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

  月光，在雲層背後若隱若現，隱隱約約中，有一道光，透射而下。

  無人可見的地方，陌塵曉在那觀看，已經良久。

  他是察覺到一股陰晦的血能在運作，才來到的這裏。

  他不是唯一的看客，另有人也對這樣的氣息很敏感，離開了流雲齋，隱藏在暗處。

  女子很美，如一朵最嬌豔的玫瑰，渾身上下都透露著誘惑。

  她無所畏懼，在屋頂斜寐，頂著月光，很愜意。

  陌塵曉看去，眼神一對接，女子展顏一笑，萬種風情流露而出。

  惡鬼老大拚命殺出，欲尋生路，但這很難，箭矢如雨。

  他雖然速度極快，但依然避免不了中箭。

  索性，他殺入了人群中。

  拔出了身上插著的三支箭矢，皆不是要害，殺不死他。

  他開始了殺戮。

  怨恨已經衝破了天靈。

  怒氣欲洗刷黑夜。

  手中的箭矢，成為了他的利器，這些普通士兵，完全不是一合之敵。

  眨眼封侯。

  這些人皆全身穿著輕質甲衣，覆著鐵麵，那些甲衣，似乎也是特殊材質，他沒有硬碰，因為他不願再浪費力氣。

  咽喉，這是裸露的死穴。

  眨眼之間，大片的屍體在他身邊跌落。

  惡鬼老大往外衝殺，他要逃命。

  姑蘇敏舒沒有直接出手，因為他不願跟亡命之徒拚命，後麵還有更絕望的局麵在等他光臨。

  惡鬼老大看似凶猛，實際上正在逐漸衰竭，他的體力，精力，功力，都有所減弱，特別是體力，多次受傷，讓他很心酸。

  目送著惡鬼老大逃走，姑蘇敏舒手一揮，有人悄悄的追蹤了上去。

  依舊是歃血盟的人，擅長追蹤。

  歃血盟，他們為了完成目標，通常都是不擇手段的。

  不過，他們受製於姑蘇氏，不能夠對姑蘇氏出手，否則，就會被姑蘇氏連根拔起。

  惡鬼老大雖然在逃命，但他很在意有沒有追兵，很不湊巧的，一個追蹤之人，被他發現了。

  這人尖嘴猴腮，學習過特殊的步法，奔跑速度極快，而且悄無聲息，他在屋頂奔跑，有的屋子之間的間隙五六米遠，他直接一步越過。

  惡鬼老大眼神一狠，覷準時機，在他跨越屋頂之間的間隙之時，打出了一柄血劍，從街道飛出，直接將那人貫穿，一聲慘叫，鮮血飆灑，人影直接從高空墜落。

  不止一人在追蹤，他至少發現了五人，他們各自在不同的方位，追的很緊。

  他眼神一狠，逃命！

  惡鬼老大打算出城，但城門已關，陣法籠罩之下，根本不可能出去。

  無奈之下，他隻能返回。

  嚓！

  一抹血光閃過，再次斬殺一人。

  這些人很機警，很少將身體顯露出來。

  他繼續逃，翼城很危險，但他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

  姑蘇氏！

  他要去抓人，老弱婦孺，威脅他們，這是他唯一的出路。

  “咯咯咯......！”

  一道似銀鈴般的笑聲，在街道回蕩，身影很鬼魅，一身潔白，似仙似幻，在樓宇間飛躍，屹立高處，嗤笑眾生。

  歃血盟的幾人驚訝，揚首望去，不知是敵是友。

  歃血盟沒有這個人，姑蘇敏舒也沒有對他們提過，所以他們很警惕。

  潔白的魅惑身影，屹立高處，就像是戲

  弄眾生的神，輕蔑的笑，笑的很蕩，毫無拘束，無法無天。

  惡鬼老大驚駭，此人很強，真的很強，絕對不比他全盛時期弱，掃過一眼，在誘人的身姿之上，狠狠停留，然後飛竄，加快了步伐。

  朦朧月色之下，他的體表，泛起了一層血光，他在使用特殊之法，催快了體內各種機能的運行，血液流速加快，他的速度在飆升。

  他的目標依舊是姑蘇氏，他認為女子是姑蘇奕請來的幫手，他身上有傷，而且體力損耗嚴重，血元損耗嚴重，他必須占據有利條件，為自己掙得先機。

  姑蘇氏，是他唯一的機會。

  看到惡鬼老大奪命而逃，幾個歃血盟的人追了上去。

  女子隻是輕蔑的笑。

  姑蘇氏的大門，兩個大紅燈籠高高懸掛，大門緊閉，一片寂靜。

  惡鬼老大不再猶豫，一躍而入，裏麵黑漆漆一片。

  “該死。”

  姑蘇氏太大了，他根本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掠人做人質，而且他對姑蘇氏的人並不熟悉，就算遇到了，也認不出。

  “那個小姑娘，姑蘇奕的女兒。”

  他想到了姑蘇月佳，她叫姑蘇奕爹，定然是姑蘇奕的女兒，那個小女孩，他還有印象。

  惡鬼老大在姑蘇氏莊園內走著，月光很昏暗，隻是偶爾透射下來一束明亮的月光，今晚的夜，被烏雲遮蓋了大半。

  “殺氣？”

  惡鬼老大疑惑間，暮然，一支箭矢劃破黑夜，朝他激射而來，速度很快，射箭的人，最起碼是五階武者。

  躲過了這一箭，正當他慶幸之時，猛然一陣爆炸聲，在他耳畔響起，他站立的這個小亭子，至少數十枚黑色火鎦，正在一顆顆的爆炸，火光直接掀翻了涼亭，他的身體，在火光之間飄蕩，湖水被掀起，湧上了十幾米的高空。

  一個被炸的渾身稀爛的人，艱難的衝出了水泊與火海，立在斷裂的廊橋上，滿懷恨火，盯著遠處窗口。

  那裏，就是箭矢射來的地方。

  暗處的人神色很冷，透過依稀的光，盯著惡鬼老大，再次搭弓拉弦。

  嗖！

  箭矢依舊剛猛，離弦的箭，似脫籠的猛獸，張開了死亡的大口，一口咬下，惡鬼老大愕然，眼神死死的盯著胸口綻放的血花，懷著滿腔恨意，驟然傾頹，火海包裹而來，瞬間將他吞噬。

  ......

  那年，他三十二歲。

  “將軍，大捷。”一個年輕的小將衝進了營帳，滿臉喜色。

  他叫賀辰，比他小五歲。

  “赤方氏族降了！”

  石澗鳴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意，拿下了赤方氏族，這方圓百裏都將屬於大寧了。

  這片平原，環境優美，土地肥沃，而且遊牧旺盛，馬匹彪悍，有足夠的食物，再過幾年，就能夠培育出足夠的戰馬，有了戰馬，就能夠組建更多的騎兵，到那時，大寧將會真正的大寧，不再被戰爭所迫。

  赤方氏族族長的年齡很大，心情有些低沉，但還是滿懷笑意的接待了永寧軍。

  數天之後，他們開始拔營，返回寧都。

  大捷而回，夾道歡迎。

  路過的城鎮，都在歡呼，數十位將領，都滿懷笑意，感受到了無盡的榮光。

  寧王出宮迎接，但他的臉上卻是喜憂參半，數天歡宴後，寧王道出了明王朝即將入侵這個沉重的消息。

  明王朝在北方，背倚群山，地理麵積非常廣闊，他們要往南拓展，大寧國恰好是擋在路上的一顆絆腳石。

  其實不僅是大寧，周邊數個國家都是絆腳石，但明

  王朝有能力踢開。

  “誓死保衛大寧！”

  他的誓言，響徹了大寧。

  永寧軍開拔，這次出戰，永寧軍直接擴展一倍有餘，第一次達到十萬之數。

  但所有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他們知道，這一次分離，或許將是永別。

  獸戮之野，這是越過圍欄的唯一出路，諸國大軍集結，隻為在這裏鑄下最堅固的堡壘，誓死守衛身後的家園。

  戰爭，毫無意外的展開了。

  獸戮之野，再次被鮮血染紅，自古以來的不祥之地，鮮血從未幹涸，白骨鋪了一層又一層。

  慘敗。

  諸國聯軍，八十餘萬大軍，被一舉擊潰。

  相對於大明的繁華昌盛，他們就像是蠻夷之地自立為王的小土著，從裝備到單兵戰力，群體作戰能力，強者層次，完全沒有可比性。

  看著將士一個個的倒下，他很絕望，渾身都是血，最終在將士們的拚死保衛之下殺出重圍，竄進了那就算是大明也無法翻躍的圍欄。

  一行數十人在這生人勿進的大山流竄，山林並不平靜，有魔物橫行，有異獸橫行。

  他們最好的結果，就是被魔化，也成為魔物。

  在損失了一些人之後，他們發現了一處怪異之地，那就是血海道人曾經的潛修之所，這是他們的機緣。

  血海道人並非善類，這座門戶前，白骨鋪陳，各個種族皆有，也正因此，門戶有些破舊了。

  鮮血開啟了門戶，數人因此而死。

  血海魔經，以及一些血靈丹，各種雜物之外，就是血海道人的遺蛻灰燼。

  血海道人早已化靈飛升了。

  也正因此，這座門戶才能被他們打開。

  潛修多年，每次出世，皆造就累累殺業，血海魔經的修煉，本就是以殺戮與鮮血澆灌而成。

  死亡，鮮血，構成了他們的後半生。

  他們在大地上縱橫，造就累累血案。

  他們比魔還要恐怖，因此被多個國家通緝。

  實際上，他們殺的最多的還是明王朝的人，但明王朝太繁榮了，根本不是他們可以縱橫的地方，最終被揪住了小辮子，一路追殺。

  他們潛逃的地方皆是一些危險，難測的地方，最終被逼的翻躍廢墟，來到了這一側。

  有人追蹤了過來，他們至此隱居。

  首阿很大，除了西脈邊境的無人區，東方的群山之外，南北是互通的，繼續往南，將不再是首阿，但持續走下去，依舊會出現人煙，甚至王國。

  他們在首阿藏匿，若不想被發現，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行事。

  於是，姑蘇氏因此崛起，推翻了伏山氏。

  黑霧山脈的死人坑出現了。

  他們練功的目的達到了，修為也在提升，沒有了血靈丹，雖然有進展，卻很緩慢，血海魔經並不容易修煉。

  千人血祭，是他最後的拚搏，以自己的命，去坑殺明王朝，為大寧報仇，為那戰死的十萬英魂報仇。

  一個個麵孔在他腦海閃過，祥和的大寧，意氣風發的少年時代，那一望無際的草原，他的家人，出生入死的兄弟......

  現在，他最恨的是陌塵曉，殺死了最後的幾位兄弟，殺死了他最後的牽掛。

  甚至到現在為止，他都不知道陌塵曉的名字。

  被大火吞噬的前一刻，臉上掛上了難言的猙獰。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舍棄這條命，卻不是舍棄在這裏，而是在明王朝。

  明王朝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