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

  通南山脈一事，引起了不小轟動。

  雖然包括譚至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說過來曆，也沒有留下任何有代表的證物，還以開宗立派為由。

  但這一切都瞞不過有心人的調查，幾天下來，如今那群人出自萬寶樓，人盡皆知。

  一時間，熱議紛紛。

  “這些大勢力，與我們無關，還是少操點心吧，是炕上女人不香了，還是抬不起頭了？人家萬寶樓怎麽做，有影響嗎？那八條靈脈反正都落不到我們手裏，沒了就沒了。”

  “去，不會有人真的以為那八個宗門是無緣無故，吃多了撐著沒事幹才爭鬥起來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真有這種老實人？”

  “兄弟，謹言慎行啊，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別放在明麵上說，當我們萬寶樓沒脾氣的嗎？”

  “這不是最精彩的，精彩的是他們籌謀規劃了那麽久，結果還是被人給分了一杯羹。”

  “能被至尊大能追殺，死也瞑目了，也能看出萬寶樓氣急敗壞了。”

  “……”

  中州西南部的一座酒樓中，李長安和玲瓏童子相對而坐，吃著美味，品著佳釀。

  聽到有人議論自己，幾乎所有人都主觀下了定論他已經灰飛煙滅了。

  李長安臉上平淡，沒有任何變化。

  反而玲瓏童子臉色有些奇怪，倒不是因為這些人的議論。

  而是兩個多紀元了，還是頭一次有人請他喝酒。

  玲瓏童子就像是那種年少時期太過放縱，導致老來憋屈的人，有心無力啊。

  用俗話來說，它就一鐵精。

  雖是人的模樣，卻並無人類的知覺。

  連痛感都幾乎沒有，更別提這些享受的事情了。

  可在眾目睽睽之下，卻還得裝作很舒爽的模樣，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硬生生讓一個戲精演得無比僵硬。

  吃飽喝足過後，留下一把靈石，李長安帶著玲瓏童子離開。

  城中並無他和林雅萱的懸賞，一者是因為他們當時用的是祖新與慕珊珊的麵貌，萬寶樓可能並不知曉他們真實麵目。

  另一者可能知道了，但林雅萱身為萬寶樓中人，出了這事無異於家醜，不可外揚。

  至於李長安，老慣犯了。

  雖然沒有懸賞，但為保險起見，李長安還是用換顏術變成了青之花的模樣。

  好歹也算是自己大舅子，借用一下身份他應該不會介意的才對。

  早在好多年以前，青之花就說過要回來了。

  可直到現在，依舊還在帝路之中。

  李長安也挺好奇那帝路的，那是年輕一輩爭鋒的地方，就連第五輕音與慕容雁翎都進去了。

  不出意外的話，李長安也想去看看。

  時至如今，他也見過不少年輕一輩的天驕了，但這些人，與帝路中那些相比，差距還是很大的。

  就帝榜來說，以前帝榜十人，除第五輕音之外，其餘九人都在其中。

  如今墨莊出來了，但第五輕音進去了，又是九人在其中。

  正沉思間，李長安目光所及，發現街道旁有一個賣兵器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身得體白衣，麵容英俊，舉止文雅大方，頗有幾分大儒的風采。

  可奇怪的是，在他臉上卻有著幾分迷茫，看上去略顯呆愣，好像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玲瓏童子順著目光看過去，有些不解問道：“怎麽了？”

  李長安搖頭，笑道：“沒什麽，我曾經見過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人。”

  沒上去照顧生意，連招呼都沒打聲，李長安麵色自若的從男子攤位前走過。

  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自己也就沒必要打擾。

  依稀記得，那年那日，一劍斷城，盡顯劍修之姿態。

  那一劍，名曰紅塵。

  如今的路，亦是紅塵！

  是在紅塵中淪落，還是在紅塵中蛻變，全看造化。

  ……

  在城外幾百裏外，有一座深山，形狀奇特，如同一個空心圓一樣分布。

  中間盆地中，有著一個僅有三四十戶的小村莊。

  這種地方，若是放在俗世中，就是個與世隔絕的桃源。

  可惜，這裏沒有凡人。

  哪怕是一個稚童，都力道令人，舉手投足間，數百斤上千斤力量都是正常之事。

  村落中人口不多，整體實力也不強，就連村長也才道境二十八劫的實力。

  不過問世事，不參與爭鬥，凝聚成一股繩也倒能勉強自保了。

  在村落正中心，有一口大井，井水甘甜且清澈，供應著村民日常所需。

  大井旁邊，有一顆龐大的垂楊柳，有三四十丈高大，像一把巨大的傘，將整個村落籠罩其中。

  幾十丈的巨木，在外界很稀鬆平常，但在這平平凡凡的小村中，應該是唯一顯得比較特殊的了。

  每天都有些娃攀爬著柳樹，在上麵嬉鬧，儼然成了一個娛樂之所。

  柳樹枝繁葉茂，難免會落葉歸根，但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其他原因，落下的枯葉沒有一片會掉入井中。

  水井四周鋪著厚厚一層，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井內卻幹幹淨淨，絲毫不受影響，就好像井水不犯河水一般。

  在虛空中看著這一幕，李長安還沒太大的反應，玲瓏童子反倒是先感慨起來。

  “時間，當真是最可怕的東西，柳帝距今也就三個紀元不到，可後人血脈卻已經衰弱到這等地步了。”

  “古帝血脈，當真有那麽強大嗎？”

  李長安反正沒覺得，就拿青勝藍來說。

  青之花或許可以算個例子，但那少女，他還沒看出太過驚人的地方。

  而如今的另外一位帝境人物，中州乾坤院的那位院長。

  李長安沒見過，也很少聽說。

  玲瓏童子笑道：“古帝也有強弱，如果把曆史上所有的古帝排個榜單，柳帝絕對能進前二十！”

  “哦？憑什麽？”李長安有些驚奇。

  前二十名雖然聽著不高，可想想最多每隔十萬年就會誕生兩位古帝，無數紀元無數年，這個數量也很恐怖了。

  隻是時間過了太多，更多的古帝已經沉入了光陰長河，哪怕是一點痕跡都不剩下了。

  就像劍帝與雷帝，若非腦海中的黃皮古書，李長安也不會知道曾經有過他們的存在。

  玲瓏童子答道：“就憑柳帝活了四十九萬餘年，就憑他的帝器，歲月歸墟，時至如今依舊在歲月山顯威。”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僅從這兩點確實能看出一些柳帝的強大。

  李長安心裏認同，嘴上卻強道：“若是以壽元論斷，苦劍尊一個人活了兩個多紀元，是不是該排第一了？”

  帝境，理論上有十萬年壽元。

  但真正能活十萬年的不多，總會遇到些特殊情況，就比如使用過秘術之類的。

  當然，也有一些延長壽命的辦法。

  四十九萬年有些多，李長安也能接受。

  可苦劍尊的存在，著實超出了認知。

  有時候李長安都會想，以後如果和苦劍尊把關係拉好了，學一下他的長生法，這輩子也就知足了。

  玲瓏童子也不跟他爭論，苦劍尊的例子是個例外，不能相提並論。

  “以前的古帝，都是全憑真才實學，一步一步修煉上來的，血脈自然強大。

  尤其是那些帝子，恐怖得不像人，可能十一二歲就能媲美那些修煉了成千上萬年的老怪物，聽著很不可思議，但事實如此。

  不像如今，中州那個不知道，但東海為了保證一直有大帝坐鎮，選擇了傳承的方式，帝血這個後輩最大的福蔭也就接近於無了。”

  李長安微微頷首，兩種情況，算是各有優劣吧。

  隻能說，一種是為了大局，一種是為了個人為了族人，難論對錯。

  “你若想著靠自己證道，你現在的做法就是對的。”

  “什麽做法！”

  “證道之前，不留血脈。”

  “……”

  李長安有些無語，他從未有過這種想法。

  雖然沒做好身為人父的準備，但若是真的發生了，他也不會逃避。

  奈何陶夭夭一直有小動作，不想走在另一個少女前麵。

  至於那丫頭，想懷也沒機會啊。

  當年在遺跡時那麽著急，可這次見麵後卻又不那麽急了。

  “不提這些，走吧，去看看柳帝後人。”

  “做好沾染因果的準備。”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