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兒？”蘇銳失聲道。

  少女抬起頭來，露出一對琉璃般晶瑩澄澈的眸子。她看見蘇銳，忙歡喜地朝蘇銳跑去，口中喊道：“蘇銳哥哥！”

  蘇銳一把抱住迎麵跑來的少女，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卻是大伯蘇向明唯一的女兒，比蘇銳年紀略小，僅僅十一歲，喚作蘇凝兒。由於兩人年紀相仿，加上蘇向明對蘇銳視若己出，因此關係十分親密。

  此外，三叔蘇文石也育有一個兒子，取名蘇子真，未滿八歲。由於年紀尚小的緣故，看上去格外可愛，深受兩位哥哥姐姐喜歡。

  “昨晚回來的。宴席的時候我還看到蘇銳哥哥了，正打算給蘇銳哥哥送上我親手做的禮物，誰知道一眨眼的功夫，蘇銳哥哥就不見了，跑得比兔子還快。”蘇凝兒氣鼓鼓地說道。

  蘇銳尷尬地摸了摸頭，這才想起來昨晚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似乎確實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走了進來。隻是蘇銳一心隻想著怎麽盡快擺脫幾位長輩的熱情，沒有細看。

  蘇凝兒見到蘇銳的尷尬神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好了好了，誰不知道蘇銳哥哥最想要一柄劍。昨天爹爹給蘇銳哥哥送了柄劍，蘇銳哥哥高興還來不及，注意不到我是應該的。”

  蘇銳本就早惠，哪能聽不出話語中暗含的幽怨，趕忙笨拙地哄了好一會兒。

  “對了，你怎麽到這裏來了？”眼見少女消了怒氣，蘇銳這才想起一個問題。

  “當然是因為——”說到這，少女故意拉長了尾音，見蘇銳好奇地支棱起耳朵，才心滿意足地說道：“當然是因為我也要跟著蘇銳哥哥一起去玄天宗啦！”

  “什麽？”蘇銳失聲道。

  無怪乎蘇銳如此驚訝，隻是依著晉國的古樸傳統，少有女子涉及相夫教子以外的領域。事實上，像蘇家這樣肯讓女子讀書習武的家族在鄉民中已經極其少見。普通人家即使再怎麽疼愛閨女，一旦涉及到針織刺繡以外的事情，也往往毫無商量餘地，不肯妥協半步。但蘇向明兄弟幾人曾經在外闖蕩多年，思想和眼光比常人有所不同。蘇凝兒一表現出對讀書習武的興趣，便毫不猶豫，大力支持。

  因此，蘇凝兒不僅從小跟著鎮上的教習先生讀書識字，也同樣在年齡符合標準之後，開始修習氣血境功法，而且表現出了

  得天獨厚的天賦。據蘇銳所知，他的這位堂妹習武不過一年出頭，就在不久前達到了氣血境二重，與蘇銳一個境界。

  不過，蘇銳轉念一想，又覺得蘇凝兒將跟著自己一起拜入玄天宗這件事情理所當然。能習武，為什麽不能修仙？至少就安全性來看，當仙人可比做一名武林俠女安全多了！而且更為優雅。

  至少蘇銳是這麽認為的。事實上，蘇家上下連仆從護衛共計數十號人，都是這麽認為的。甚至可能在整個晉國，大家都是這麽認為的。

  蘇銳正沉思之際，卻見大伯三叔、以及兩位嬸嬸在幾位丫鬟的簇擁下朝自己走來。等到了麵前，大伯和三叔隻是在旁邊溫柔地看著，兩位嬸嬸卻一手一個拉住蘇銳和蘇凝兒，哭哭啼啼地叮囑個不停。

  好半晌，等蘇銳和蘇凝兒終於從四隻手中掙脫開時，懷裏已經被盤纏和臨時趕製的一大包衣裳塞得滿滿的，人也已經不知不覺間走出庭院。

  “蘇銳哥哥——”蘇銳把盤纏和衣裳放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忽然地，一個稚嫩的聲音帶著幾分奶氣在身後喊道。

  蘇銳回頭，卻見從三叔腳下鑽出個七八歲的男孩。男孩臉頰圓潤，粉雕玉琢的煞是可愛，正用童音喊他。

  “子真。”蘇銳蹲下身，一把接過小跑過來的男孩。

  “蘇銳哥哥，凝兒姐姐——”蘇子真昂著小腦袋，用稚嫩的童音問道，“你們什麽時候回來呀？”

  蘇銳與蘇凝兒對視一眼，幾乎同時用輕柔的語氣說道：“很快很快。仙人能飛呢，等哥哥（姐姐）成為仙人了，天天都能回來。”

  應該吧。蘇銳在心裏補充了一句。仙人所在的地方想必很遠，即使能飛，應該也需要好些時候才能來回一趟。

  可能……大概要一兩個月吧？蘇銳有些不確定地想到。

  不過書上說仙人和仙人的實力也是不一樣的，如果努力修煉，成為很強的仙人的話，來回一趟應該就用不了多長時間了。

  蘇銳暗暗捏緊了拳頭。

  蘇子真揚起滿是孩子氣的小臉，認真地說道：“蘇銳哥哥，爹爹說等子真滿十歲了，就也能去參加選拔了。到時候子真去找哥哥。蘇銳哥哥一定要好好努力，不然會被子真超過的。”

  蘇銳啞然一笑，隨即輕聲問道：“那如果子真超過蘇銳哥哥了呢？”

  男孩

  握緊肉乎乎的拳頭，似乎在給自己打氣：“那就輪到子真保護蘇銳哥哥了。放心吧，有子真在，沒有人敢欺負蘇銳哥哥。”

  蘇銳鼻子一酸，似乎被什麽東西在心口狠狠撞了一下，忍不住揉了揉突然發紅的眼眶。

  蘇凝兒早已用袖子抹起淚來。

  “凝兒姐姐不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孩童奶聲奶氣地說道，“子真給蘇銳哥哥和凝兒姐姐準備了禮物呢。”

  說著鬆開緊握的拳頭，露出兩張被裁剪得方方正正的卡片。蘇銳和蘇馨兒雙手接過，不等細看，孩童便已出聲阻止：“要等上車才能看哦。”

  蘇銳忙連聲答應。

  蘇向明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突然出聲打斷道：“好了，時候不早了，該出發了。”說著看向早已等候在馬車旁的老管家和護衛隊長，叮囑道：“趙伯，老王，這一路就拜托你們了。”

  老管家恭敬地點頭：“老爺放心，老奴拚了性命不要，也必定會保證少爺和小姐的安全。”

  護衛隊長卻不曾回答，隻是拍了拍腰間佩劍。

  兄妹兩人終於登上早已備好的馬車，在管家趙伯的帶領下，啟程前往聞州城參加選拔。

  蘇銳掀開馬車的簾子，和蘇凝兒一起靜靜看著不遠處雕塑般站立的幾道身影和正不斷向自己揮手的孩童。

  孩童忽然將手攏作喇叭狀放在嘴邊，用力喊道：“蘇銳哥哥，凝兒姐姐，你們下次回來的時候記得給子真帶禮物哦！”

  蘇銳一把放下簾子，用手捂住麵部。忽然，蘇銳似乎想起了什麽，從懷中摸出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卡片。蘇銳翻到正麵，隻見卡片上用墨水斷斷續續寫著“子真”“在家”“等”“哥哥”“回來”幾個小字，字跡略顯歪扭，似乎寫字的人剛學會用筆不久。卡片右下角畫著三個手拉手的小人。

  蘇銳看著卡片，猛然一掀車簾，卻早已什麽也看不到了。

  馬車中。

  少年輕輕抱住早已哭得泣不成聲的少女，鄭重地將卡片放在懷中，緊緊貼著心口。

  我一定會很快成為仙人回來的。

  兩人同時在心底默默發誓。

  良久，兩人終於斂去悲傷，平息下來。

  仙人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樣子？

  少年和少女探頭看向窗外，帶著幾分孩子氣的臉上滿是憧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