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當麵拜師
作者:臣本蓑衣      更新:2020-04-08 14:44      字數:3160
  經此一事,張伯龍自然不敢再怠慢沈駟,老老實實將人請到後邸。

  沈駟在地牢住了有半月,張伯龍最近也是一直吃不好睡不好。所以,兩人先是各自沐浴,換了衣裳,等到渾身上下都拾掇幹淨了,轉到前堂時,命衙役備下的一桌酒菜也已上了桌。

  張伯龍引著沈駟上座,轉頭見許靖觀還站在那裏,連忙叫他,“仙長,請過來坐吧。”

  許靖觀微微頷首,對張伯龍禮貌地一笑。轉而麵向沈駟,撩袍跪地。

  張伯龍一愣,“仙長,你這是何意?”

  沈駟看著許靖觀,眼睛略一轉,卻沒有說什麽。

  許靖觀朝著沈駟俯身,恭恭敬敬地叩頭到地,片刻後,才重新挺直腰身,垂眉低目,對沈駟說道:“四爺,之前,為說服張大人相信小道的話,跟隨小道去向您求助,小道在未經您許可的情形之下,擅自認師,介紹您是小道的師父,此舉實屬不敬。如今,一切皆已塵埃落定,小道不敢對您隱瞞,故而如實稟告。”

  沈駟點點頭,不以為意,“說便說了吧,有名無實,說有何用?”

  許靖觀說道:“是,如您所言,有名無實,的確無用。可今日,借著張大人的寶地美酒,小道想再向您求一句情。小道雖才疏學淺,且天賦平平,但隻要您肯將小道收入門下,小道必謹守門規,尊師重道。今後,您但有所命,小道莫敢不從。”

  如果說,許靖觀第一次說起此事的時候,沈駟可以當他是一時間心血來潮。那麽,經過這麽一段時間之後,再次如此正式的求師,則或許也可以說明一些心意了。

  沈駟微微眯眼,問許靖觀說:“你到底看上我什麽了?為什麽一定要拜我?”

  許靖觀一見有門兒,連忙回答說:“小道自初見您時,便覺得您一身仙風道骨,必非俗人。更何況,您又術法超群,似纏在張大人身上的那般厲鬼,都隻能任您拿捏在股掌之間。小道自然心馳神往,希望可以習得萬一。”

  沈駟笑了笑,“這倒也算理由,但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這第一,是你拜我為師,而非我收你為徒,你上趕子貼上來的,教不教東西給你,要隨緣,看心情。”

  許靖觀連忙點頭,“是,這是自然!”

  沈駟接著說:“第二呢,我這個人比較懶,所以,你就得勤快點兒,明白我的意思?”

  許靖觀繼續點頭,“是,小道必時時勤謹。”

  眼見著對方這麽好脾氣,沈駟才算是滿意,“暫時……就這些吧,記著你今天說過的話。”

  許靖觀喜出望外,連連對沈駟叩頭,叫了聲‘師父’,這才站了起來。

  張伯龍就這麽傻愣愣的坐在一旁,旁觀了一場極不正經的‘收徒儀式’。

  眼看著旁邊的兩人拜師收徒一派皆大歡喜,他總算反應過來,想再次請許靖觀入座。

  話將出口,他卻猛然發現,當著沈駟的麵對他的徒弟叫‘仙長’顯然不合適,若要稱呼別的,張伯龍卻還未知對方姓名。

  正糾結之間,許靖觀卻徑自跑到沈駟身旁站著,開始絮絮叨叨的自報家門。

  “師父,弟子許靖觀,之前跟您介紹過名字的,不知道您是否留意?弟子是弘治七年生人,今年恰及而立。原籍江西安仁,自幼居於龍虎山下,對修仙求道之術算是耳濡目染。兩年前離山雲遊,四處以……額……以假借道術騙人為業。”

  張伯龍一旁聽得額頭青筋直跳,合著就是這麽一個剛滿三十歲的江湖騙子,之前把自己騙得團團轉來著?不過,說起來,也怨不得誰。眼前是個假神仙,但人家不是剛拜進了個真神仙的師門嗎?

  張伯龍恐怕他再繼續說出什麽更難入耳的話,連忙從中打斷,“許道長,請坐,請先坐吧。你看,這半月來,四爺在牢裏麵大約也是沒能吃好睡好,不如先用些酒菜,免得一會兒涼了。”

  許靖觀聽了,見沈駟點頭,這才從命。

  張伯龍舒了口氣,眼神不覺間瞥向沈駟一直擺弄在手中的那枚他搓成的小人,壓了壓心神,提起酒壺,給沈駟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滿上,出言打探道:“四爺,您手中這個,大概就是襲擾本府多日的那厲鬼了吧?”

  沈駟夾了一筷子魚,送到嘴裏慢慢咀嚼著,聞言轉頭,詫異地看他,“怎麽?大人自己養的小鬼,自己都不認得了?再說了,大人,卑職不過是個小小班頭,大人是一府之尊呐!剛剛卑職就想說了,哪兒有您對卑職稱爺的道理呢?”

  張伯龍連忙擺手,“不不不,之前是本……不,是學生有眼不識泰山,四爺,您別介意。自今日以後,學生再不敢在您麵前跋扈的。隻不過……您說這小鬼是學生所養?學生卻並不認識他啊!”

  沈駟笑笑,“怎麽?你還想讓他親口說嘛?”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那小人用手心托起來,遞到張伯龍麵前。

  張伯龍看那小人竟自己擰著身子站起來,嚇得慌忙躲閃,“不不,學生不想,不想的!”

  沈駟將手收回來,對張伯龍說:“大人,這世間豢養小鬼,無外乎兩種,一種就像你一樣,以卑劣之手段覓得鬼魄,用陰損之手法將其禁錮,憑自身之精血元氣煉養,養出來的東西,就是這種玩意兒。他越強,能給你的就越多;他給你的越多,你就越貪婪;你越貪婪,他就越強。如此循環往複,直至你的元氣精血被他吸納的差不多了,也就到了你油盡燈枯,他破封而出的時候了。不瞞你說,之前漢陽那幾個冤死的百姓,就是這小鬼所造的殺孽。若我不及時製止,等你也成了他手下亡魂的時候,這小鬼可就徹底不好降服了!”

  張伯龍眼睛一轉,想到的卻並不是懺悔,而是饒有興致似的追問,“那……四爺,您說兩種,還有另一種呢?”

  沈駟心中暗笑,這家夥還真不是一般的貪婪,但還是晃了晃手上的小人,對他解釋道:“另一種就似我這般了!這小鬼雖然造了殺孽,但說來道去,他這心智也不過是個孩子。有這麽大的煞氣,也不該怪他。如今,他既然有悔改之意,我就給他這一個機會。在我身邊慢慢修行,償還罪孽,希望有一日可以送他入輪回吧。”

  說到這裏,沈駟把小人捏起來,放在桌麵上。

  小人搖搖晃晃地站住,還似模似樣的對著沈駟深揖一禮。

  沈駟問他,“你也聽到我剛剛所說的了,現在問你,你可願意嗎?”

  小人忙不迭的衝沈駟跪下來,滑稽的弓著腰身磕頭。

  沈駟便點點頭,“湖廣古時候為楚國之地,我就為你取一楚字為姓。自古又以桑槐為鬼木,你便叫楚桑,好嗎?”

  小人再一次磕頭行禮。

  沈駟一伸手,小人便搖頭晃腦地站起來,跳進了沈駟的掌心之中。

  張伯龍不禁對此嘖嘖稱奇,“四爺,這小鬼在我身邊時,還張牙舞爪,甚至弄傷了我。聽您的意思,還曾殺我漢陽百姓?為何到您手中一轉,便就改邪歸正,如此聽話了?”

  沈駟笑笑,從懷中取出一枚香囊,將小人塞進去,一邊紮好香囊,一邊對張伯龍說道:“大人莫要被他的表麵恭順給騙了!這小鬼精明得很,深諳審時度勢的道理。我剛剛製住了他,所以他才如此恭順討巧,想要博我的歡心,好少吃些苦。想要將他教導好,還需得再多費幾番工夫的。”

  沈駟將香囊放入懷中,看著張伯龍道:“倒是大人您,出了這許多人命案,大人打算怎麽了結呢?”

  張伯龍歎氣,“學生也正擔心此事!不瞞您說,從前,無論是行文辦案,還是治理地方,學生多半都是靠這小鬼幫忙。此番驟然失去,學生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沈駟說道:“小鬼雖好用,但就如同這筷子,是個工具。有它,固然吃飯方便,但若沒了它,也不代表就要餓死。大人若這般依賴,便是本末倒置了。”

  張伯龍想起在漢陽關於沈駟的種種傳聞,連忙向沈駟請教,“那……請教四爺,學生到底該如何行事?”

  沈駟對他說道:“要拿到真凶,其實也不難。衙門大牢裏應當有已死的罪囚?拉出一個來,我將這小鬼封在其體內,使其受審伏法即可。但是,大人,那些百姓的死,畢竟與你有關,你也該給些說法。百姓痛失親人,府衙是否該有所撫慰、補償?那些枉死的冤魂,是否該令人超度,使其早入輪回?而至於大人你,如今既然打算改邪歸正,是否應該有個態度?畢竟,逝者已矣,活著的人才是最要緊的。”

  張伯龍忙不迭的站起身來,對沈駟躬身道:“是是是,是學生糊塗了。請您放心,學生自此次以後,必當深思己過,謹記教訓。竭心盡力為百姓做事,以期能夠償其萬一。”