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國，小明音寺。

  胡姬肅穆端莊，正在給一眾沙彌講解著佛經，看著下方那一張張臉上的敬佩，心裏一陣好笑。

  誰能想到，以前殺人不眨眼的清水宮主，居然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滄海桑田，歲月匆匆，時間這東西，改變了太多的人。

  前些時日，李長安消息傳開，胡姬自然也聽聞了。

  開始時，胡姬還在糾結，要不要回去。

  可後來想到，李長安當初已經明言過，入了仙域之後，一切重歸起點，不會再幹預其他決定。

  胡姬深思熟慮，最終還是決定，遵從自己的內心。

  興許是經曆太多的興衰生亡，比起緊張刺激的生活，她現在突然發現，挺喜歡在佛國靜度時光的日子。

  是以，她選擇了留下。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她不後悔加入人世間，卻也不想在與之有太多的牽扯。

  人生百態，每個人想法皆不一樣，胡姬有此想法也不足為奇。

  然而，她卻忽略了一件事情。

  李長安的確說過不會幹涉人世間所屬，可她胡姬，與普通人不一樣！

  能夠看到他人想法，僅憑這一點，就注定了不可能平平靜靜的度過餘生。

  李長安已經到了小半個時辰，隻不過此時隱匿在虛空，等待著這些小沙彌散去。

  他不在乎別人是否願意繼續追隨人世間，但胡姬卻是個例外。

  當初胡姬並入人世間後，與李長安等人也相處了數百年時光。

  李長安不清楚，也不確定，這些年間，胡姬看到了多少人的心中所想。

  尋常事情也就罷了，可每個人心裏都有著秘密，就比如他，大混沌天經，腦海中的黃皮古書，以及得到的各種能力，這些都是玩玩不可以泄露的。

  而胡姬，有可能已經看到一些，隻不過聰明的選擇了憋在心底而已。

  胡姬是個聰明人無疑，這一點，從當初她認出李長安冒充清水聖女，卻沒有點破就能看得出來。

  聰明人，自然會做出聰明的抉擇，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但對於李長安該說，他不相信所謂的自覺，更別提胡姬連個承諾都沒有。

  這個世上，再沒有比死人更懂如何保守秘密的了。

  李長安在虛空中想了很多，如果胡姬願意返回人世間，又當如何？

  可念頭一起，李長安就放棄了。

  這個女人，身懷特殊能力，若是心頭有所記恨，刻意努力之下，可以做到太多事情，如果某一天爆發出來，人世間，不知多少秘密會被公諸於世。

  是以，李長安隻有兩個選擇。

  要麽直接不來，選擇相信她的自覺。

  要麽，殺之！

  又等了個半時辰，今日功課總算結束，一群小沙彌行禮退去。

  胡姬輕舒一口氣，微微調整一下氣息，就準備起身回去。

  然而，就在抬頭間，卻忽然發現，一紫衣少年正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熟悉的麵孔，讓胡姬一愣，腦子飛快轉動起來，很快，她便大致猜到了少年的來意，掌心已有汗漬溢出。

  少年不過偽仙巔峰修為，與她如今一樣。

  小明音寺內，也有著幾位真仙境高僧，實力不弱。

  可少年已經進來，卻沒讓任何人發現，胡姬便知道，今日，無人可靠。

  這個少年，一如既往地變態！

  他敢進來，便有著絕對的把握。

  深吸一口氣，胡姬起身迎了過去。

  逃是不可能的，唯有爭取，方能有一線生機。

  “見過君主！”

  李長安是帶著殺意而來，不想再拉近關係。

  “你已非人世間之人，我亦把人世間交予了唐蘭，不用再叫我君主。”

  胡姬心裏叫苦不矢，但為了爭取生機，不得不陪笑應著。

  “君主說笑了，一日人世間，一生人世間，在屬下心中，您永遠都是君主。”

  “我明白君主今日前來的意思，不瞞君主，在此之前，我忽略了一些東西，確實想平平靜靜的安度餘生，這才沒有前往天墟，直到今日看到君主，我才猛然意識到問題，還請君主恕罪，給我一個機會。”

  胡姬躬身行禮，推心置腹，開誠布公，沒有任何隱瞞。

  相處了數百年，她也對李長安的性子有些了解，在他麵前，實話實說最好，把他當傻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

  不得不說，這女人挺會看人的，即便沒有看到別人想法的能力，也定然不會混得太慘。

  李長安能感覺到胡姬滿滿的誠意，或許心裏對他有些不瞞，可掩飾得極好，至起碼，他看不出來。

  即便如此，但李長安心中依舊沒有動搖，不想留下任何隱患。

  胡姬臉色煞白，顯然，她看到了李長安的心中所想，低垂著頭，冷汗密布。

  知曉再不加碼必死無疑，胡姬咬牙，當即抬手立下誓言。

  “我以我道立誓，今生任憑君主差遣，不泄露有關君主，有關人世間的任何事情，旦有違背，業火灼身，永世不得安寧！”

  “君主明鑒，屬下沒有一絲他意，懇請君主看在那些年，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給我一個機會！”

  胡姬非常果斷立下毒誓，求生欲拉滿。

  這個誓言一出，李長安完全可以把她當奴仆一般使喚，比賣身契限製還大，也算是下狠心了。

  胡姬自己也清楚這點，可她更清楚，今日若不能徹底打消李長安疑慮，那就隻有一個結果。

  生死麵前，其他又算得了什麽？

  更何況，她知曉李長安對自己人不錯，隻要過了今天，哪怕有誓言在，李長安也不會讓她做太過分的事情。

  李長安帶著殺心而來，但此時也不得不承認，他被胡姬給說動了。

  不需要再考慮隱患，李長安仔細思索，這女人的確有不少功勞。

  而且，留下也挺有用的，恰好，他想到了一個適合胡姬的位置。

  心中一歎，李長安暗自無語。

  以後再做這種事，絕對不能給對方再開口說話的機會。

  看著麵前的胡姬，李長安想到了一個智者。

  當初，那人也是這般，三言兩語就把他殺意打消。

  “走。”

  心頭有些惆悵，李長安不想多說，轉身直接離去。

  一場殺伐，悄然消散。

  胡姬麵色一喜，知道李長安已經放過她了，也不再管小明音寺，當即飛身而起，緊隨而去。

  清風吹過，身上冷汗泛起絲絲涼意，胡姬心有餘悸，繼而又苦笑起來。

  一個考慮不周，差點把自己害了。

  兩人速度挺快，花了一天，再度趕回了八方閣。

  距離風雪山約定的三天還有天半，李長安也不想再亂跑，就在八方閣外修煉一天。

  約定時間一到，李長安準時上門，風雪山也沒讓他失望，收款之後，給了他兩個玉簡。

  李長安打開看了一番，說實話，心中有些失望。

  同位幽冥仙，月舞仙人如今已經突破至真仙境，可紫慶仙人和末影仙人卻依舊在偽仙巔峰掙紮。

  按照風雪山的評價，這二人天資一般，性格古怪，一百多年前突然出現在仙域，與幾十年前各自加入了一個中等的真仙級勢力。

  偽仙巔峰修為，在真仙級勢力中，已經可以擔任長老。

  這二人也確實如此，都在各自所加入的勢力中得到了一個長老席位，在裏麵名聲還不小。

  隻不過，出名的不是他們的實力，而是這兩人都是悶油瓶，除非必要，否則很少會說話。

  記下兩個勢力名字，李長安隨手捏碎玉簡。

  別人覺得這二人奇怪，李長安知曉得更多一些，倒是可以理解。

  從幽冥鬼界上仙域，初來乍到，實力還不算頂尖，自然多說多錯，安靜一點，慢慢適應仙域，方才是正確舉動，以免被人知曉，從而徒生是非。

  李長安自己，也是這般過來的。

  隻不過他先前就跨過一次界，經驗比較豐富而已。

  沒有猶豫，李長安當即前往兩個勢力，花了三天時間，毫不費力的將之滅殺。

  這二人與月舞仙人不同，本就和他有怨，還知曉他有移形換位的能力，早點解決了，也算消除隱患。

  清算結束，李長安也不在外麵多留，帶著胡姬返回天墟。

  外麵三大勢力忙著探究試煉地，看其模樣，短時間之內，應該不會再出什麽變故。

  李長安繼續坐鎮武神山巔，眨眼又是三十年。

  修煉之餘，李長安也在思索。

  他不可能永遠鎮守此處，南仙域格局基本已經定型，即便他想對佛國動手，可暫時還不到時候。

  如靈光尊一般，李長安對佛國同樣存有忌憚。

  靈光尊煉化掌中佛國不知幾何，李長安也沒把握能夠勝他，哪怕有著四隻天魔王在手，還有著兩枚尚未引動的蠻荒陣盤碎片。

  “若是能把剩下兩枚碎片得到，十來隻天魔王，至少也有八成勝算！”

  李長安目眺北方，低聲喃喃。

  沉寂三十多年，李長安已經忍不住想繼續動作了。

  心中做出決定，但在前往北仙域之前，尚還有一件事情需要處理。

  心念一動，山水秘境中胡姬當即跳出。

  “隨我出去一趟。”

  胡姬點頭，默默跟在後麵。

  可出奇的是，李長安並未選擇飛行，而是從武神山上下來，一頭紮進了天墟。

  “君主，我們這是去？”

  “武極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