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時間，李長安都不清楚自己遠逃了多少萬萬裏，隨著時間推移，與身後敵人的距離也漸漸拉大。

  萬寶樓十四位長老很執著，可當連空中氣息都感應不到後，也隻能無奈停了下來。

  順著暗夜天狼留下的氣息還好，像是個路引一樣，不至於迷失方向。

  可現在，連氣息都散了，再這麽悶頭追下去，恐怕隻會南轅北轍，徒做無用功。

  “回去吧。”有人沉聲說道。

  其餘人點頭，每一個臉色好看的。

  不用想也知道，回去必然少不了一頓批罵，連帶著付威在內，十六位道境三十劫往上的強者，居然被一個天玄境小子給算計了，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也是他們忙於追逐，還不知曉遍地的流言，否則的話，臉色隻怕更加難看。

  遠在千萬裏之外的一座荒山上，兩個少年席地而坐，篝火之上，兩隻野兔被烤得金黃，肉香四溢，全然沒有被追殺的感覺，倒像是在野外郊遊。

  “大哥，我們是不是還得回歲月城去？”李政詢問道。

  這次對門山之事，不隻是他們兩個人的功勞，也有那位端莊典雅的首席拍賣官功勞，立過天道誓言要給他三成收益，自然不能反悔。

  隻是連自己現在在哪都不清楚，李政一想到還要飛回去就有些心累，太折騰狼了。

  李長安點點頭，又搖搖頭。

  “要回去，但不急於這一時，刨除她的兩瓶半萬年乳液，我們還有五瓶半，先找個地方閉關，什麽時候全部消化了，什麽時候出關，到時候再回歲月城。”

  被他們這麽一攪和，本來就亂的歲月城隻會更亂，這個時候回去，即便李長安有信心避開所有關注，可歲月城已經不是適合閉關潛修的地方了。

  天材地寶再好，哪怕已經得到了，若不將之轉化為實力，那便與沒有無太多差別。

  李政略驚，道：“大哥，那我們豈不是要閉關一年半載？”

  “那便一年半載！”

  短短六個字，道盡了李長安的決心。

  看了一眼少年眼中的堅定，李政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他能理解少年的急切，在這種天玄不如狗的北冥，李長安地玄境的修為，那是真的毫無存在感可言。

  修行中人，若非逼不得已，誰願意整天畏畏縮縮？

  在沉默中吃完烤兔，兩人也不多留，選定方向便開始出發，這一次閉關時間很長，必須要找到一個安全且清淨之地。

  ……

  晨曦，歲月城。

  萬寶樓一大廳內，坐著近百人，然而氣氛卻有些凝重，看著上座的大掌櫃，眾人大氣不敢喘一下，腰杆挺直，如坐針氈。

  大掌櫃是一個麵貌四十上下的男子，其真實名字，具體修為，真實年齡，盡是機密，無人知曉，但沒有人敢小視他。

  曾有一位涅槃境長老，恃才傲物，對誰都鼻孔看人，當麵質疑，以退出萬寶樓為要挾想要進入真正管理層，被大掌櫃一巴掌滅了。

  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頂撞他，哪怕是在暗地裏都沒人敢肆意議論。

  大掌櫃臉很大，略顯肥胖，平日裏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唯有真正生氣時，方才會沉下臉來。

  粗碩的食指微微敲擊著桌麵，噠噠噠的聲音落入眾人耳中，聽得冷汗直冒，就仿佛在此人麵前自己沒有一絲秘密可言。

  直至眾人臉色都發白了，大掌櫃這才停下動作，微微抬起了頭，眼光從近百長老身上，一個一個的掃過去，最後停留在林雅萱身上。

  “誰能告訴我，為何此次行動會失利？”

  滿座無敢答者。

  “知曉對門山萬年乳液的人，已經全部都在這裏了，外人是不可能清楚這件事的，你們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說話！告訴我意味著什麽！”

  一聲怒吼，似是雷霆炸響，讓不少人渾身一顫，差點從椅子上跌落下去。

  “大掌櫃的，應該不可能吧，在座的大家都立過天道誓言，若是做了對不起萬寶樓的事，都不用大掌櫃出手，便早已身死道消了。”有人仗著膽子回道。

  這是一個矛盾點，隻有有內奸存在，萬年乳液的事情才會泄露，但立過天道誓言，按理來說應該不存在內奸才對。

  大掌櫃嗬嗬一笑，直讓眾人頭皮發麻。

  杵著桌沿邊起身，取出一枚記憶水晶拿在手中把玩，拉開椅子，繞著眾人邊走邊說話。

  “天道誓言，從來都隻限製螻蟻，這個世界上，能打破天道誓言的方法有很多。”

  “最簡單的一種，實力。”

  “當你強大到一定地步時，天道便失去了束縛力，甚至天道行事，都得顧忌你的意見，它不會再視你為螻蟻，而是放在平等的位置，這便是常說的逆天改命，那些成天喊著逆天改命，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小子，在天道眼中，隻是個取樂的戲子罷了，有這種實力的人，在座的不可能存在，可以排除這個可能。”

  “除此之外，亦有其他辦法可打破天道誓言的限製。”

  “比如說，聖藥天誓花，若是服用過此花，天道誓言完全不會起作用。”

  “再比如，一種名為幽冥體的體質，據傳說所言，幽冥體不熟人間所有，自然也就不屬天道所管轄，你們可以看做其他人來你家做客一樣，幽冥體便是九幽地獄中才該誕生的體質，雖然與我們同存一個世界，但其實超脫於這個世界。”

  “除此之外，亦有其他方法可以打破天道束縛，但無論哪種，都是極為難得，找遍整個武極大陸也難尋一個。”

  “想要找到這個特殊存在，其實也不是什麽艱難的事情，就看在座的諸位願不願意配合本座了。”

  這些隱秘眾人聞所未聞，隻感不可思議，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聽到大掌櫃如此一說，盡皆點頭。

  開玩笑，這時候若不願配合，豈不是相當於不打自招，承認了自己就是人群中的那朵奇葩？

  見眾人表現，大掌櫃很是欣慰的點頭，繞了一圈來到林雅萱身後站定。

  說道：“諸位不必擔憂，本座所說的配合很簡單，隻需要你們當場立下一個天道誓言，再當場違背，豈不就昭然了？違背誓言的懲罰也不用太大，就容顏俱毀就行。”

  在座長老無不變色，尤其是女性長老，臉色更加難看，雖然這是一個拳頭為王的世界，可誰願意頂著一張爛臉活著，對於很多愛美的人來說，這比殺了她們還難受。

  “諸位放心，萬寶樓其他東西沒有，就是這等稀奇古怪的東西多，恢複容貌的丹藥早已給你們準備好了。”

  說著，大掌櫃取出一瓶六品複顏丹放在林雅萱麵前。

  見到六品複顏丹，一眾長老神色總算是好看了許多，反正隻要心裏沒鬼，吃了最多也就當場受點痛苦而已。

  在座的都是修行者，這點苦頭不值一提。

  “很好，既然大家都願意配合，那便由林長老開始吧。”

  此言一出，一道道視線落在林雅萱身上，任誰都看得出來，大掌櫃真正懷疑的人是誰。

  轉念一想，又覺得理所當然。

  畢竟當初在萬寶樓中，隻有林雅萱與那兩位少年接觸過，似乎還都是百國之地出來的，昨日那兩位少年中途插了一手，林雅萱想不被懷疑都難。

  如今是她自證的機會，隻要立下誓言再當場違背，若是容貌依舊，她便是那泄密之人。

  對萬寶樓而言，其實外界的流言蜚語他們根本不在乎，任你百般嫌棄，到時候該還不是得要來萬寶樓交易，影響不大。

  他們更注重的是機密問題，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如果不找出內奸，會讓萬寶樓承受難以想象的損失。

  林雅萱緩緩起身，臉色一片蒼白，聲音有些沙啞，說道：“雅萱知曉大掌櫃疑慮，若是換做是我，同樣會如此做，但雅萱自認從未做過愧對萬寶樓之事，在百國之地，雅萱負責的萬寶樓分部遭難，無可奈何，前些日的拍賣會，雅萱也盡力了，刷新了三年以來的記錄，今日蒙冤，心頭著實難平。”

  眾人沉默不語，沒出結果之前，任你說再多都無濟於事。

  大掌櫃溫和一笑，道：“請立誓，若此事當真與你無關，本座可給你一承諾，在力所能及範圍內，幫你做一件事。”

  誰都清楚，這基本是不可能的了，大掌櫃心中或許早已確定了目標。

  林雅萱臉色愈發難看，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別無他法，隻得起手立誓。

  道：“小女子林雅萱以天道起誓，此生絕不對孔二牛動手，若有違背，當場容顏俱毀。”

  旁邊的孔二牛長老愣了一下，剛想你立你的誓，關我什麽事，隻見一個大耳瓜子就落在了臉上。

  ‘啪’的一聲，響徹整個大廳，再看孔二牛的臉，已經高高腫了起來。

  罪魁禍首，自然林雅萱無疑。

  當場立誓，繼而又當場違背。

  孔二牛大怒，這女人公報私仇，不就平時看她的眼光色了點嗎，那是男人本性，那麽多人看你，憑什麽就打我一個？

  有些生氣，可大掌櫃當麵，他也不敢多說其他，隻能瞪大兩隻牛眼表達不滿。

  沒人在乎他想什麽，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道倩影身上。

  也就片刻的事情，隻見林雅萱忽的慘叫一聲，臉上皮膚驟然大變，瞬間由一位絕世佳人化為了一個雞皮鶴發的老嫗模樣，這還並未結束，隻見麵部之上，白瘡橫生。

  幽冥鬼婆般的滲人容貌，與那青蔥如玉的雙手搭配在一起，是如此的別扭。

  如果說之前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大戰三宿的話，此時若不關燈，能讓人瞬間就沒了戰鬥的欲望。

  親眼目睹天道懲罰降臨，一眾長老也沒有取笑，都清楚，林雅萱沒有嫌疑，那麽這種事情很快就會輪到自己身上。

  大掌櫃臉上笑容微僵，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他懷疑林雅萱，並不僅僅隻是因為林雅萱與那兩位少年接觸過，更重要的是，他知曉一點隱秘，想要開啟幽冥體，必須得有一種東西。

  鬼影藤！

  這不是什麽價值很高的東西，但卻是非常稀有的東西，即便是武極大陸上所有地方的萬寶樓加起來，存貨也僅僅隻有四十八根。

  恰好，其他萬寶樓的鬼影藤安然無恙都還完好無損，唯獨百國之地那根，被青氏兄妹洗劫時帶走了。

  大掌櫃有理由懷疑，百國之地萬寶樓之所以會出事，便是有人在其中裏應外合，隻是因為那種偏僻地方太不重要，所負責的萬寶樓人員幾乎不會立下天道誓言罷了。

  在心中假設了此女是內奸後，大掌櫃所有的疑惑全都能解釋得通了，這也是他自信猜測沒錯的緣故。

  可現在……

  林雅萱用事實證明，她依然受天道所製，根本不是大掌櫃心中的幽冥體。

  內奸，另有其人！

  “大掌櫃，如此是否能證明雅萱清白了？”

  有些恐怖的麵容，說出的聲音的確依舊悅耳動聽，看著這一幕，一眾長老隻覺得是那麽的詭異。

  大掌櫃長歎一聲，帶著些許歉意的點點頭說道：“你服用複顏丹吧，此事與你無關，是本座臆想了。”

  林雅萱立即拿起玉瓶，倒出一枚渾圓如白玉的丹藥吞下。

  六品複顏丹，效果極好，不到片刻，雞皮鶴發的模樣再度消失，又是那不用關燈能連戰三宿的模樣。

  恢複容貌後，林雅萱心有餘悸般摸了摸自己臉頰，似是感覺到已經恢複如初，當即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

  內奸另有其人，那檢驗就當繼續，大掌櫃剛想轉向旁邊的孔二牛，卻見林雅萱一直盯著自己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愣了瞬間，大掌櫃苦笑點頭，道：“你盡管放心吧，本座既然說了，那便不會反悔，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可以幫你做一件事，他日若是想好了，告知我一聲即可。”

  林雅萱喜形於色，驚喜不已，急忙躬身行禮。

  “多謝大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