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西北。

  塵道宗等七八個小宗門，被翻雲覆雨樓畫了一個圈圍困中間，絕望無比。

  以他們的實力，在翻雲覆雨樓麵前，毫無抵抗之力。

  經過了幾天的試探，他們也發現了，其實翻雲覆雨樓所針對的，無非是塵道宗而已，其餘幾個宗門隻是受了無妄之災。

  認清這一點，塵道宗立刻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翻雲覆雨樓是罪魁禍首，可他們實力不濟不敢記恨，就算敢怒也不敢言，隻能每天把怒火發泄在塵道宗身上。

  “藍心羽！你們塵道宗到底做了什麽，讓翻雲覆雨樓如此怒火？”

  “你倒是給老子說話啊，連原因都不知道，老子死不瞑目！”

  “我早就看出了，你們父子二人的修為突破有問題，是不是偷了翻雲覆雨樓什麽東西？”

  “……”

  麵對一眾宗主的職責質問，藍心羽保持沉默一語不發。

  從翻雲覆雨樓上門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塵道宗完了，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

  外人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麽，可他卻清楚，那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博得原諒的死罪。

  明知這一點，藍心羽已經做好了塵道宗覆滅的準備。

  至於周邊幾個受到牽連的宗門，藍心羽毫不在意，就當是給自己陪葬了吧。

  不過讓他奇怪的是，翻雲覆雨樓這些天隻圍而不攻，每天守在外圍，出去一個殺一個。

  給一眾人造成了無比巨大的心理壓力，好些承受能力差的人，已經日漸崩潰。

  ……

  李長安馬不停蹄的飛往亂域，並非他方向錯誤，隻不過翻雲覆雨樓那個傳送陣就在亂域分部。

  逍遙遊雖然是極速法，很適合趕路，但比起傳送陣來說，還是有所不及。

  如信息所說，核心人員一個都沒在，李長安也沒了停留的念頭，踏上傳送陣，直奔西北而去。

  光芒一閃，再次出現時已經過去了小半天。

  濕冷的空氣中，有著淡淡的血腥味，情不自禁的讓人心情也沉重起來。

  李長安心裏湧現一股不詳的預感，當他加快腳步趕到翻雲覆雨樓駐地時，迎接他的卻隻有墨莊、楊明和林小蠻。

  三人臉色都不太好看，毫無重聚的笑意，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李長安環顧四周，放出神識感應，卻依然沒發現那少年的氣息。

  “聶，聶賢呢？”

  沒人回答他，墨莊與楊明似是想到了什麽，有怒意浮現。

  林小蠻更是低頭，忍不住的啜泣起來。

  見到這一幕，李長安胸口微微起伏，想到了一個最壞的結果。

  “聶賢呢？”

  “我問你們聶賢呢！”

  “聶賢！聶賢！”

  “別給老子躲著，速度出來！”

  “……”

  他越是呼喊，林小蠻的哭聲也就越大。

  一隻手搭在肩上，是墨莊站了出來。

  “李長安，冷靜點。”

  “我很冷靜！”

  李長安深吸一口氣，擠出笑容，來到一旁坐下，氣息略顯不穩。

  “給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墨莊和楊明看向林小蠻，這件事她是唯一的直接參與者，需要她來講述。

  林小蠻紅著眼眶止住哭腔，身子微微抽搐，好半天才緩過來一些。

  “劍子，當時樓主等不及要進隕仙林，我便讓少少山主封印了修為跟著去了，我們進入隕仙林後……”

  李長安靜靜聽著，一句話不說，身上氣息卻漸漸暴戾起來，如同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充滿了壓抑。

  在林小蠻的講述中，他們進入隕仙林開始都很順利，少年憑借著千機術和神相術，趨吉避凶，還得到了六株聖藥。

  可就在第三天時，變故突生。

  有一位來自東海，名為胡深的魔修不知為何就盯上了他們，說到此處時，林小蠻也不解，他們已經很低調了，可那魔修卻好像直奔他們而來一樣。

  胡深說著是要與他們爭奪聖藥，可兩人為了保險起見，已經把聖藥讓出了，胡深卻依然不放過他們。

  演變到後來的戰鬥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林小蠻實力不錯，自身有著道境修為，哪怕被封印，也遠超普通地玄境。

  可那胡深卻更加離譜，隻有地玄三重，卻能壓製得她毫無還手之力，在各個方麵都遠超於她。

  說是一場大戰，其實不過是胡深單方麵的摧枯拉朽。

  林小蠻脖頸上被斬一刀，是致命傷，當場就陷入了彌留。

  胡深以為她必死無疑，沒有再管，一掌將聶賢也給打得重傷垂死。

  聽到這兒，李長安抬頭看向墨莊。

  “胡深是婆娑州鎮獄宮的少宮主，三百多歲四百歲不到，已經是涅槃境修為。”

  李長安心中依舊有些不解，既然凶手是東海胡深，為何他們不去東海，而來了這西北？

  林小蠻想到了後續，再度哽咽起來，抹了兩把眼角才好些。

  繼續說道：“當時我與樓主重傷，但其實都還剩一口氣，可有人趁機行事，把樓主給帶走了。”

  李長安恍然些許。

  “是這西北的人？”

  “嗯，我意識模糊，沒看清那人容貌，出來後調查了好些天，方才找到線索，從種種跡象表示，樓主落在了塵道宗手裏。”

  說到此處時，幾人臉上都有無窮的恨意，殺氣幾乎控製不住的溢散出來。

  李長安閉上眼睛，看他們模樣，便已經能知曉少年的結局了。

  猶記得，當初首次見麵，那家夥在自己一步步緊逼下，不得不發誓追隨。

  理由也很簡單，他要報仇，他要活著！

  顛覆大楚國皇室後，少年大仇得報，從此一心撲在了翻雲覆雨樓身上，李長安走到哪，他便在哪鋪路。

  為了讓他有個靠山，翻雲覆雨樓選擇了與東海合作，欺騙了天下人。

  如今，翻雲覆雨樓已經不亞於一流勢力，正值繁榮昌盛時期，可那個少年卻突然沒了。

  回想過往的種種，李長安才驚覺。

  原來，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

  那少年，是他十多年來，唯一一個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啊。

  也是他，唯一一個交心的朋友！

  虛握拳置於嘴邊，李長安深吸口氣，再長長吐出，拳心溫熱一瞬即逝。

  事情已經發生，可李長安心裏依舊有些難以接受，那麽一個陰險狡詐的家夥，會這麽容易的栽了。

  準備了那麽久才進隕仙林，不應該是萬無一失才對嗎？

  讀心術發動，能感受到，林小蠻所說沒有絲毫虛假。

  “他可有說過什麽？”

  “胡深發難後，樓主好像明白了什麽，嘴裏一直重複念叨著隕仙林，說大道訃聞有三千，算人算己難算天，樓主身上有些護身寶物，可一樣都使用過，甚至連避讓都沒有。”

  墨莊想起一事，說道：“在他進入隕仙林之前，精神有些恍惚，忘記了你已經去了歲月山，還問你怎麽沒為他送行。”

  李長安扶額，杵在桌上，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感受，就好像有人捂住口鼻一般，呼吸有些粗重。

  “屍體找回來了嗎？”

  隻要屍體完好，哪怕已經魂飛天外，李長安也能爭取一下。

  他還有兩條柳枝，可再進歲月山尋苦劍尊口中的人，做兩次交易。

  活死人，肉白骨，不是沒可能。

  然而，聽到他的問話，大廳中瞬間寂靜下來，落針可聞。

  李長安緩緩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三張悲憤的麵孔，

  “沒找到屍首？”

  心中一沉，殺意險些控製不住，已經快到了爆發的邊緣。

  林小蠻泣不成聲，楊明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墨莊長歎一聲，搖頭道：“沒有，已經找不到了。”

  李長安疑惑看去。

  墨莊繼續道：“我們得知是塵道宗的人帶走他後，第一時間派人潛入尋找，可完全沒有，後來逼供了一批人，從他們口中得知，塵道宗並沒有出現過他的身影，但那宗主父子二人修為卻詭異的提升了很多，而且……”

  “而且什麽？”

  “忌葷，食素禮佛。”

  轟！

  氣息再也控製不住，瞬間爆發，整個大廳被衝蕩得一片狼藉。

  李長安驟然起身，眼中有血絲泛起，怒火快要燃盡了理智。

  世間有天才無數，修煉一日千裏。

  亦有鬼才無數，進速奇慢，給他靈藥聖藥也無法完全煉化。

  那少年便是這麽一個鬼才。

  一份靈藥，最多吸收一成，大部分藥效都隻能淤積體內，小部分則直接浪費了。

  翻雲覆雨樓日漸財大氣粗，李長安從未在意過此事，卻沒想到，這竟然會成一個禍源。

  “塵道宗嗎？”

  此仇此恨，就是將之千刀萬剮，李長安心中怒意也難消。

  三人同樣如此，簡簡單單的的讓他們死，根本不足以讓他們發泄他們心中之恨。

  仇必須要報，還要十倍百倍奉還！

  李長安滿腔怒火，殺意衝天，活了那麽多年，從未有一刻這麽想殺人過。

  三人眼看著他出門，心中也很理解，當他們得知真相的第一時間，亦是如此，盡皆大殺一通後方才漸漸冷靜一些。

  李長安手持一極品靈器長劍，走進的翻雲覆雨樓的包圍圈，也不管那些宗門弟子如何唾罵或是求饒，盡皆一劍斬之。

  在包圍圈外圍，有很多人關注著，見到李長安出現，頓時一片驚呼，罵聲連連。

  如果是平日，李長安不屑於與他們計較。

  可此時此刻，無異於火上澆油。

  “李長安，你如此喪心病狂，是要公開與北冥為敵不成？”

  “是又如何！”

  “好啊，果然是一魔頭，諸君，與我一同出手誅殺此獠！”

  “不用叫了，他們已經跑了，莫要失落，你且先走一步，他們隨後就到。”

  “……”

  屠戮了半晌，直至白衣上血花點點，幾個宗門附近再無一人敢開口，李長安方才停下，眼中殺意稍退，恢複些許理智。

  轉頭看向塵道宗，在那大門口，有六七個年歲不小的道境強者，正是這些小宗門的宗主。

  見李長安看來，個個心驚膽戰。

  李長安長劍滴血，徑直走了過去。

  “李公子，劍君，真的不管我們事啊，塵道宗招惹翻雲覆雨樓，我們從沒有過啊。”

  “劍君明鑒，我等與這塵道宗，真的沒有任何關係，說是生死大敵也不為過。”

  “劍君三思啊，我們真的是無辜的。”

  “……”

  被牽連的幾個宗主可勁求饒，修行中人，生死已是常態，可就這麽不明不白死了，如何能甘心？

  把塵道宗恨得咬牙切齒，有今日之局麵，塵道宗惹來的。

  李長安微微擦拭了一下長劍，問道：“你們想活？”

  一群人連連點頭。

  “好啊，我給你們一個機會，用塵道宗弟子的命，換你們宗門弟子的命，一命換一命。”

  “不對，這樣好像人數不夠，那就一肢換一命吧。”

  幾人眼冒精光，仿佛看到了希望，道謝一聲迅速飛身返回宗門了。

  塵道宗弟子隻有那麽多，可得抓緊時間，要不然去晚了就湊不夠數了。

  藍心羽也在幾人當中，從頭至尾，哪怕聽到李長安的條件，都沒有說一句話。

  他已經對塵道宗不抱任何希望了，要如何處理，全得看別人臉色。

  眼下這種有些殘忍，但如果他說完，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可能會刺激得更加喪心病狂。

  “你便是藍心羽吧？你那個寶貝兒子呢？”

  藍心羽點頭，道：“李長安，我明知自己必死無疑，你也不用多費心了，早在翻雲覆雨樓開始調查時，我便已經把藍季送走了，如果你還是男人的話，給我一個痛快。”

  李長安劍尖直指，鋒利的劍鋒劃破藍心羽眉心，道：“逃了又如何，翻雲覆雨樓是做什麽的你應該知道，天涯海角，都會找到他，你最好不要死得太早了，免得看不到那天。”

  沒有立即誅殺他，李長安任由他回宗。

  藍心羽回到大殿，安靜的坐上主位。

  不到一會兒，就有弟子驚慌失措的跑進來報告，其餘幾個宗門幾乎同一時間出手了。

  以雷霆之勢衝進來，不為他們的底蘊，如同瘋魔般搶人。

  塵道宗弟子長老毫無抵抗之力，個個死狀淒慘，幾乎都被分屍。

  在沒有藍心羽這個宗主出手的情況下，塵道宗僅堅持了兩個時辰不到，整個宗門除了藍心羽，已經沒有一個活人。

  幾個宗主衝進大殿，雖然有些還沒湊到足夠的數量，但也不敢動他，這是那少年的目標。

  看著失魂落魄，雙眼麻木的藍心羽，幾人不勝唏噓。

  前些時日晚宴上，意氣風發的模樣還猶在眼前。

  “不作死，就不會死。”

  “藍心羽，保重！”

  “多謝貴宗弟子幫忙。”

  “……”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幾人還沒忘記之前被嘲諷的事，想要以牙還牙，可看著這種模樣的藍心羽，一下子就沒了多少興趣。

  一肢換一條命，李長安沒有食言，這讓幾個宗門的人輕舒了一口氣。

  也不敢多待，出了包圍圈，立刻奔向遠方。

  沒了這些人，在這個圈子中，便隻剩下了藍心羽一個人。

  李長安問道：“小的呢？”

  楊明搖頭，回答道：“不知，但我們查到了他前些時日在塵道宗內，並沒有出來過。”

  李長安點頭，放出神識感應，卻並沒有感應到預料中的氣息。

  仔細想想也不覺得意外，翻雲覆雨樓那麽多強者在，真那麽容易發現，早發現了。

  “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是！”楊明領命而去。

  凡俗說掘地三尺，那有些誇張，但對修行者來說，這太過保守了。

  何止是三尺，翻雲覆雨樓一眾強者齊出，將整個塵道宗都鏟平了，直挖掘出一個七八丈的大坑方才罷休。

  一天過後，塵道宗隻剩下主殿，孤零零的佇立在那，猶如無盡大海中的孤島，四周皆是深淵。

  奇怪的是，並沒有找到藍季。

  但到了這一步，不論是李長安，還是墨莊等人都猜到了。

  抓走藍心羽，打通主殿地麵。

  果不其然，裏麵有一個用特殊材料打造的密室，藍季正龜縮其中。

  見到這一幕 ，藍心羽絕望閉眼，終究還是沒能躲過。

  “劍子，怎麽處置？”

  “廢了修為，養得白白胖胖的，以後他們就是互相的口糧。”

  交代完，李長安遙望東海方向。

  此仇必須得報，在那邊，還有一個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