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捉賊拿髒
作者:臣本蓑衣      更新:2020-04-08 14:44      字數:3194
  要麽說讀書人很辛苦呢!無論哪個朝代都是一樣。

  天還黑漆漆的一片,府縣兩級的衙役們在四處掛的燈籠就是昏黑夜色下僅有的那麽點兒光亮,漢陽府的學子們就已經在府試考場的大門口整齊地排好了長長的隊伍等著了。

  不過,對於學子們而言,今年的府試顯然與往年有所不同。

  自從沈駟在漢陽府坐穩位子之後,賣文房的陋規就訂下來了。無論是府試、縣試,學子們都需得忍痛拿出一筆錢來,喂飽這群吸血的蚊子。

  不拿,當然也可以,那就得有堅韌不拔之誌了。反正位子就那麽多,總要有人離臭號、火號近一點兒的。

  更何況,人家說得也有些歪理。都是讀書人,當眾奔逃、爭爭搶搶的多不斯文?這種方式來確定位置,大家誰都不用去爭,誰都不用去搶,也是免得你們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情。

  但今年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把這陋規給革除了。不僅學子們納悶兒,就連縣衙的衙役們,也不禁暗地裏跟府衙的衙役們打聽。

  好不容易到了時間,學子們開始接受搜身,按順序進場。

  士農工商,士排在第一位。但是,在這種場合,排在第一位的士也得聽從這些平日裏他們看不起的賤役的指揮。

  府衙的三個班頭按著佩刀,帶著下麵府縣兩級的衙役和一大群白役維持秩序,衝著學子們吆喝著,“都排好隊!一個一個過。別擠!都別擠!”

  由於府試的人數比較多,衙役們也嫌麻煩,搜身這一環節,往年一貫是走個過場而已。簡單搜查一下,隻要沒有太明顯的作弊跡象,也就放過去了。

  但今年,卻又是有所不同。

  站在靠前一些位置的考生已經聽到,負責搜身的衙役正喊著,“衣服脫下來,帽子摘掉,頭發打散,快點兒!後麵的準備好,別浪費時間。”

  聽到這般言語,學子們不禁沸騰起來。

  “這……這簡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我輩讀書人,焉能受此奇恥大辱!”

  “賤役安敢如此欺人!”

  沈駟就坐在大門口階上側方的一把椅子上,靜靜地看著麵前的衙役搜身。聽到後麵人聲喧嘩,已至鼎沸,立馬朝一旁招招手。

  劉金山連忙湊了過來,“四爺,您吩咐。”

  沈駟指指隊伍後頭,“去看看,鬧得凶的,馬上著人給我仔細搜身。”

  劉金山有些猶豫,“四爺,這些人雖然還隻是童生,但是,幾試一過,怕就是生員的功名。若是逼得太緊,隻怕是不好吧?”

  嘖,沈駟瞥了他一眼,說道:“怎麽?怕了?有我頂著,你怕什麽?去,你親自帶人去搜身!給我仔仔細細、一個一個的搜!”

  沈駟態度堅決,劉金山也便隻能聽令,他應了一句,“是。”

  隨後,他便帶著幾個人朝著吵得最凶的地方去了。

  上前,劉金山擺手道:“把這個、這個,還有那個,先搜身!快點兒!”

  “憑什麽!”一個考生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跳起來嚷嚷。

  劉金山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憑什麽?您這話好沒道理。從來都是隻有吃虧要說憑什麽,哪有占便宜還說憑什麽的?先進場,先選位子,這難道不是在照顧你嗎?至於搜身,隻要你想要進場考試,就必須要搜身,也不是針對誰的,對吧?幾位,請配合一下吧?”

  漢陽府的衙役向來凶名在外,這群沒有功名的讀書人敢於如此公然叫囂不滿,在沈駟看來,就兩個可能的理由。要麽是天生就這麽天不怕地不怕的口無遮攔,這種人,占極少數。要麽就是本身有問題,這種人,占絕大多數。

  沈駟這會兒是打算賭一下,就賭這幾個人都是有問題的。反正他上輩子運氣一直不錯,估計現在運氣也不會差了。

  果然,沒過片刻工夫,就聽劉金山高聲喊道:“四爺,搜到了!是個夾帶!”

  沈駟還未見過這個時代的學子如何夾帶,好奇地起身走過去。

  剛剛還叫囂得很響的一名學子,此時正一臉頹然的神色,被兩個衙役押著,擺出一個很難受的姿勢。劉金山舉著隻底被劃開的鞋子,對沈駟說道:“四爺,咱還以為他要去唱戲呢!這個季節,穿這樣的厚底鞋子!合著就是為了夾帶啊!您看,這字兒小的,咱是看都看不清。”

  沈駟接過來,把紙頁在那學子麵前晃了晃,“有辱斯文是吧?辱不辱斯文,這不是你自己決定的事兒嗎?考場舞弊,這很斯文嗎?”

  沈駟這邊正說話,旁邊又搜出兩個來。

  隨著這三個人被搜出來,有些人就暗地裏退卻了。

  沈駟哼了一聲,把罪證扔回給劉金山,問道:“說說吧,夾帶作弊,該怎麽辦?”

  劉金山回答說:“回您的話,先行笞責,而後戴枷示眾。”

  “好,那就按律法辦!”沈駟說道,“先都給我押起來,連著互保的那幾個,也給我一一辨認清楚,一同押起來!”

  劉金山連忙答應一聲,吩咐手下馬上去辦。

  沈駟轉身回門口去,走到半途,突然頓了一下,回頭問道:“讓你沿途設卡,把偷偷離開隊伍的考生抓住,你設了沒有?查過沒有?”

  劉金山回答說:“四爺,我辦事兒,您就放心!傳您的令,是榮班頭帶著壯班親自督促的,保準一個都漏不掉。”

  “嗯。”沈駟點點頭,又走了幾步,回到階上自己的位置坐下,這才輕聲吩咐劉金山說:“讓他先不要聲張,那些人給我悄悄地押在附近,我還指望著那批臭魚爛蝦能榨出油來呢!”

  劉金山躬身,“是。”

  在沈駟的親自督促之下,這一次的搜身可謂是漢陽近年來最為嚴格的一次。

  每一個考生,需在大門處被搜一次,到二門再搜一次。若是大門放過,而被二門搜出了問題,大門處的衙役就要受罰。而如果被二門放過去,卻在考場內發生了夾帶類的舞弊行為被抓住,大門、二門守衛的衙役都要受罰。

  衙役們對沈駟的命令向來都是奉為圭臬的,規矩既然定下了,就沒有誰敢枉顧命令,出工不出力。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地搜查。

  敢於頂風作案的畢竟還是極少數,見勢不對就腳底抹油的卻稍多了一些。

  眼看著學子們進場進的差不多了,沈駟站起身來,抻了個懶腰,找人把壯班班頭榮增富給叫了過來。

  “走,看看那批臭魚爛蝦去。”

  萬萬沒想到,被押起來的人還不算少,其中不乏有肥頭大耳的,抑或是穿著打扮亮眼的,一看就是家中條件很不錯的那一種。

  這些人都已經被搜過身了,做賊心虛,全都屬於見著不好就逃跑的,不可能到幹淨到哪兒去。果然,一搜下來,沒有一個幸存,全都是有把柄可挑的。

  “行啦,各位。”背著手站在這群人中間,沈駟繞著圈的看了一圈,才笑著說道:“時間寶貴,咱們就都不要彼此浪費了。舞弊,未遂!想必你們也不想因為這一次的經曆,影響到以後的前程吧?你們都是讀書人,也都不是小孩子了,要為自己的大好前程負責任嘛。我呢,是個好說話的人。給你們三條路,你們可以自己選。”

  沈駟說著,舉起了手指頭,“第一條路,現在距離開考還有時間,進場還來得及。還想著參加這一次考試的,繳納保銀,我馬上放你離開,可以照常參加考試。第二條路,不想參加考試的,也是,繳納保銀,我也放你離開,你可以回家去。保銀多少,我不強製,隻看各位的身家幾何,這前程又值多少銀子。”

  說到這裏,他收回手,背在身後,低著頭,衝蠢蠢欲動的學子們笑了笑,說道:“開考時間快到了,你們的思考時間也不多了。知道你們沒帶現銀,沒關係,寫下欠條,就寫你因私事欠某某衙役多少多少銀兩,我們挨家挨戶去憑票兌銀。當然了,吝嗇沒問題,當然沒問題。凡是不想出錢的,我一律都不逼迫。榮增富!”

  壯班班頭榮增富立馬上前半步,躬身道:“四爺,您請吩咐。”

  沈駟吩咐道:“給我把他們都看好了!誰是什麽家世,該拿多少銀兩,你給我把好這個關。不準輕縱,可也不準做那傷天害理、殺雞取卵的事情。至於吝嗇鬼嘛,一會兒開考之後,統統帶到考場門外,和那些在考場門口查出夾帶的家夥一並處置。”

  “是,卑職遵命。”榮增富連忙答應。

  沈駟吩咐完,就邁步打算出去了,走到門口,卻又似乎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腳下一停,回轉過身子,對被抓住的考生們說道:“列位都是寒窗十載,盼著以後要登閣上殿的人。沈某不才,有一句話要送給各位。做事情,尤其是做壞事,絕不能給人留下把柄。不然的話,今日諸位不過是破財就能免災,日後,便怕是要以命相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