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老板您好，裏麵坐，裏麵坐。”

  陳書記和龔誌成握手，側過身子招呼著他們進屋坐。

  進到屋裏，白顏掃了眼，心頭泛起些不適，這居住環境實在是一言難盡，桌椅板凳和木質茶櫃都能當破爛賣了，用文藝點的話來說，盤出了包漿，牆皮脫落，露出裏頭的混凝土，掛在上麵的名人海報褪去了顏色，更要命的是空氣裏彌漫著一股牲畜糞臭味，隱約間，能聽到裏屋的豬吼聲，和咯咯咯的雞鳴聲。

  幾人在廳堂裏就著板凳坐下，主人家拿著熱水壺開始倒茶。

  趁這功夫，白顏打量了眾人幾眼，倒茶的中年人滿臉堆笑，是這屋主人沒跑，另外還有一男一女兩個青年在他旁邊幫著拿杯子，麵皮白淨，一身穿著不算大品牌，也在荷葉鎮不多見，不像是東山村人。

  章華和陳書記寒暄一陣後，看向白顏，“白顏，把你的扶貧計劃說出來，讓大家給你參謀參謀。”

  中年人開始分發茶水，本想招呼，聽了這話安靜下來，目光很是好奇的在白顏身上來回打量。

  那一對青年男女的反應就有些冷淡了，各自找著活計打發時間，顯然是不認為白顏有什麽真本事，在擺臉子呢。

  眾人心思各不一樣，白顏亦是有所察覺，想起龔誌成指點他的話語，別過話題，笑道：“陳書記，那兩位朋友也是扶貧的嗎？怎麽不過來一起坐。”

  “瞧我這記性。”

  陳書記笑了聲，扭過頭朝那對青年男女招手，“小付、小潘，過來認識一下幾位老板。”

  隨著陳書記開口介紹，幾人也知道了那對青年男女都是東山村走出去的學生，回過頭來幫著家鄉扶貧事業出力的誌願者，生產技術指導人員，男孩叫作潘遊，工作內容主要是研究研究土壤、氣象之類外在條件對種植物的影響。

  付熙長著一張娃娃臉，身材嬌小，手腳纖細的不像話，同樣是生產技術指導人員，卻在一線帶領著貧困戶勞作，聽陳書記說起，她還經常下地幹活呢。

  白顏了然的點點頭，想到迷迭香這事還是朱建軍點醒的他，心中黯然，臉上卻要帶著笑容。道：“我也就是隨口一說，是章老板太抬舉我了，農村經濟我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要對應現有資源製定生產計劃，不能憑空捏造，這迷迭香也不是東山村特產，隻是耐旱好養活，才種了些，單說這個，未免有些不負責任。眾所周知，我們月亮城下麵有個藥都，產藥製藥全國聞名，所以，我們為什麽不種藥材呢？”

  陳書記時而點頭，時而搖頭，看向白顏的眼裏帶有一抹失望，很好的掩飾起來，略默了默，朝龔誌成說道：“龔老板，他是看有你這個財神爺在，覺得原來的想法隻能賺點小錢，不好意思說了，拐著彎要我向你取經呢。”

  “這得怪我，實不相瞞，昨天之前，我還不一定會來東山村，白顏當時考慮事情沒把我算進去，才疏忽了。”

  看白顏按照他的指點藏拙，把表現的機會拱手讓給他，龔誌成也投桃報李為白顏開脫，才回答陳書記的話，道：“東山村的情況我也了解一些，在我看來，適合種在這裏的藥材很多，例如黃芩、防風、穿山龍、山茱萸這類生長周期短，市場需求量大的，還有蛇附子、大黃這種生長周期長但是回報率大的也可以適當種植，使用金銀花那種‘以藥養花’的套種種植技術，搞複合種植，讓土地使用率達到最高……”

  龔誌成說起自己的專業來，那叫一個滔滔不絕，再加上陳書記和謝寅聽的認真，更是讓他坐直了身子，一副給人上課的模樣。

  白顏聽得昏昏欲睡，突然察覺到有人拍了他一下，看過去，居然是付熙，有些摸不著頭腦，想了想，起身跟著走了出去。

  門口的付熙見白顏出來，一雙黑眼珠子泛起笑意，說道：“時候不早了，等下還要在這裏吃飯，你陪我去村上買幾瓶酒回來吧。”

  白顏覺得她真是有點無聊，想要拒絕，又找不到借口，隻好點點頭，“可以啊。”

  兩人走在路上，男俊女俏，恰似一對公子佳人出遊，有那認識付熙的人見了，打趣道：“付同誌，這是你男朋友啊。”

  付熙還沒怎麽樣，白顏麵色一紅，叫道：“不是。”

  雖然知道鄉親隻是調笑，自己跟白顏都沒有那個意思，但見著白顏反應這麽大，付熙就覺得被看輕了，聞言不輕不重的拍了白顏肩頭一下，“喂，你不認識我，我可是認識你，彭秀娟有事沒事就把你掛口邊，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還以為是個多了不起的人，現在一看，原來是個愛自作多情的。”

  這時白顏也反應過來自己剛那反應沒照顧到付熙的自尊心，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你認識彭秀娟？”

  “認識認識，在我們學校，她可是個名人。”

  付熙回了句，背對著白顏，踢著地上石子。

  白顏被她勾起好奇心，追問道：“怎麽個有名法？”

  付熙轉過身子，揚起臉來，先是嘻嘻一笑，轉瞬拉下臉來，“幹嘛要告訴你。”

  見著到了小賣鋪，白顏忙賠笑道：“別介呀，你告訴我，我請你喝飲料。”

  小賣鋪外擺放著幾張竹椅，老板在裏頭打著麻將。

  付熙拉過一張竹椅坐下，笑道：“一瓶飲料就把我打發了？起碼兩瓶。”

  等到白顏滿口答應下來，付熙笑了笑，眼神變得很是複雜，有追憶，有喜悅，最後變作濃濃的不解，說道：“我是彭秀娟的輔導員，跟她怎麽說呢，曾經好的像是一個人，也就是最近才生疏起來的，她剛上大學那會兒啊，不怎麽愛說話，我是她輔導員啊，這事肯定得管，於是我就到處打聽，就聽到你了，原來彭秀娟是為情所困呢，那時候我看她，真是傻得可憐的一個女孩。”

  隨著付熙的娓娓道來，白顏才第一次聽到這五年來彭秀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