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小鵑”入耳。

  彭秀鵑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把白顏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別過頭看向黑夜，眼神似好笑似不屑，摻雜著一絲微不可察的喜悅，噘著嘴眼皮一抬，淡淡道：“告訴你也沒用。”

  “你就說吧，我真的要崩潰了，你們一個個的為名為利都有著自己的打算，你們倒是去禍害別的地方啊，弄個扶貧聯盟有意思麽？你們誰又真的有憐憫心，要做這活菩薩。”

  白顏深深歎了口氣，“告訴我吧，就當告訴給一個陌生人。”

  彭秀鵑沉吟片刻，說道：“這件事情說來話長，真論起來的話，該是王載的一次發善心，說出來沒人信，那可是王載啊，出了名的‘絕對理性’，居然，因為那麽一件小事就……嗬嗬。”

  話說年前，有一次王載和同學在車站等車，一個討錢的老婆婆手裏拿著個不鏽鋼碗晃啊晃的，顫巍巍的一個一個走下來，走到王載麵前時，許是累著了，撲通跪下。

  王載見了，微微側了側身子，把錢包裏五十以下的零錢全給了老婆婆，冷冷說了句，“有手有腳的要飯吃，不嫌丟人？”

  老婆婆眼圈一下就紅了，朝著王載低了低頭，顫巍巍的走向下一個。

  那天王載大概是心情不好，見老婆婆不回話，一把拉住老婆婆，追問道：“問你話呢。”

  當時彭秀鵑就在王載身邊，見狀勸道：“讓她去吧，這種人多得是，問不過來的。”

  “別的地方我不管，誰讓這是在月亮城呢。”

  王載哂笑，從錢包裏抽兩百塊錢捏在手上，迎著老婆婆渴望的目光，淡淡說道：“阿婆，說點故事來聽，這兩百塊錢就是你的。”

  老婆婆見了錢，身子骨都輕靈幾分，眼淚更是說來就來，斷斷續續的說出一個患病在身，丈夫不要，兒女嫌棄的孤苦老太婆的故事。

  王載把錢給了老婆婆，擺擺手打發走人，過了好半晌，才朝彭秀鵑說道：“你覺得她是在騙人麽？”

  彭秀鵑小心翼翼道：“應該是騙人的，這車站附近多的是這種人。”

  “我有一次閑著沒事打算去羊城找份工作體悟一下人生，剛下火車就遭賊了，在車站想問人家要兩塊錢打個公用電話，卻沒能借到，甚至有人讓我扒了西裝去賣，坐飛機的錢都有，那時候我就告訴自己，這輩子都不要有沒錢的時候，可當我有錢了，卻又，想當一個好人。”

  王載說著話，目光掠過身邊光鮮亮麗，不知苦為何物的同學們，淡淡道：“真假都無所謂，人的善心，是主觀的，而不是被動的。”

  從那以後，彭秀鵑被好奇心驅使，琢磨著王載的想法，直到兩個月前的同學聚會上，王載忽然找到她，點了十幾人的名字，成立扶貧聯盟。

  白顏心中困惑一點沒有少，反而更多了，說道：“就算他真是好心，做的還不是無本買賣，真正幹活的都是章華龔誌成他們。”

  “你好像，對商人有很大的成見。”

  彭秀鵑看了白顏一眼，解釋道：“王載做的事情，不比你們任何一個人少，你們遇到的困難他甚至比你們還要清楚，最近你們是在發愁跟臥龍村搞聯合種植的事吧？這事你們上報給我，我告訴王載，立馬就能解決，你們不說，是指望著我提出來，還是等王載看不過去的時候來找你們？搞清楚，要是大家把解決不了的事情都藏著掖著，這個聯盟還有什麽意義。”

  白顏恍然大悟，又搖搖頭，“差點被你繞過去了，正事待會兒再聊，你跟王載和周公放是個什麽關係？”

  彭秀鵑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王載是我學長，誌同道合的那種”，頓了頓，又道：“周公放，是我現在的男朋友。”

  “啊，噢噢，是這樣啊，那你、我是說，那周公放今天、你又說他今天朝你撒氣……”

  白顏語無倫次說著話，目光躲閃，轉身朝來路走，“回去吧，龔老板還在那。”

  彭秀鵑跟在白顏身後，說道：“如果說王載是有誌向有抱負，那麽周公放就純粹是追逐利益的商人了，我勸王載再等一年，他就得被扶貧聯盟的事再拖一年，一年啊，他得少賺多少錢，他怪我，我能理解。”

  白顏沒回頭，自顧自說道：“理解就好，理解就好，在一起，有什麽事說開了就得了，要是不喜歡，也不會在一起。”

  彭秀鵑無聲笑了起來，目光落在白顏微微抖動的肩膀上，心中暗歎，鬼使神差說了句，“我和周公放，隻是那種普通的男女朋友關係，沒有、沒有超綱你懂吧？”

  回到停車的地方，白顏見龔誌成人沒影了，心裏也慌，忙跑到車前，就見車門突然打開，周公放提著根亮閃閃的棒球棍跳下來。

  彭秀鵑忙跑上去擋在白顏麵前，叫道：“周公放，你想做什麽！”

  白顏被周公放嚇一大跳，反應過來後，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就要跟周公放來一場武舉，猛然看到車上陸續下來四五個青年，頓時慫了，腿肚子都打著顫，暗自想到今天是要吃頓苦頭了。

  頭上包著紗布的周公放臉抽了抽，輕聲說了句，“藕斷絲連呢這是？”

  見他沒有上來就打，白顏心裏也鬆一口氣，想著拖延時間，問道：“龔誌成在哪？”

  周公放沒回答，拍了拍手。

  他身後就有兩個青年從車裏把鼻青臉腫的龔誌成拖下來扔在地上，還上去踹了幾腳。

  彭秀鵑看到這一幕，搖頭說道：“周公放，你惹大麻煩了。”

  周公放聞言有些發愣，轉過頭看了看龔誌成，疑惑道：“他？”

  喇叭聲響，車大燈的白光把幾人照的眼前一片白茫茫，緩過來後，就看到章華的身影。

  章華走過來沉聲道：“怎麽回事？”

  白顏湊過去，小聲說了一遍先前發生的事情，末了提醒道：“華哥，他們人多，別衝動。”

  “你打的？”

  章華走到周公放麵前，抬手握住周公放的手，忽笑了，輕輕拍了拍周公放手背，湊過去小聲道：“老同學，別怪我不幫你，龔誌成是藥都那邊的，薛老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