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作者:日月昏      更新:2020-04-18 15:21      字數:3417
  “大人,崔夫人在府衙外求見。”一個藍衫衙役急匆匆跑進門說道。

  “崔夫人,哪個崔夫人?”胡大人正拿著短棒興致勃勃的逗鳥,一聽屬下來報,思來想去愣是不記得是哪個崔姓的相好,手上逗鳥的短棒也停下了,隻有喜鵲還在籠中喳喳亂叫。

  衙役有些急,趕緊道:“大人,還能是哪個崔夫人,就前些天滅門案的崔家,他不是有個婆姨正好娘家省親去了嗎……”

  “哦哦哦,幫我照看一下發財,來人呐!來人呐!更衣!”胡守誌把短棒一扔,衙役趕緊伸手接住。胡大人風風火火的就往臥房跑去,幾個婢女也趕忙端著各種洗漱物件往臥房中去。

  片刻之後,瀚海城府衙三聲鼓響,中門緩緩大開。穿戴整齊的胡大人神色嚴正的從門檻裏跨出。眼前瞧見卻是個年輕姑娘作婦人打扮,明媚中又不失端莊。身後婢女恭敬的低頭靜立,正是那已故商會會長的妻子崔柳氏。雖然先前有所耳聞,也偶爾見過崔柳氏幾次,不過如今再見還是難免心中腹誹這崔老板是真的老牛吃嫩草。再看這崔夫人,紅光滿麵,光彩照人,哪像剛亡了相公的模樣。不過畢竟柳家也是高門大戶,想來崔柳氏哪怕要改嫁也不是什麽難事……隻是崔夫人連麵上的功夫也不做,可見這對老少夫妻也沒多大感情。

  胡守誌這頭胡思亂想著,崔柳氏那邊倒是把來意說的很明確,便是要把自家相公的屍首領回去,倒是府衙這邊,這幾天該查的也查了,雖然沒查出什麽結果,該驗看的也都驗了,並沒什麽理由拒絕崔夫人將遺體帶回去入土為安。

  很快胡守誌大袖一揮,崔家的小廝們在管事的帶領下抬著棺材進去抬著棺材出來,崔柳氏挽著袖子在出入清單上大筆一簽——柳晚笙。倒是個有些英氣的名字。胡守誌心滿意足的看著崔柳氏把該走的程序都走完了,便上前作出哀慟麵容,寒暄著說著類似節哀順便之類的話,看的周圍的衙役心裏直嘀咕,自家老爺怎麽看著比人家夫人還傷心。

  胡守誌抬手用袖子遮遮掩掩的眼角邊抹了兩把,倒還想再送送崔柳氏,然而被人婉言謝絕,隻好在自家府衙前目送崔柳氏和一眾婢女離去,果然好看的女子,是該多看看的,胡大人覺得今天的天氣惠風和暢,看著美女整個人都舒坦。隻是瞧著崔柳氏上車時,車簾子裏伸出一隻約摸是男人的手,牽了崔柳氏一把,驚的崔老爺渾身一抖。

  “好家夥,不讓我送送原來是藏人了。”胡大人細品,品出了對死去的崔老板的同情之情,抬手正了一下自己的官帽。自己的烏紗帽烏黑發亮,被娘子擦拭的很是幹淨。

  崔柳氏回城的消息,很快就被各方探聽到了。不過這些消息的渠道速度相比較崔夫人的腳程,著實慢了太多。

  “陳公子,等此間事情結束,你我就遠走高飛,過我們兩個人的生活。”車內,柳晚笙依偎在一個男子的懷中,臉上頗有些小女兒情態的緋紅。車內的另一位男子長發散肩,黑色的發絲比女子的發質還要更好些。一身的白袍收拾的很幹淨,也無褶皺。眉目柔情,五官精致甚至比柳晚笙還要好看些,但並非女子那般柔媚。柳晚笙語句之間,對男子甚是依戀。

  “好。”陳姓公子淡淡的應了聲,撫摸柳晚笙的頭發的手緩慢而輕柔。

  瀚海城的小巷子悠長曲折,麵館旁邊的小巷子裏散亂的堆放著農家竹編的雞籠,直接被廢棄在無人的小巷中,也不見得能有什麽人來收拾,空氣中能聞到一絲的腐臭味道,卻並不重,好在是有穿巷的微風能時時疏通這裏。

  神秘的漢子在前,李叢淡定的跟在其後,惡鬼風羽之下,陌生的小巷對李叢也藏不住什麽危險,倒是李叢這份沒心沒肺沒頭腦的膽魄,讓漢子有些刮目相看。

  幾個在小巷子嬉笑打鬧的孩子路過,看到默默走在巷中兩人,也都一溜煙跑開了。兩個人一句話不說的,就這麽一路走到了一處院落前。

  漢子直接推門而入,出門在外,家中房門居然並未上鎖。

  李叢自覺走進屋子,關上了房門。

  院落內的布製也很簡單,水缸花壇,都是尋常南方人家的擺設,幾塊雜亂的石板堆在牆角,也不知作何用途。

  “你居然隻是綁了這老爺子,倒沒害人性命。”進院子的時候,李叢就感覺到西側臥房之中還有一個老人,位置大概在房間的梁柱邊上,估摸著是被眼前漢子綁起來了。

  “你真是讓我越發好奇了。那接下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漢子的桑博話說的很流利。

  “我還是那幾個問題,你是誰,那些人為什麽找你,以及,你有什麽用?”李叢彎腰細細打量著原主人栽種的茶花,葉子之上的孔斑極少,肥料也施的勤快,應當也是個愛護花草的悉心老人。

  “看來你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裏。”漢子的笑容逐漸猙獰。從屋內出來時候,他手上已經拿了一把白色的巨刀,刀身之上微微泛黃。通常而言,不管刀還是劍,不管用的什麽品種的材質,總歸都是金屬的,眼前漢子手上的,卻似乎是把骨刃。骨刃的製作要求相比於金屬刀劍,本身更加苛刻。首先取材的獸骨,必然就已經是價值昂貴的異獸了,否組骨骼的強度遠不如金屬。另一方麵對骨質的保養也有極大的要求。漢子這把骨刃,似乎是某種不知名異獸的脊骨打磨而成,刀身分為好幾節。並且發黃的刀身,也說明其骨質並未受到很好的保養。京都之內也有高門子弟喜愛收藏骨刃,不過都保養的極好,骨刃的色澤也如白玉一般。對於那些人,這些稀奇刀具的美觀性,也更高於其實際的殺傷力。故而收藏用的骨刃都極其短小,通常都是匕首短刃,也沒有眼前男子這般的誇張巨刃。對於刀的鑒賞能力,李叢自認為還是可以的。所以綜合以上點評的內容,漢子的骨刃,絕對是真正的殺器。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喜歡用這麽大的刀。”李叢砸吧著嘴發表自己的感歎,“不過骨刃之所以昂貴的原因,就在於它比金屬材質的刀劍更加輕便,穿刺力比金屬刀劍更好。用骨刃製成巨刃,先不說你這樣有多暴殄天物,就本身刀身的重量,輕便有了,卻遠不能達到金屬巨刃的殺傷力。可惜了。”

  回答李叢的不是言語,隻有犀利的破風聲。

  李叢搖搖頭,也並未多大動作,一個敏捷的後撤步躲開了巨刃的攻擊範圍。刀身砸中青石地板,青石地板頃刻碎裂,刀刃抬起之時,方才露出恐怖的傷痕。一刀宛如力劈華山的架勢每中,漢子屏息又一記橫刀宛如驚濤拍岸。李叢側身一躍,身姿若弦月倒懸,巨刃又於其身下堪堪掠過。更過分的是,李叢甚至伸手摸了一下刀的質感——“是糙了些”,李某人作死的作出如下評價。

  漢子的怒意更加狂漲,收回刀柄躍身向前,反手斜轉又是一輪骨白色的圓月。如此連貫的劈砍動作確實隻有骨質的刀刃能夠做到,但是重量終歸是硬傷。若是這般大小的金屬刀刃如此狂舞,裹挾的刀氣罡風之下,李叢也不敢伸出手還摸摸刀身的質感。

  李叢的身形如鬼魅,俯下身子如蛇蜥一般貼地遁走。漢子的巨刃,始終未能觸及李叢哪怕一片衣襟。

  “我沒那麽好耐心,這裏的響動很快也會引來那些人。你的名字是?”李叢於水缸缸沿之上背手而立。不過他臉上黑色的油膏之類的裝飾並未擦去,穿著也還是攤販磨樣,所以哪怕站成這樣,也實在看不出什麽高手風範。

  “記好了,爺爺是你秦鐵鷹。”漢子又是一記力劈華山朝著李叢的天靈蓋下來。

  “欸。”李叢側身躲過,水缸沒那麽好運氣,炸裂的稀碎。李叢垂手,兩根細長的銀針從袖子之中落下,秦鐵鷹刀勢未盡,然而李叢已經幽靈一樣貼附上壯漢的身體,一手遊走至腋下,反身又將另一手的銀針刺入頸後大椎穴。然後一記漂亮的手刀打在漢子另一側的後頸。

  數息的時間,秦鐵鷹出了四刀,一刀未中,然後被李叢拎著拖出了院子,還不忘帶上漢子的骨刃。

  片刻之後,四五個黑衣人包圍了小院,領頭的女人蒙著麵,蹲下身子撫摸著地麵之上的巨大創痕,打量著小院內的一片狼藉。

  “頭,廂房內還有個老頭。”一名屬下來報。

  女子兩眼一閉。“殺。”

  蒙麵女人咬牙起身,很明顯自己的人找了這個秦鐵鷹這麽長時間,眼下卻被不知道什麽人截胡。“一幫飯桶。”恨恨的罵了一句。

  “人應該還沒走遠,給我追!”幾個下屬奪門而出。

  女子在院中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心中的煩躁情緒卻是平息不下來。

  一股很淡的血腥氣味傳來,女子皺眉,邁步走出了小院。

  其實雖然對方走的時間不長,但是對方能不見血的擒住秦鐵鷹,起碼實力遠在那個馬賊頭子之上。庭院內水缸碎裂的地方有些水跡已經滲透幹涸。

  女人的拳頭重重的砸在院牆上,遠處幾隻麻雀受到驚嚇,撲棱棱的飛起來,還有一隻胖乎乎的麻雀似乎是特別傻一點,震了一下身子依舊眯著眼睛打盹。

  一匹馬兒拉著車,踏著歡快的蹄子駛出了青衣坊。幾個黑衣人也隻有街邊找到了不知道被什麽人遺棄的手推車,似乎是搬運過某些物件之後就被人遺棄在巷子口。

  “駕!”膚色黝黑的車夫愉快的輕輕踢著馬兒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