月暗,隻辨認一點樓頂梁影,卻瞧不清她藏身之所。我明知來者不善,卻也不懼,依然赤手空拳,竟自依言取了火種,重又點起幾上巨燭。燭光一明,猛見對麵遠遠的站定一人,竟不知她從梁上這樣下來,居然聲息俱無,這身法我自問便趕不上。我借著燭光向她細看時,卻又嚇了一跳!先入目的是一張血紅可怖的麵孔,活似剛取下麵皮,隻剩血肉的樣子,分不清五官,隻兩顆漆黑眼珠卻在那裏向自己滴溜溜的閃動,全身青絹包頭,青色緊身排襟短衫,腰束繡帶,亭亭俏立,別無異樣,隻奇怪她居然赤手空拳,竟未帶兵刃暗器。”

  “我正猜想,這女子是何路道,何以有這樣可怖的麵孔?她已走近幾步,左拳平胸,右掌平舒往左拳一合,向我微微一俯腰,我立時脫口噫了一聲,因為這是我先師嫡傳同門相逢的禮節。先師門人甚多,女子也有幾個,卻沒有這樣怪女子,何況在這樣北域荒城之中。我一麵不得不照樣還禮,一麵問她究係何人門下?連夜到此有何見教?她一走近,一張怪麵孔越發恐怖,滿臉血筋密布,簡直比鬼怪還醜,滿臉血筋牽動了幾下,居然發出簫管似的聲音,說道:‘貴人多忘事,連自己老師的遺言,都忘得幹幹淨淨,對於同門當然早已丟在腦後了。’她說罷,雙臂向腦後一擺,解下一幅包頭青絹,伸手向麵孔一擄,向前一邁步,一張怪麵孔宛如蛇蛻皮蟬脫殼一般揭了下來,在燭底下突然換了一副宜嗔宜喜的嬌麗麵目。唉……這麵目……想不到在她死後二十多年,現在又在我麵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